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9
姜林馨把手里的最后一口牛奶喝完，捏了捏空空的纸盒：“所以我就要相信她们说的话吗？”
沈林真小时候不懂事，周围人总是带着悲悯的眼光望向她，每每经过她都只会留下一句“可怜的小姑娘”，她只觉得奇怪，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可怜。
她有爸爸，有一直照顾自己的林阿姨，沈林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大人会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小孩。
但当她上初中之后，周围的评价也开始不那么隐晦了，说的话开始变得露骨，甚至有时候直接就当着她的面讨论起来。
沈林真每次瞪回去却只得到那些人更加肆无忌惮的嚼舌根：
“哟哟哟，还瞪人呢，我们好心提醒她还得不到好。”
“算了算了，这家人活该。”
“唉……”
沈林真实在没有办法把他们那副看热闹的神情认为是在关心自己，她甚至在深夜里忍不住诅咒这些人。
难道他们平日里就没有别的事要做了吗？为什么总是会对他们家的事这么上心？他们又不是自己懂什么啊？！
这个小区是个老小区，住户多是本地上了年纪的人，沈林真他们是外来户，终归还是没有归属感。
姜林馨并没有和她想象的一样，也没有想要过问这件事的意思。
沈林真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不想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姜林馨她的生活也算不上一帆风顺，期间经历的困难之事不比别人少，她懂这种感受，在这种情况之下，别人的关心有时候会成为沉重的负担。
所以，如果对方并不想主动说，她也不想逼沈林真。
姜林馨灿然一笑：“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不会逼迫你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时间突然就这么停止，沈林真第一次感受到夏日的晚风钻进自己千疮百孔的内心，给燥热紧绷的身体灌入清凉，带走一直压在身上的累赘。
她放下手里的牛奶，轻轻撩开自己一侧的校服给姜林馨看，那不是这个年纪女生该有的光滑皮肤，恰恰相反，上面爬满弯弯扭扭的褶皱，暗红的肤色显得更加恐怖。
“我从小就带着这个伤疤生活，一直不敢露出让别人看到。”
沈林真从来没有穿过短袖，因为她的右手手臂上也爬满了这种触目惊心的疤痕。在学校里每次体育课也都是穿着秋季长袖上衣，就算别人投来多么奇怪不解的眼神，她都不管。
沈林真：“小时候经历的火灾。”
姜林馨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她没有经历过火灾，但她看过不少纪录片，烧伤之后的皮肤是会变成这副样子，而且皮肤烧伤之后的治疗是很痛苦的。
沈林真确切来说早已记不清这场火灾到底是发生在什么时候，这一切都发生在她记事之前，爸爸对她的伤疤解释说是胎记，她就真的以为是胎记，一点也没有怀疑。
她重新把衣服盖上，很平静：“我其实不是爸爸亲生的，我的父母早在那场火灾之中丧生了。”
姜林馨蹙眉，她知道其中有隐情，但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沈林真：“爸爸和林阿姨……他们是好朋友，林叔叔是消防员，那天就是为了救我才被倒下的衣柜砸到了双腿，他把面罩盖在我的脸上，自己却因为吸入过量二氧化碳永远没有办法再讲话。”
“爸爸他只是个普通的工人，但他对林阿姨说，看到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躺在手里，没有办法就这么送到孤儿院去。他说，这是他们五个人拼命救下的生命。”
这都是沈林真有一天晚上睡不着不小心听到的，那晚爸爸偷偷摸摸出去，还是和林阿姨一起，她有一瞬间真的认为这两人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直到她听到自己醉酒的爸爸讲述了所有，才知道那天，是沈林真亲生父母的忌日。
每次回想起这件事，沈林真的心就会绞在一起，给予她无尽的痛苦。
她得救的那天，却是父母逝去的日子，就为了她这个小小的生命，沈父到现在都没有娶妻，自己还害得林叔叔双腿瘫痪无法讲话。
就算如此，他们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自己，没有半点怨言。
起码，起码林阿姨骂自己也好……
可是他们却还在想方设法隐瞒自己，这样只会让她越来越陷入愧疚之中。
姜林馨蹲在沈林真面前，握住她的双手：“真羡慕你啊，有这么多人一直陪着你。”
“你遇到的都是善良温柔的人，他们的诉求也很简单，就是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地长大。我想叔叔阿姨不想让你知道事情真相的原因就是不希望你把这一切当做负担，如果他们对你的好有朝一日变成你生活的累赘的话，他们应该也会很难过的。”
姜林馨摸了摸沈林真脸上的泪水：“也许他们也正在等着你长大，等你真的坚强到可以接受一切的时候，他们也就真的能够放心了。”
沈林真知道，她知道他们瞒着自己的原因，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够有消极想法，她应该带着所有人的期许更加努力地坚持下去。
第一次向别人展示自己的内心世界，沈林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姜林馨没有因此远离她，也没有一味地可怜她。
她，是自己的朋友。
说到底，沈林真只是需要一个倾诉情感的对象，她没有办法独自一人揣着这些秘密若无其事地一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要是个人，都会有情绪爆满的那一天。
“你也可以有你自己的选择，不论是继续这样生活下去，还是和叔叔阿姨坦白你已知晓一切，我都相信你可以自己处理好的，林真你一直都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希望你能够一直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
姜林馨知道了为什么沈林真一直不愿穿短袖的原因，也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拼命努力学习，她省吃俭用，从不参与其他同学关于家庭的讨论话题。
一切都只是源于此。
沈林真听完姜林馨的话忽然想到，看起来好像一直是自己在遭受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但是爸爸和林阿姨林叔叔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就算饱受非议他们还是选择要保护自己，在这种情况之下若还只是关心自己是不是太不懂事了？在他们眼里自己一直都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但其实，她已经有面对世界的勇气和能力。
“我知道了，林馨，谢谢你。”
沈林真下定决心，她不愿意再让那些爱自己的人受到伤害。
她迅速起身就要回家，转头担忧地看了看姜林馨：“林馨你怎么回家？”
姜林馨晃了晃手机，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我刚刚发消息给刘叔了，他马上就会来这边接我，我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好，那你要注意安全。”沈林真迫不及待地小跑回家。
姜林馨百无聊赖地坐在秋千上轻轻晃荡，等着刘叔过来接自己，再拿起手机一看只剩下百分之一的电了。
偏偏这个时候柏池忽然打来了电话，姜林馨刚接通手机就没电了。
她已经能够想到对面男人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只是没想到他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
姜林馨抬起手表看了看：“十分零八秒，又破纪录了。”
柏池气喘吁吁地把自行车扔到一边，往姜林馨这个方向跑来，脸上就只差写上大大的“担心”二字。
他一边小跑一边忍不住大喊：“姜林馨！刚刚电话怎么回……”
可惜没等到他话说完，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窜出一个黑影，直愣愣地朝着柏池的方向踢了过去。
姜林馨还没反应过来，柏池就这么眼睁睁地消失在眼前，那团黑影也不知道去哪了。
她不禁脱口而出：“我草，大变活人？”
远处草丛边传来一阵闷哼声，还有男人呜咽的声音，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打谁，姜林馨连忙跑过去，看到和自己一样的校服心中立马了然。
柏池手里拎着徐封盛的后衣领，嵌住他的双手，一脸看疯子的表情。
“这玩意从哪跳出来的？”
徐封盛龇着牙奋力反抗，但还是被后面的男人死死箍住。
姜林馨大声喊了一句：“徐封盛！不准动！”
徐封盛果真安静了下来。
姜林馨指了指地上，“蹲下，不许动。”
徐封盛乖乖听话蹲下不动，只是抬起头委屈地望着姜林馨。
柏池环抱双手看着这一出好戏，好家伙，这就半个月没看住，怎么又有不知名生物往姜林馨身边凑了？
先是不认识的小孩，现在又出现个小疯子。
姜林馨的视线不断在徐封盛和柏池两人身上流转，最难对付的两个人同时出现，这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柏池不给姜林馨任何寻找借口的机会，冷冷开口：“这东西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你才是东西！”徐封盛反驳道。
姜林馨瞪了他一眼，徐封盛立马又低下头。
“他……”姜林馨脑内飞速运转，终于想到了一个恰当的形容词，“他是大黄！”
柏池：“？？？”
某被形容成小狗狗的人：“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