第20章 藩王小丑何足论（一）
两年后。
顺和十七年，九月十九，南苑围场。
九月十九，按照大梁几百年来留下的规矩，从这一天起，一连三天，都是皇家去南苑围场秋猎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一众皇子们和世家子弟还有御林军的将士们大展身手的好时机，尤其是对御林军的人来说，若是能在秋猎上得到王公贵族甚至是皇帝的青睐，就能直接一飞冲天，平步青云。所以只要是有机会参加这一次秋猎的人，每一个都是准备充分，为了自己的前途奋力一搏。
两年的时间匆匆过去，顾时安和慕容峥作为李玄玥的伴读，按照祖制，他们二人也进入了御林军，谋得了一官半职，二人都是年轻有为，凭借着自己的一身好本领，顾时安做了御林军右中郎，慕容峥也成了御林军左中郎。
南苑围场是上都城里最适合围猎和跑马的好去处，顾时安策马飞奔，踏霜满身白色鬃毛飞扬，仰天长嘶一声，它在上都城里憋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机会，好在广阔无垠的旷野上撒欢奔跑，好不畅快。
“吁！”顾时安拉紧了缰绳踏霜在原地踏了几步，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主人。
“好踏霜，今日你可算尽兴了！”顾时安下马，顺了顺踏霜的毛发，他远远地看到了李玄玥的身影，顾时安朝着李玄玥的方向挥了挥手，大喊道：“玄玥！这儿！”
李玄玥回眸，两年的时间过去，李玄玥的身高也像拔节的竹子一样窜的飞快，原先还和顾时安平齐的身高，如今已经超出来顾时安一个头顶了。
十七岁的李玄玥风华依旧，岁月带走了少年脸上的青涩气息，留下了更多的成熟和稳重，李玄玥听见了顾时安的声音，凤眸跟随着嘴角一齐微微上扬，他高高的束发随风飘荡，一身深蓝色的骑射服衬托出他挺拔的身姿。他朝着顾时安款款走来。
正巧，顾时安今日没有穿御林军的制服，他穿的也是一身深蓝色的衣服，只是没有太子的仪制那样精致而又华丽。
“今日秋猎，皇上也在，玄玥，你可要讨个好彩头啊！”顾时安微微仰起头来，看着李玄玥，又指了指李玄玥身后背着的炽阳弓，说道：“炽阳弓都拿来了，看来今年的秋猎魁首，是非你莫属了吧？”
“你呀！可别替我夸耀了！”李玄玥笑道，“这几日在御林军呆的可还习惯？世家子弟中藏龙卧虎，就连你们御林军中也人才辈出，我要是真想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顾时安和李玄玥又交谈了许久，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二人脸上都带着笑，看起来都开心的很。
两人聊得正欢，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阵马蹄声，顾时安和李玄玥同时回头，看到了骑马而来的李玄琼。李玄琼满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朝着二人走了过来，他对李玄玥说道：
“我说皇弟啊，你和你这个伴读的关系还真是好得很呐！怎么你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你们两个整天腻腻歪歪的，一见面就笑个不停，知道的说你们俩关系好，亲如手足，不知道的，看着你们俩这个样子，还以为你们俩是两口子呢！”
李玄琼又揶揄道：“我说皇弟啊！你都这个年纪了还没娶太子妃，该不是真的喜欢男人吧？莫非……你倾心于这位顾公子，所以才未曾娶太子妃？那可不成啊，玄玥！你看看皇兄我，妻妾成群，再过几个月你的小侄子都会走路了！”
李玄玥敛了笑容，换上了和李玄琼一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对李玄琼说道：“皇兄可真会开玩笑，皇弟我身为大梁太子，娶太子妃一事事关千秋万代，不仅要门当户对，最重要的是，皇弟必定要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心爱之人，可不能随意看着谁家的姑娘顺眼，就娶回家吧？皇兄，你说对不对？”
“哼，皇弟真是好长进，有这伴读陪着就是不一样，这才多长时日，就如此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李玄玥话里话外都在暗中嘲讽李玄琼，李玄琼心中憋闷，却无处发泄，面对李玄玥，也只能随口应付几句。
“今日乃是秋猎第一天，皇弟，可一定要好好努力，拔得头筹，让天下人都见识见识，咱们太子爷是何等的人中龙凤。”李玄琼说。
“承让，皇兄，昱王威名赫赫，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公平角逐嘛，还望皇兄可不要手下留情呀！时间不早了，想来秋猎也快要开始了，皇兄，先告辞了。”李玄玥转身，牵过来了踏霜的缰绳，跟顾时安示意了一下，他说：“时安，咱们走吧。”
顾时安点头，对着李玄琼行了礼告退，和李玄玥一道，转身就要离去。
李玄琼突然说：“皇弟，南苑围场野兽不少，本性桀骜难驯，你可要多加小心啊，还有流箭飞矢，兵器不长眼，小心为好。”
顾时安回眸，深深地望了李玄琼一眼，李玄琼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李玄玥倒是淡定的很，他一手牵着踏霜，没有回头，背对着李玄琼，说道：“多谢皇兄提醒，本宫自会注意。”
“今日秋猎，世家子弟和御林军将士们云集在此，皇子公主们也都在。和往常几年一样的规矩，以南苑围场为全部范围，一天之内，谁能猎得猎物最多，则是今日秋猎的魁首，不论身份高低贵贱，朕，重重有赏！”皇帝人到中年，虽说一直不服老，但是他的声音和几年前比起来，到底是多了几分沧桑的感觉。
“是！”众人齐声山呼。
几十个少年郎整齐划一，每人都牵着一匹马，穿戴整齐，身后背着弓和箭筒，蓄势待发，精神十足。
在大梁的前朝，也曾经出过几名骑射俱佳的公主，她们巾帼不让须眉，英姿飒爽，丝毫不逊色于男子。只是在当今的这一辈之中，几个公主都娇弱文静，自然也就和骑射不沾边了，公主们如今正坐在搭好的棚子里，观赏这场一年一度的秋猎盛宴。
李云瑶的目光搜寻个不停，终于，她在人群之中找到了慕容峥的身影，慕容峥和顾时安一同，站在李玄玥的身边，李云瑶朝着慕容峥莞尔一笑，慕容峥也看见了席间的她，也是会心一笑。
这一切都被顾时安看在了眼里，他悄悄戳了一下慕容峥的胳膊，对他说：“原泽兄，你这未来，我看你能当驸马！”
“嘘！”慕容峥低声说道，“别瞎说！”
“呦！脸红什么？”顾时安打趣道。
“太子何在？”皇帝朝着人群高声喊道。
“儿臣在！”李玄玥出列，摘下来了全身所有的装束，交给了一直等候在一边听从指令的大段和小段的手中，他一身深蓝色骑射服，身板笔直，神采奕奕，全场的目光都被这个外表俊朗而又雄姿勃发的年轻太子所吸引。
“今日乃是秋猎首日，按照祖上传下来的规矩，玄玥，你也长大了，今年就以你为首，可一定要得个好彩头啊！一炷香的时间，朕就在此等候，去吧！”皇帝满是期待的看着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心头肉，这是他最喜欢并且寄予厚望的儿子，他希望自己能将手中这个庞大的帝国，稳稳当当交到眼前这个少年郎的手中。
总管太监进敏一直跟在皇帝的身边，皇帝的话刚说完，进敏就悄悄转身，唤来了两个小太监，一人拿着一顶香炉，放置在了一处空地上，另一个人则将刚刚点燃的一炷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是！儿臣遵旨！”李玄玥单膝跪地领了旨意，随即起身，接过了大段和小段手中的炽阳弓和炽羽箭，飞身上马，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李玄玥策马，绝尘而去。
顾时安远远的望着李玄玥飞驰远去的背影，牵了牵嘴角，转头又摸了摸踏霜颈子上的鬃毛，踏霜偏过头来，顾时安对着马儿的耳朵说了句什么话，踏霜却是一幅好像听懂了的模样，眼中绽放出了闪亮的光彩。
不消半柱香的时间，南苑围场远处的树林上空一朵夺目的金黄色烟花绽开，顾时安认识的，那正是李玄玥的信号弹，烟花盛放，转瞬即逝，它的出现，代表着李玄玥已经顺利猎到了猎物。
远处一人一马的身影由小变大，逐渐清晰了起来，李玄琼眯起来了双眼，看着意气风发的李玄玥翻身下马，身后的两个侍卫抬着一头雄壮的梅花鹿，来到了皇帝的跟前。李玄琼看到自己的父皇很是高兴，还说什么：“有子如此，实乃大梁之幸。”接着就是李玄玥的声音，他说一会儿再去打个野兔回来，给皇帝做个围领子，皇帝笑个不停。
李玄琼的眼睛暗淡了几分，他冷眼瞧着其乐融融的父子二人，耳朵里灌满了旁边人山呼“吾皇万岁，太子威武！”的声音，李玄琼渐渐麻木了起来。
父皇，你就这样喜欢他李玄玥吗？我呢？我真的有那么比不上他吗？为什么从小到大，您就对他那么偏爱呢？
李玄琼冷冷睥睨着李玄玥，眼底凶光乍现。没有人注意到他朝着藏在角落里的一个小侍卫做了个“去吧”的手势，也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小侍卫得了指令，鬼鬼祟祟地溜走了。
李玄玥，我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
李玄琼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进了手心，他的手掌几乎就要滴出血来。
“大梁的好儿郎们听令！”皇帝沉声说道。
众人齐整整地单膝跪在地上。
“太子一马当先，众儿郎莫要示弱，表现突出者，朕，重重有赏！出发！”
“臣等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