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
略显老旧的居民楼在这闹市之中过于格格不入，外面灯火通明，小区内却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人站在底下甚至都没有办法看清自己脚上穿着的鞋子的模样。
小林馨一蹦一跳地往自己家那栋楼小跑过去，原先整个小区只有她家楼下的那盏路灯是坏的，爸爸还特意给她买了一个手电筒，让她回家晚时照着手电筒走。
大概两三天前他们家楼下的路灯奇迹般地修好了，而且还换上了特别亮的灯泡，爸爸说可能是小区里的好心人帮忙换的。
“小航来了吗？”姜林馨刚进门书包还没撂下就大喊道。
姜盛望弓着腰在水龙头下洗菜叶，在水声的遮掩之下没有听到女儿回来的动静，更没有听到她的问题。
姜林馨没有听到回应，转身把门关上，一边走进房里，结果前脚才刚踏进客厅，眼前突然跳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嘴里假扮老虎的叫声。
“嗷——”
姜林馨用手指弹了一下男孩的额头，“哇哦，我差点就被小航吓到了哦。”
林亚航撅着嘴，他每天都换着法想要吓一吓姜林馨，可没有一次是真正吓到她的，有时候甚至还会被反吓一跳。
姜林馨盯着男孩的脸看了一会，转身上爸爸那边的水龙头旁边拿来她洗脸的毛巾，丝毫没有任何犹豫地就胡乱往他脸上擦了起来。
“你今天又上哪玩去了，脸上黑乎乎的。”
林亚航紧闭双眼，任凭姜林馨擦着自己的小脸，他闻到毛巾上有香香的味道，好像是薄荷的味道。
“今天，今天和小胖他们在公园玩木头人游戏，跑的时候没注意摔了一跤。”
姜林馨叠好自己的毛巾，一听到他摔跤连忙撩起他的袖子查看胳膊和腿上有没有受伤，不过好在似乎并没有伤口。
“姐姐你的毛巾好香，是什么味道的啊？”林亚航乖巧地坐在板凳上，不断晃动着自己的双脚，笑嘻嘻地问道。
姜林馨嗓音糯糯的，语气倒是老成得很：“我拿薄荷味道的肥皂洗的，这样我每天早上洗脸的时候就可以从困困的样子中清醒过来。”
她挤在爸爸身边，洗了一遍自己的毛巾之后放回到洗脸盆里。
“那我以后也要用这个味道的肥皂！”
林亚航看到姜林馨打开自己的书包就知道下一步她要干嘛了，连忙把边上的高椅子搬过来，又把刚刚自己坐的小板凳搬到高椅子前面。
姜林馨家里没有书桌，饭桌对她来说又太高了，所以她就想到椅子当桌子的办法，虽然坐久了腿会有点麻，但这是她可以忍受的。
女孩拍了拍小板凳的另一半，示意林亚航坐到她的左边。
这个小板凳比较长，平时若是要坐下两个小孩的话还是有些勉强，可小航实在是太瘦了，也许因为营养不良，个子也有点矮，坐在姜林馨边上之后还空出了不少位置。
小林馨捏了捏男孩的胳膊，揪着眉毛，一脸不开心：“小航你要多吃点，虽然我们家不是每餐都有肉吃，但是我可以每次都分一半的饭给你。”
“我吃很多的，院长阿姨她每次都给我盛很多肉，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长肉。”林亚航挠了挠头，“姐姐今天写什么字啊？”
姜林馨听爸爸和便利店叔叔的聊天中有说过小航在的孤儿院，他们说里面的孩子总是吃不饱，倒不是说不给吃，只是那些东西根本不能叫做饭菜。
大人们还说，这家孤儿院只是市长用来拉取选票而建立的，去投诉根本没有任何用，上头不管下面不帮的，可怜了里面的孩子。
姜林馨摸了摸他的头，算了，她正好最近攒了几块钱的零花钱，明天回家路上给小航买个肉包子吧。
她拿起铅笔，对着绿色的田字格本子，按照老师上课教的内容对小航依葫芦画瓢一笔一画地教给他，写一笔就停下来看他有没有写对。
姜盛望在炒菜的闲暇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小孩，还是一如往常，小航陪着林馨一起学习做作业。
他不是不想，只是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光是养林馨一个人就已经够吃力的了，真的没有余力再养一个孩子。
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只有让小航每天晚上到自己家里一起吃晚饭，这种日子也差不多有一个月了，他倒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个儿子一样。
“姐姐，今天字写得好快啊。”
林亚航还没有写够，小林馨就把本子合上放进书包里，拉上书包的拉链。
“今天最后一节课老师去开会了，我在学校里就写了很多作业，剩下时间可以休息了。”姜林馨拍了拍自己的小书包，一脸得意。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郑重其事地说道：“以后你不许叫我姐姐，要叫我学姐，知道了吗？”
小航两只小手搅在一起，他看到小林馨严肃的脸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为什么啊？学姐是什么意思？”
“学姐就是年纪比你大的姐姐！我年纪比你大，你就要叫我学姐！”
其实姜林馨也不知道学姐是什么意思，只不过今天她在教室里写作业写得有些晚，第一回和初中部的学生撞上放学时间，在门口听到有男生对女生喊学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称呼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自己被别人尊敬着。
“可是姐姐也是这个意思啊，我为什么不能直接叫你姐姐……”
小航心想这两个不是一个意思吗，为什么一定要叫学姐呢，总觉得奇奇怪怪的，也没有“姐姐”这两个字好听。
姜林馨想了想：“嗯……因为我已经是小学二年级了，我在学校读书，所以就是学姐。”
林亚航：“原来是这样，那我明年念一年级的话是不是也可以让安安叫我学姐？”
安安是孤儿院里最小的，才刚会开口咿呀叫。
姜林馨摇摇手指，“不对，女生才叫学姐，男生的话……应该叫学长！”
“那姐姐，哦不对，学姐也要叫我学长吗？”小航一脸兴奋，揣着手等待姜林馨对自己的新称呼。
小林馨被这个笨蛋气到了，“我不是说了嘛，因为我年纪比你大，所以你要叫我学姐，可是你年纪比我小，我就不用叫你学长，懂了吗？”
这番话的逻辑很清晰简明，但是对连幼儿园都没有上过的林亚航来说显然是超纲了，他晃着小脑袋想了好久也没有弄明白这之间的关系，最后只能懵懵地问：“那要喊我什么呀？”
姜林馨：“……”
姜林馨：“我明天去查证查证再给你答案！”
姜盛望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给三个人盛好饭，无奈地摇了摇头，“什么学姐啊，馨馨你离做学姐还早着呢。”
这么一说小林馨可不干了，气鼓鼓地转过脸，“谁说的，我就是学姐！”
小航扒了一口饭，眼见着女孩眼角泛着泪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他匆匆咽下嘴里的那口饭，点头安慰道：“是学姐！你就是小航的学姐，我以后每天就叫你学姐好不好？”
“嗯。”
姜林馨闷闷应了一句，用筷子把碗里的饭扒了一半到林亚航的碗里。
姜盛望看着眼前的一幕发笑，这小丫头真是，自家的饭还是管够的成不？自己都瘦得没几两肉还想着把饭都给小航吃。
“这是今天李叔送给咱的牛肉，你俩多吃点，饭不够就盛啊。”
林亚航拿着筷子一直夹另一盘的青菜吃，碗里的饭都快吃完了，可牛肉却一片都没有夹来吃。他不是不想吃，而是不敢吃。
本来自己天天过来蹭晚饭就已经够过分的了，害得姜叔叔家里又多了一张嘴，这好不容易有牛肉肯定得让给叔叔和姐姐吃。
别看姜林馨一直装作小大人一样照顾着比自己小的他，其实她也才只有九岁而已，和同龄人相比她简直不要太瘦小。
林亚航没有夹牛肉，姜林馨也没有动手，她心里想的是让小航和爸爸一起吃，小航要长身体，爸爸每天为了他们工作很累，更加需要多吃点肉。
就这样，饭吃了一半，那盘牛肉还是完好地躺在盘子里。
姜盛望只能亲自动手给两个小孩一人夹了两大片牛肉，“李叔知道小航今天来咱们家吃晚饭，他啊还特意说这是送给小航吃的，我和林馨这还是沾了你的光哦。”
姜林馨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真的吗？李叔真是个好人！”
只有林亚航知道这是姜叔叔故意这么说的，他从小就被大人们的谎言包围，一听就能听出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不过，之前遇到的都是对他不怀好意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善意的谎言。
“谢谢叔叔。”他低下头，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表情。
姜盛望：“对了小航的学校和林馨是一个吧？校长特意开启的项目，免去你们那所孤儿院所有上小学的费用对不对？”
林亚航点点头，没有说话，上次他不小心听到院长和校长的谈话，他知道，这不过是校长用来拉拢民心的一种手段而已，为明年的市长选举做铺垫罢了。
吃晚饭小航帮忙洗好碗就走了，姜盛望把他送到路口，看着他的背影一直走进孤儿院才离开。
可谁知，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小航再也没有到姜林馨的家里来过，问爸爸怎么回事，大人只是摇摇头，没有任何回答。
这天姜林馨准时放学，回家路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似乎比之前更加消瘦了。她上前一把拍到小航的肩膀上，得到的却是男生痛苦的叫声。
小林馨看到他的脸之后第一次被林亚航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