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当赵承音无视一直紧紧扒住自己手臂的孙梵梵、火速穿过人群赶到隔壁大学发现女-尸-的池塘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哎，有消息没有，死的那个女生到底是谁啊？”
池塘的现场已经被警方封锁了起来，围观的拥挤人群里，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不绝于耳，赵承音和孙梵梵站在警戒线外，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不知道啊，听说是大一的新生。”那个女生旁边的人戴着口罩，“刚被警车和救护车运走的时候，法医都是皱着眉的，可能都没见过这个死-状。”
女生咦了一声：“不是说新来的还不认路，晚上回宿舍的时候失足落水的吗？”
“昨天才开学，要真是失足落水溺死的话，能是哪个样子？都呈现巨人-观了。”带着口罩的男生双眸露出了明显的嫌恶，他压低了声音，“更何况现在网上那张被疯传的照片上，她可全身都是虫子。”
呕——
女生像是想起了那张照片上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干呕了一声：
“救命，你快别提了。”
“我跟你讲啊。”戴着口罩的男生谨慎地扫了一眼周围，声音很小，“我亲戚是在警察局工作的，听说这次这个女生的死因……不简单。”
孙梵梵瞥了眼赵承音，抓着她手臂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戴口罩的人满意地看着女生惊讶的眼神，顿了半晌，久到不远处的赵承音都开始暗暗咬牙了，他才缓缓开腔：
“听说被捞上来之后，那个女生身上的虫子都还像有生命力一样，死死地往骨肉里面钻——而且，不止在网上疯传的照片，连带着上了热搜的这个新闻，热度都在悄无声息地火速往下掉，肯定是被压了。”
画面感太强，这回女生是真的反胃干呕了：“为啥啊？”
“当然是因为上面。”男生的手指悄悄做了个动作，“在压下这件事啊。”
他看着那个女生，一脸【你怎么这么天真】的神情。
女生怅然地“啊”了一声。
不等男生说话，警戒线内负责处理现场的警察眼看着围观的人群和讨论声越来越多，已经开始走出来控场，他们一脸严肃：
“警方办案，不准围观逗留，都散了！”
围观的大多都是在校的学生，他们不敢多说什么，只相互看了几眼，就渐渐散去。
警察沉着脸，正想转身回去处理，结果瞥见了不远处还呆在原地的两人，沉声：
“那边两个，没听见吗？不准逗留，赶紧离开！”
赵承音抿了抿唇，而孙梵梵则是给他赔了笑，说了好几声抱歉，才拉着赵承音转身。
清澈的风声流淌在初秋的暑热午后，却带不来一丝清凉的意味。
不知走了多久，直至到了一处没什么人经过的偏僻小径中，赵承音才拂开了孙梵梵扒着她的手，后退一步：
“开门见山，你跟来做什么？”
“你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啊。”孙梵梵轻哼一声，她上下打量了赵承音一眼，“哎，你……也是人修吧？”
赵承音掀起眼皮，没有作声。
“不反驳就是承认咯？”孙梵梵唔了一声，“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了，我的手镯感应都亮到跟酒吧蹦迪一样，只不过……”
她看着沉默的赵承音，耸了耸肩：“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是什么境界？”
“哦，可能是因为你境界太低了吧。”赵承音抱着手在胸腔前，挑了挑眉，“你说是吧，练气中期？”
她懒得反驳别人的猜想，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个什么。
果不其然，孙梵梵在听见最后四个字时一愣，她好像在赵承音眸中看见了嘲意，旋即涨红了脸：
“练气中期怎么了？总比不入门的凡人好吧？我会成长的！”
“a市人修也不算多。”赵承音睨她一眼，“可我怎么没见过你？”
孙梵梵嘁了一声：“我知道你是什么背景，怎么，就你们a市有人修啊？”
“看你手上的护身镯，放眼现在的华国，灵气薄弱，能冲上元婴期的人修也不多了。”赵承音觑着她涨红的脸，“不巧，我基本都知道名字，你……”
“干嘛！你管我！”孙梵梵显然不想谈这个话题，她眼波微闪，生硬地扯开，“我不管，这次这个案件肯定有问题，既然是我们两个同时到的，那么事成之后，功德得对半分！”
赵承音懒得理她：“小点声，你是生怕别人听不见，然后给隔壁精神病院打电话？”
“多大点事，给她们掐个拂去记忆的诀不就好了，再说了，我可是有特殊管理局登记编制的人。”孙梵梵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只是声音到底是小了些，“算了，看你这编制肯定也不低。”
赵承音眸底的波光漾了漾。
她的存在，特殊管理局是知道的。
可没有人能管她。
应该说，他们不敢，就好像是在……畏惧什么东西。
沉默半晌，她才从那种怪异的情绪中抽离，掀起眼皮乜了孙梵梵一眼：“不许胡乱给普通人掐诀。”
孙梵梵瘪了瘪嘴，她像是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开腔：
“说来，大学城都是有精心选址和布过阵法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人敢来下蛊？”
最后那个字，孙梵梵咬得很轻。
赵承音也抿紧了唇。
其实刚刚围观的那个男生，是说对了一半的。
‘上面’的确在压这次事件的热度，只是现在这个信息时代，那张图片的传播速度太广了，看来，那群家伙这回想想出个能令群众信服的理由，怕是又得掉一大撮头发。
而且看样子，特殊管理局怕是已经第一时间到达现场了。
“你没听见，那个女生的遇害时间是昨晚，可短短一晚，却已经呈现出巨人-观了吗，身上的虫子还是活的。”
赵承音沉声，有风拂起她两颊的碎发。
孙梵梵也正了脸色，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看来你也想到了。”
赵承音垂眸，盯着脖子上的吊坠，好半晌，才开腔：
“全身膨胀数倍，有蛊自体出，她不是溺死的——”
赵承音抬起眼睫，眸底的波光溺着烈阳，却没有丝毫暖意，她一字一顿：
“是腹腔爆裂而亡。”
孙梵梵紧紧抿着唇。
她知道赵承音说得没错，那个女生，是被体内的蛊虫逼到极致，最终爆体而亡。
而至于为什么会在湖里被发现……
“她承受不住。”
赵承音唇瓣张合，吐出了孙梵梵溢上喉间的话语：
“——自己跳的湖。”
远处深蓝色的天际愈发呈现出透明的色泽，被泼洒上了大片的金鱼红，而在两人站着的隐蔽小径中，她们却久久不动。
想蒸锅里似的闷热。
“我昨天，倒是有收到管理局的消息。”孙梵梵咬着唇，“让我们时刻小心，说最近不太平。”
赵承音沉默。
孙梵梵见她不说话，也不恼怒，就自顾自地往下说：
“只是一个大一的新生，为什么会自己养蛊，又被反噬呢？”
“谁跟你说她是反噬？”赵承音白了她一眼，“谁给你的编制？”
孙梵梵一噎，瞬间反驳：“正常凡人谁会在自己体内养—蛊啊？”
“你怎么蠢得跟……”
赵承音后面那半句‘跟我案板上的猪头一样’被她硬生生噎了回去，因为她脖子上的菜刀吊坠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传送着热度，而孙梵梵显然也意识到了——
因为她手上的护身镯，也差点亮得闪瞎了赵承音的眼。
两人四目相对。
赵承音心生警觉，拔腿就往气息指引的方向跑，孙梵梵一时不察，震惊地看着赵承音飞奔的速度，连忙在后面追赶。
她还没有能感应气息的内力，全靠镯子引光。
孙梵梵好不容易才追上了赵承音，一把抱住她的手：
“你等会！那……那到底是什么气息？！”
赵承音紧紧抿着唇，可她们刚好跑到警戒线的区域，不敢再警察的眼皮子底下飞奔，生怕被盯上，所以她才慢了脚步，只一味往外走：
“废话少说，闭紧你的嘴。”
孙梵梵压低了声音，跟着赵承音埋头往外走，一脸诧异：“我怎么感应到了……”
“闭嘴。”
赵承音不动声色锁着眉。
她知道孙梵梵在说什么。
如果自己嗅到的气息没错，那……
估计最近的凡间，怕是真要出什么大事情。
孙梵梵不敢再说话。
道路两旁的树木随风而动，有鸟停落在枝丫，惹得路过眼尖瞥见的人赶紧唾了一口"晦气！"
赵承音往上一看，是乌鸦。
她的脸色冷了冷，而她身边的孙梵梵也没好到哪儿去。
两人之间弥漫着诡异却又默契的沉默，以致于路过的人都诧异地看着她们俩。
当然，这是有别的原因的，比如还没走出大学城门口，赵承音和孙梵梵就已经打破了自己诡异的沉默——
“别扒拉我的手，松开！”
“我不，你抛下我跑了怎么办，功…反正得有我一半！”
“……真夭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