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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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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科长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是说痕检由我们科来做?”小刘嘴上这么说,但眼见着有这么一位爱管闲事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

    “局里发了文件,我倒是不想来。”来人二话不说戴好口罩手套,拉起警戒线钻了进来。

    皮鞋踩踏的声音越来越近,一直到只距离文熙淳几公分的位置,声音终于消失。

    能明显感受到来人就站在自己身后,非常近,甚至于他呼出的热气都好似喷洒在自己后脖颈处。

    脖子上就像捅开了蚂蚁窝,密密麻麻炸开,这股强烈的不适迅速蔓延至全身。

    文熙淳猛地直起身子,慢慢回过头,一瞬间,瞳孔剧烈扩张。

    这张脸,在脑海中某个朦胧的深处好像见过的,非常深刻的眼熟感,像是非常熟悉的人或者说曾经带来过深刻回忆的人。

    但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绝对不认识这个人,根本叫不出他的名字。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写着凶手大名么。”那位被称作姚科长的男人笑问道。

    虽然他在笑,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文熙淳暗暗打量他一番。

    从头顶开始,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打理的整齐一丝不苟,警服和白大褂绝对是后期加工裁剪过才能如此服帖合身,露出的半截雪白袖口是熨过的,一点褶皱都没有,有可能是内里加了固定布料。

    面部更是精致如玉雕,看起来经常做护理,不然像他们这种天天风里来雨里去跑外勤的人早就被风雨糟蹋成了糙汉子。

    综上所述,这人是gay的概率很大。

    “姚景容”三个大字一瞬间在脑海中划过。

    周济的小说主角栏中的其中一位就姓姚,身份是刑侦总局法医科科长。

    姚科长。

    感情这就是自己的搭档么?

    姚景容办事利索不拖泥带水,进屋后就说了一句闲话,继而打开勘察箱,穿戴好手套脚套,进了尸体横吊的里屋。

    相较于黄赳小刘他们见到尸体时那副夸张的嘴脸,姚景容实在是过于平静,就见他从容地拿出记录本,睫毛向上翘起,抬眼看了看那两具尸体,提笔在记录本上淡定写着什么。

    “通过裸露处皮肤尸斑分布情况来看,尸斑呈大片状,颜色极深,为浸润期,死亡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现在是冬天,尸斑聚集较慢,所以初步推测死亡时间在两天左右,但具体死亡时间要做过尸检才知道。”

    “死者的头皮为什么被割下来了,嘴巴又为什么被缝上了,还有他们的儿子儿媳又去了哪里。”黄赳忙着脚印建模,但嘴巴也不闲着。

    “我问过村长,村长说这一家人是上个周五给儿子儿媳办了婚礼,距今已经四天,他们最后一次见到这家儿子儿媳就是在婚礼现场,而且老两口生前为人老实本分,没见他们和谁红过脸。”警员将笔录文件递过来。

    文熙淳翻看了一遍文件,点点头,轻声道:

    “自杀的可能性首先被排除了,还有一点,两名死者是先被人杀害,罪犯再在尸体上动了手脚,他们的掌心非常干净,没有挣扎痕迹,而且创口出血量也比较少,所以是先被杀再被剥了头皮。”

    “这样看来,凶手可能是个屠夫,这么大劲儿把俩人吊死,一般人做不到吧。”

    文熙淳深吸一口气,似乎不是很想回答黄赳这个无知的问题。

    姚景容继续在记录本上写着,头也不抬低声道:“不是被吊死的,是死后被吊上去的。”

    说罢,他抬眼,眼中是似笑非笑之意:“你刚进警局没多久吧。”

    黄赳哏了哏脖子,手指不自觉挠着腮帮子:“是没多久……”

    姚景容摇摇头,垂了眼睑继续在记录本上写写画画:“吊死属机械性窒息,最基本特征为眼球血管爆裂凸起,绳索痕迹边缘红肿,而这些特征死者都没有,凶手是有意伪装成吊死,看来他和你一样,是个外行。”

    语气轻佻不屑,听的黄赳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虽然说得不是自己,但自己的属下被人阴阳怪气了,文熙淳作为上司自然心里也不舒服。

    他慢慢放下号码牌,摆在一处鞋印旁边,起身:“姚科长也不必这么咄咄逼人,我们是学痕检的,对于病理知识的确算是外行,但一个人能把自身所学专业学精就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姚景容嗤笑一声,摇摇头。

    虽然他始终低着头,但这有意无意的小动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帮子门外汉刑侦警察。

    窗外阴沉沉的,就像文熙淳的冷脸。

    突然间,天雷滚滚而至,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倾盆大雨密密麻麻从天而降。

    一行人收集好证物,本打算先把尸体运回法医科做进一步尸检,但这雨像是老天爷有意为难,山路本就不好走,特别是有一条长约十几公里的盘山公路,贸然往回走很可能会遭遇小型滑坡,连人带车全给卷悬崖下面去,

    “看来今晚只能住这儿了。”望着窗外的大雨,黄赳叹了口气。

    “住这儿?你不怕那些村民半夜给你洗劫一空?可拉倒吧。”小刘摆摆手,觉得这主意比夏天的隔夜饭还馊。

    黄赳一本正经将两只口袋舌头扯出来:“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兜比脸还干净。”

    “倒不至于,这样,我们在警车上凑合一晚,两人一组轮流守夜,明天雨停了再返回警局。”文熙淳觉得再这么争论下去只是劳神,一锤定音。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噼里啪啦热闹的如同过年,除此之外,这座隐匿于大山中的村庄安静的再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车里是小刘和黄赳堪比老式拖拉机一样的震天呼噜声。

    文熙淳打开车内的探照灯,登入警局的信息系统,找到法医科。

    在科室警员信息表的第一栏,就是姚景容的名字。

    姚景容,男,1991年生人,到今年刚好三十岁,这么年轻就当上科长,实属少见。

    对这个人,实在是有点在意,周济的小说主角团里也有他的名字,这样说来,他可能和自己一样也是莫名其妙被吸入到书中世界的?

    要问问他么?但如果不是,他本就瞧不起刑侦科的人,再傻乎乎问一句“你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难保不会被他当成弱智处理。

    “呜呜……嘶——”就在文熙淳沉思的当儿,不知从哪个地方,传来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抽噎声。

    他马上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这声音来源地。

    呜呜咽咽的,像是女人的哭声,但又像是风声。

    “呜呜呜……”那道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夹在在雨声中朦胧听不真切,这下文熙淳听确定了,不是幻听,是确有此声。

    他抬手摇了摇小刘:“醒醒,有声音。”

    “&~嗯……牛肉。”小刘搔了搔腮帮子,说着不清不楚的梦话,似乎并没有要醒的意思。

    “没有牛肉,快起来。”文熙淳使劲晃了他一下。

    小刘终于堪堪醒来,睁着惺忪睡眼五官都挤到一起,他看了眼手机,声音嘶哑:“文队,这才三点,还不到我换岗呢。”

    “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哭。”

    小刘一挑眉,挠脖子的动作戛然而止。

    半晌,他缓缓回过头,要不是有眼眶拦着,眼珠子都快弹出三米远。

    “走,下车看看。”文熙淳从置物盒里翻出一把雨伞,打开车门——

    小刘一脸惊恐地咽了口唾沫,看起来很为难:“要不还是算了吧……这地方怪瘆人的。”

    文熙淳也不骂他没出息,他向来不爱强迫别人,不去算了,自己去。

    雨势较下午那会儿明显小了下来,村里都是黄土路,这会儿被雨水冲成了烂泥巴地,一脚踩过去半个脚踝都跟着埋了进去。

    哭声还是三五不时响起,但因为雨声过大,很难听清到底源头在哪。

    这地方真的很邪门,明明前一秒还风雨大作,就在文熙淳踏出车门后,雨却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一轮皎月悬挂于天际,将地上的积水反光成慕白一片,稍有些刺眼。

    地上出现了一串浅浅的脚印,没有被雨水完全冲刷掉,还保持着淡淡的鞋底花纹样式,看样子像是警局发的专用皮鞋。

    看来其他人也听到了哭声,已经抢先自己一步去查看情况了。

    文熙淳顺着这串脚印走过去,乘着清冷的月光,在几十米外的一处矮坡上,静静伫立一道高大的身形,头顶还撑着把黑伞。

    文熙淳犹豫半晌,还是跟了上去。

    皮鞋踩在泥巴地上发出清脆的“吧嗒”声。

    那身影微微晃了下,缓缓回过头。

    文熙淳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白到这种地步,即使在没有灯光的黑暗处,也白的过于显眼。

    “你们刑侦科也不算一无是处嘛,怎么找过来的。”姚景容似乎不太会好好说话,开口就要嘲讽。

    文熙淳懒得和他打嘴仗,岔开话题:“你也听到哭声了么。”

    姚景容回过头,声音低沉:“男性,十一岁左右。”

    文熙淳看了他一眼:“这也能听出来?”

    自己还以为是女孩在哭。

    姚景容嗤笑一声,抬脚向前走去:“六岁声带基本闭合,到十二岁与成年人无异,多听一些声带测试你也能听出年龄。”

    跨过矮坡,哭声渐渐清晰起来。

    村子中央一颗百年榕树,树干盘虬交错,像麻绳一样几大股拧在一起,单面看过去足有四五额成年人并排站在一起那么粗。

    而树干底下,一道黑黢黢的影子就蹲在那里,身子极富节奏的向前倾过去,又缩回来。

    这么看过去,那影子并非常人那么协调,脑袋非常大,像个石墩子。

    走近一看才发现,真的是个看起来十岁出头的小男孩,小男孩浑身脏兮兮的,衣不蔽体,后脑勺好像有积水,也就是俗称的大头娃娃。

    “小朋友,这么晚了还下着雨,快回家吧。”

    那小孩听到声音,猛然止住哭声,大脑袋在脖子上晃了晃。

    “嘻嘻……嘻嘻嘻……”齿间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文熙淳下意识倒退一步,目光却紧紧黏在这奇怪的小孩身上。

    “嘻嘻……嫁到我们家,是你的福气,嘿嘿嘿。”突兀的,小孩又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原来是个精神异常儿童。

    姚景容看了一会儿,转身要走。

    “小朋友,时候不早了,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文熙淳觉得这孩子有点可怜,走过去抓起他一只胳膊。

    “精神异常者是无法清楚报出自家住址的,别管他了,等孩子父母发现孩子不见会过来找的。”姚景容本不想管这等闲事,但,既然文熙淳要管,那他还是大发慈悲劝一句吧。

    文熙淳不想理他,牵起孩子冰凉的小手,轻声问道:“还记得家住在哪一条巷子么?”

    小男孩没动,目光迟滞地望着某个点。

    姚景容冷笑一声,摇摇头,顺着矮坡下去往警车方向走。

    “精神异常者是无法清楚报出自家住址的。”小男孩大着舌头呆呆来了这么一句。

    倏然间,他猛地挣脱开文熙淳的手,嗷呜嗷呜像只猴子一样绕着文熙淳又蹦又跳,嘴里不停重复着那句“精神异常者”。

    文熙淳有点心累,打算给小刘打个电话让他查一下住户信息,这么问肯定是问不出头绪的。

    “小勇!小勇你在哪!”焦急的喊声由远至近,在阒寂的小山村里不停徘徊。

    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跌跌撞撞跑过来,手里还拎着把斧头,见到文熙淳,她警惕的向后倒退三步,但看清他身上的警服后,似乎才终于松了口气。

    “谢谢你警察同志,我儿子给你添麻烦了。”女人一把拽过小男孩,冲文熙淳深深鞠了一躬。

    有点奇怪,这女人和其他村民不同,虽然声音嘶哑低沉,但普通话非常标准,而且极有礼貌,说话办事像是读过书的样子。

    文熙淳悄悄打量她一番,发现这女人虽然衣着朴素老旧,但整个人拾掇得非常干净,举手投足间也不像这些村野粗夫,换句话说,她可能是个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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