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不过短短几秒的对视，虽是隔着成百上千的观众，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的眼里、心里看到的是谁。
许是怕人认出，堂徵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带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一身黑色休闲装，唯腰间缠的那条蓝色瀑布似的围巾最显眼，虞落一眼便认出来了。
什么嘛，大夏天的还随身带条围巾，不过这样装饰在腰间竟还挺别致。
虞落相信，他一定听出了那首曲子，也一定看到了自己的答案。
不过现在不是可以多想的时候，虞落重新聚精会神，深呼吸一口气，专注于接下来的比赛。
灿烂的阳光透过比赛场馆的透明的窗户斜斜洒进来，让整个场馆都被笼罩在金色海洋之中，一时间温暖至极，主席台上的大屏幕标注着前几名的成绩，虞落从第五跃到了第三。
一切都是好兆头。
下午的比赛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足足持续了九个小时左右，场外一直忙于检查器械和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一刻也不能闲下来，器械旁跟着揪心紧张的各位教练也丝毫不敢松下心中紧绷的弦，反倒是身处其中比赛的运动员，因为一直沉浸在自己热爱的运动中才一时间忽略掉肌肉上的疲惫感。
下午比赛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六点左右便开始陆陆续续有观众离场，一直看到十点多的观众寥寥无几，堂徵便是其中一个。
堂徵打心底里喜欢体育带来的热血。
少年时期，他和其他所有顽劣的少年一样，会和兄弟们一起结伴逃课去看篮球或足球比赛。
出道后便没了时间也不太方便，连打篮球活动都被迫取消，日常运动都是在健身房里完成。
爱好在生活的打磨下变成了为了在荧幕前保持身材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这次不仅是多年来第一次到体育场地，也是是第一次来体操场馆，和记忆里的那些场地不同。
体操馆被分为了好几个部分，平衡木、高低杠、跳马和自由操的毯子，亲眼见证了比赛才意识到，简简单单的几样器械承载了多少人的青春和梦想。
少年一生无凉血。
看着场内简单却神圣的器械，单纯却充满希望的姑娘们，堂徵竟有些羡慕。
熟悉的音乐响起的时候，堂徵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那是他专门为虞落编的，只是个片段，还没有做好成曲，或者说，编好那一小段后自己突然就断了灵感。
看着小姑娘在一个个器械上如一只翻飞的春燕，灵巧又动人，又如一颗小小的雨滴，流畅又清新。
每一个腾空、每一个劈叉跳，虞落似乎是踮着脚尖在自己的心尖上完成的这些动作。
你本是无心雨落，却不知惊艳了谁家堂檐。
比赛结束了，虞落最终以平衡木的最高难度分扳回在高低杠上失下的一城，险超第二名，拿到了女子个人全能的冠军，张梓佳夺得第二，刘欣羽和岳锦洁分列三、四名。
张芬拉着虞落说了很多表扬的话，虞落听得心急，好不容易等张芬说完，她便急急跑走。
转头再望向观众席时，不用再隔着成千上百的人头了，但那个角落里带着一抹蓝色的黑影也不在了。
没关系，只要他来，只要他来过，只要他听，只要他听了，便好。
堂徵等到成绩出来后便安心离了场，目光中最后一幕是小姑娘扬着个笑脸和教练、队友抱在一起，大家都在为她的好成绩高兴。
堂徵也难压心底的骄傲，浮起薄薄的一层，开车去天河机场的路上都没有那么疲惫了，满脑子都是自己编的那一小段曲子。
想来的确惭愧，这些日子一门心思放在斯达上，除了在赵圆的要求下参演了一部戏，拍了些封面，音乐上没有任何长进。
这次是继里约之后出道以来的第二次长休假，堂徵对自己以后的计划很简单，做想做的事，想休假就休，想写歌就写。
这次休假也算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这次返京他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和赵圆的合约其实已经到期了，这次便是要谈离开的条件。
毕竟和sky还是有十年感情的。
连夜到的北京，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第二天带着准备好的材料去了公司，却格外神清气爽。
周成涛在楼下等他，老远便迎上来，“准备好了吗？”
紧张不敢有半分纰漏，连连低头整理衣服，生怕出什么问题。
堂徵其实还挺轻松，看到周成涛这个状态还出乎意料地笑了一下，“别这么严肃，搞得跟要上战场似的。”
“哪一次和老妖婆对峙不是上战场？”
这话说得没毛病，堂徵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风衣，每一步似乎都能生风，周成涛则是一如既往的西装革履。
突然想到了刚来sky那年，自己16岁，套着不属于那个年纪的西服，还自以为穿得很正式，赵圆领着他见公司里的人，大概是因为有赵圆撑腰吧，大家都对这个新来的很热情。
周成涛那个时候还没大学毕业，只是个小实习生，两人第一次见面都拘谨地像个小学生，听着赵圆说，“这是周成涛，以后就跟着你干吧。”
这一跟便是十年。
观光电梯直升到19层，堂徵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慢慢变小，想着，高处不胜寒呐。
其实今天本是赵圆把两个人喊来的，要谈续约的事，堂徵和周成涛商量了很多方案，最后拍板，那就今天把事情都挑明了吧。
公司很安静，周一，大家基本都有自己的工作，签约的艺人也都没在公司。
看到堂徵和周成涛进来，众人皆是打了个招呼便又各自忙活去了，没有谁露出半分惊诧。
进办公室前，堂徵难得地敲了敲门，得了应许后，方才推门而入。
赵圆和万怡欣都在，自从那次跟了堂徵几天后，赵圆便把万怡欣从周成涛那里调到了自己身边。
堂徵后来才知道，万怡欣是赵圆的远房外甥女，之前安排在周成涛身边估计也是被派来看着自己的。
万怡欣这几个月变化很大，很快便从一个职场小白进阶成了会看脸色的懂事助理，见两人进来，没有任何吩咐便泡来两杯咖啡，然后便主动离开，把空间留给剩下的三个人。
赵圆喜欢红色，指甲依旧像烈焰似的烧着，嘴唇也涂成大红色，很是显眼。
堂徵默默扫视了下赵圆的装扮，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虞落皮肤白，大红色应该很衬她吧？
赵圆先开了口，“这是续约的合同，你看看，和之前的条款都差不多，分成从□□变成五五，我在董事会争取了很久。”
堂徵给周成涛递了个眼色，周成涛从公文包中抽出另一份文件，覆盖在赵圆的文件上。
“这是解约合同，我和老周商量了下，想自己闯荡闯荡。”堂徵背倚着椅背，双臂搭在扶手上，十根晶莹圆润的指头交叉。
若是个寻常场合，估计又能引得一众粉丝尖叫吧。
赵圆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脸上并未因堂徵提出解约而掀起大波澜，而是伸手将自己的那份文件缓缓抽出，桌子上的两份文件一下又颠倒了个位置。
“是对续约合同有什么问题吗？我也可以去董事会申请，给你股份分成，你有什么条件也可以提出来，大家有事好商量。”
股份分成本是在续约合同上的，只是赵圆先删了，留作谈续约的条件。
“谢谢赵总，”许久没对赵圆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堂徵还有些不习惯，这声谢谢也是真心的，“不必了，我们去意已决。”
赵圆一时没接话，三人安静对坐，唯有赵圆大红的指甲轻轻叩着桌面的声音在办公室里轻轻回荡，三人看上去似乎都沉浸在着轻响中，没有一人表露出着急之色。
许久，赵圆终于开了口，声音中夹杂着不太明显的轻笑，“阿徵合同到期了，要离开也是情有可原，那么成涛你呢？你是有什么理由？”
两人在来见赵圆前商量了很多话术，这也是其中之一，两人也算是做足了准备，此刻也不甘示弱。
“赵总别急，可以先看看合同。”
离开远比这二字本身要麻烦得多，这其中利益牵扯颇多，解约也需要准备一份合同，以备日后麻烦。
合同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扬帆起航》的片酬堂徵一分不要，留给公司，前期以公司名义签下的封面和广告拍摄堂徵也会如约完成。
以此作为带走周成涛的筹码。
周成涛本是不答应的，自己写个辞呈递了便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还要以堂徵的私人利益当作代价。
堂徵算准了赵圆不会轻易单独放周成涛走，但若是处理不当，以后周成涛在圈内的名声想必也不会和往日同语，再想开展工作便没那么容易了。
果然，赵圆眼底闪过一瞬不可置信，虽只有一瞬，但堂徵还是敏锐捕捉到了。
“你怎知我要你这钱？你也太小看成涛的价值了。”
原本只有五成把握的，赵圆眼底闪过的那一瞬难以置信让堂徵的自信又加了三成。
“老周留下了也不会真心为你所用，但若你我关系破裂，影响的便不只是一部《扬帆起航》了。”
堂徵这十年在圈内也算混得风生水起，积累了不少人脉，这一点不容小觑，赵圆着实不敢赌。
再次走出这栋高级写作楼的时候，堂徵和周成涛皆回头驻足了一会。
“这应该会是最后一次来这了吧。”
“十年了，都还没好好看一眼这栋楼呢。”
“给我拍张照吧，就以它为背景。”
当天的热搜第一便是，阿徵与sky娱乐合约到期不再续约。
堂徵也发了条微博，配图便是那张以sky为背景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