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送你一曲离别,要你一份原谅
傅云岸素来最烦应酬,果断拒绝了校领导一同用餐的邀请,正好同学们来邀请他去参加毕业汇演。
云岸想到了台上那个身影,她也会去吧?毕业汇演,也许……于是,他被同学们团团簇拥着去往了学校礼堂。
他无心看台上毕业生们精心准备的歌舞表演,目光越过重重人群,终于在灯火阑珊的角落里搜寻到了那个遗世独立的身影。
原来,她还是那个脆弱、无助的姑娘。
她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神情恍惚,超然世外,就像与这世界隔着一层迷蒙,朦胧缥缈。这世间万种繁华、千般热闹似乎都与她无关。
一颗泪划过她的脸颊,傅云岸明明离得那么远,但是泪珠折射的灯光恰好映入他的眼中。“或许,她还是需要自己帮助的。”
“一往情深何许,寂寞人间。明知云泥陌路,再相逢依旧无言。叹息里,恨今生缘浅,泣泪阑珊。”晓静被导师叫去了研究生院,疏影避开喧嚣,寻一处安静,出神地想着自己那束光、那场梦、那个神。
礼堂中又爆发出一波热烈的掌声,原来是新闻系研一的师兄特来献唱,据说还是系草。小伙子长得确实英俊,浑身充满着少年的英气。
“栀子花开,sobeautifulsowhite,这是个季节,我们将离开。难舍的你,害羞的女孩……”
一首《栀子花开》被他演绎的清新隽永,伤感缠绵。唱到副歌部分,整个礼堂的学生们都挽起了邻座的手,一边挥舞一边合唱:
“栀子花开啊开,栀子花开啊开,是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
傅云岸也被歌声吸引,他看向这些青春洋溢、朝气蓬勃的面庞,眼里露出一抹羡慕。尽管皮囊骗人,但已经29岁的他,历过的风霜雨露、尝过的酸甜苦辣,即便没有刻在脸上,毕竟也留在了心间。
就在歌声结束、音乐未停之际,台上帅气的男孩儿朗朗之声传遍了礼堂各个角落:“谨以此歌,献给我的女神——林疏影。”
“哇!!”
“喔~~”
“吴川!疏影!吴川!疏影!”
当傅云岸将目光从舞台上移向灯火阑珊之处时,发现那个遗世独立的身影已经不见。徒留满礼堂的口哨及欢呼声……
“……我不读博了,最多还有两年……”
“疏影,请你答应我吧,我是认真的。”
“别骗我了,疏影。”
“我不信!”
待傅云岸终于从花团锦簇中挣脱出来时正看到这一幕,因为距离较远,他只能隐约听到男生的话。
不知为何,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直等看到疏影摆脱了他的纠缠,快步离开后,他才长吁了一口气,那颗忐忑地心终于回归了原处。
傅云岸循着疏影离开的方向,来到了两栋教学楼之间的连廊之上。母校变化不大,傅云岸对这还不算陌生。他停在疏影的不远处,顺着她伤感的目光望向远处的灯火。
“无论如何,有人喜欢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疏影闻言微怔,转身看向他:“既是错的人,何来高兴?”
傅云岸依旧淡笑着:“不用试就知道是错的,那么是已经有对的存在了?”
疏影想到了梁老师,赶紧摇了摇头。不,这只能是一个不能碰触的秘密。
疏影看到傅云岸颊边若隐若现的酒窝,突然想了起来,难怪眼前这人如此熟悉,他就是那个指点自己找到郁海山的人!“上次的事,谢谢你了。”
时隔许久,前尘恍如隔世。若当时自己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还会那样义无反顾地去寻找吗?也许会吧,不然怎么叫命运呢。
傅云岸看着她飘忽的神态,笑了笑:“姑娘的事情想必都解决好了。”见她姿容焕发,光彩更胜,傅云岸心感安慰。
疏影沉默,解决好了吗?不过是用一个新的困境代替旧的困境罢了。
傅云岸在她的沉默之中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希望这次能被你记住。”
疏影双手接过,那是一朵别致的木刻祥云,设计精巧,做工精致。
“傅云岸?!”
疏影突然惊讶地抬眸看向他。云少?!他……他就是云少!疏影努力将眼前这人与贵宾室那人合二为一,一个激灵接踵而来!
他……郁秋冥……我……疏影的面色一变再变,各种情绪纠葛成一团乱麻,在胸口喉间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
她强自镇定,努力平静地说:“云少?您就是云少!那次……贵宾室那次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太紧张了,都没敢抬头,所以……后来也没认出您……”
疏影尴尬的不知所措,手脚似乎都没地方放。自己还通过他的指点找到了郁海山,与郁秋冥领了证!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啊,如果他知道……
傅云岸见她这一通羞赧、尴尬、紧张、忐忑、惶恐……笑得颊边酒窝更深了些。
她果然不记得自己,既欣慰又失落。欣慰的是,她的确如自己所料,并非别有用心;失落的是,她也太不用心了……
傅云岸敏锐地发现,自从她得知自己身份以后,二人之间的气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动声色地与自己拉开了距离,变得恭敬而客套。
“云少,您……您怎么在这儿……”
“回来参加毕业典礼啊,说起来我也算你的学长呢!”虽然云岸最终毕业于耶鲁大学艺术学院,但本科确实就读于国大。“你叫林疏影?典礼上的发言很精彩。”他笑得越发亲和,刻意消除因自己身份带来的疏远。
疏影点头,她明知云岸与自己是不兼容的,但不知为什么,对他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切感。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人如其名,很美。”云岸的眼神真挚而坦诚。
疏影想着他非主流的取向,很快也落落大方起来。反正他喜欢的那个男人,自己恰好不喜欢,早晚会风流云散,一别两宽。若能得他助力,“拆散”自己和郁秋冥……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谢谢云少!岸高攒树石,水净写云天。你也很美。”
说他美不算冒犯吧,他们这个特殊的群体应该是不介意的。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云少:气质纯净,眼神清明,笑容温和,面带稚气。颊边还有个好看的酒窝,令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心生亲近。
嗯,确实很美!与郁秋冥那种具有侵略性的硬朗阳刚、凌厉深邃恰好相反;云少温润谦和、亲切内敛,没有棱角和攻击性。若说郁秋冥是炎炎的烈日,那云少就是皎皎的月光。还真挺互补、挺般配的。
傅云岸自然不介意,“美”字在傅云岸这种搞艺术的人心里从来不是狭义的。被疏影这样赤裸裸地端详打量,刹那的不自然之后,他笑得酒窝更深。
“怎么不进去看表演?你没有节目吗?”傅云岸隐隐地有些期待。
疏影摇了摇头。其实,幼时家境优渥,疏影接受了很好的培养教育,加之良好的基因和母亲的熏陶,声乐器乐都不在话下,还曾多次获得过相关荣誉,然而……
疏影笑的略显羞涩:“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云岸闻言了然,看来韬光养晦是她的选择。进而想到她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的精彩发言,机智控场,赞叹的欢呼和如潮的掌声;以及那个女生的刁难,同学们隐约的妒色……
他不禁为之赞叹,这份适可而止是一种智慧,是一份谦逊,更是一重悲悯。他看向疏影的眼光里多了些什么。本科毕业不过二十出头,这个姑娘的心境和选择竟与自己如此相似。
“还以为有机会领略文学院女神的歌喉舞姿呢,看来是没有这份荣幸了。”云岸直抒胸臆,面上遗憾之色尽显。
疏影听他揶揄自己“女神”,有些羞赧,幸好知道他的取向,不然哪里肯与他说这许多。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对云岸展颜一笑说:“云少真的想听我唱歌吗?”
云岸被她眨动的大眼睛看得心慌,诚实地点头。
“好,那我就给你开个专场,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毕竟,三个人中,自己是后来的那一个,而且还是通过他……于情于理都是自己亏欠了云少。
“怎么?”傅云岸看着她狡黠可爱的样子,笑着打趣:“女神表演要收出场费吗?”
“哈哈……差不多,差不多。不过我的出场费比较特别,我要和你交换一个条件。”
还没等傅云岸说出自己的疑惑,疏影便郑重地开口:“我想要一份云少的原谅。”她的语气格外郑重恳切。
傅云岸被她搞得一头雾水,但他依旧笑着,带了一丝疑惑:“我不认为……”不认为这是一个有价值的条件。
疏影凝眸注视着少,傅家之位高权重,“京城四少”的赫赫威名,且看郁秋冥的攀附隐忍便知。眼前这个翩翩公子看似温和无害,却有着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权势。所以,她热切地期待着他的答复。
“若您以后……发现我做了什么伤害您的事情,请……请您理解我的苦衷,原谅我的无心之失。”
疏影的发丝和群裾在晚风中飞扬,脸上满是恳切和企求,眼里都是殷殷地渴望。
傅云岸的心在这目光里融化成一滩,温柔地说:“好,既然是无心之失,自然不予追究。我答应你。”
“谢谢云少!”疏影长出了一口气,紧张不安一扫而空,瞬间雀跃起来,满面欣喜。
她左手拉起傅云岸的手掌,右手击了上去:“一言为定!你可要说话算数哦!”
云岸见她这样喜不自胜,心里那丝本能的焦虑也消失了。看着疏影那双笑得弯弯的眉眼、皎洁无瑕的面庞,他紧握住掌心的小手,郑重地说:“一言为定!我傅云岸从不食言。”
“好!看你这么爽快,除了这首《送别》,算我再欠你一首,改日奉上!”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惟有别离多……
礼堂传来的音乐隐约缥缈,空气中的栀子花香清幽恬淡,夜幕初临晚霞婀娜,校园里灯光点点,离情丝丝,连廊上晚风轻抚,歌声凄婉惆怅,情思缱绻哀凉。
疏影再度想起了蓦然回首望向自己的那道目光。
“情长纸短叹缘薄,心上眉头,难解难消……欲言又止百千回,无语凝噎,静默笙箫。”她的发丝和裙角都扬起离愁,目光里都是深情和不舍。“惟有别离多……”
很久以后,傅云岸再回想起这首凄美哀凉的《送别》时,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他们的每一次相遇都注定了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