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数学生万物
林逾静愣神儿的功夫，李峥已经抱起了木吉他。
并且，将其平摊在了大腿上。
像古筝一样，左手按弦，右手拨弄。
这一手操作，着实惊到了林逾静。
这个弹琴的姿势，已经不是音痴的问题了吧？
根本连基础音乐常识都没有！
然而李峥本人，却神态自若。
惆怅之间。
甚至，散发出了一些逼格。
在他的想法中，这一幕，正应了《笑傲江湖》中，魔教长老曲洋与正派掌门刘正风合奏的那一幕。
因此，他才横摆吉他，故作古琴。
曲高和寡，知音难觅。
林逾静，你品，你细品。
“唔……”林逾静却只是叹了口气，顿觉索然无味。
刚刚竟然还期待起这个渣愣猪蹄子了，真是疯了。
“你还是去给江青华配乐吧，我休息了。”
林逾静往钢琴上噗噜一趴，便又趴睡过去。
李峥见状，本有些失落，但稍稍一品，又妙了起来。
《笑傲江湖》中，曲洋与刘正风的那一曲，正是琴箫合奏。
而林逾静并非箫客，江青华才是。
因而，她才吃了醋，说自己该为江青华配乐。
李峥自以为想到了第二层，但林逾静已经在第三层了。
在这样的高手面前，还是不要卖弄了。
“行了，不闹了。”李峥说着脱下了皮夹克挂上椅背，随后又颇有气势地撸起了衬衫袖管，“确定一下，想要吉他伴奏对吧？”
林逾静只随意扇了扇手，便又趴睡过去。
李峥也不再理她，就此审视起放松界面。
林逾静明显已经对情商招式免疫了。
没办法，上内功吧。
【李峥】
【游戏币：25】
【检测到放松活动：乐器演奏】
【活力恢复速率：03（弹吉他）。】
【每日恢复上限：60分钟。】
【可通过投币，获得相关技能——】
【现代乐理：全面掌握现代乐理知识。】（5游戏币）
【气鸣之息：掌握口哨、笙、唢呐、长笛、口琴、圆号等，以‘气的振动’为核心的乐器演奏，相当于普通职业演奏者的水平。】（5游戏币）
【弦鸣之指：掌握钢琴、二胡、古筝、小提琴、吉他等，以‘弦的振动’为核心的乐器演奏。】（10游戏币）
【膜鸣之力：掌握架子鼓、大鼓、手鼓等以‘膜的振动’为核心的乐器演奏。】（5游戏币）
李峥看着这些技能，别的不说。
好有气势啊。
好想全点一遍。
只可惜，游戏币有限。
怕是只有走堕落路线才能点全了。
现在看来，最少也需要【现代乐理】+【弦鸣之指】的组合了。
15游戏币虽然有些心疼，但今后多了个日常放松项目，也是极好的。
李峥不再多想，潇洒投币，技能入库。
【检测到乐器演奏水平上升】
【每日恢复上限：90分钟↑】
伴随着新知识的到来，李峥的眼睛也越瞪越大，妙了起来。
几秒钟过后，李峥已揉腮轻叹：“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音乐是一个玄妙的艺术学科，并努力从感性上领悟。
但这其实，完全是错的。
大错特错。
音乐的本质。
是数学！
还有一点点物理学和材料学。
原因很简单，一切声音都是基于物质震动产生的。
物质的材质，决定音色。
震动的频率，决定音调。
震动的间隔，决定节拍。
震动的混合，便是音乐。
这里面，除去材质外，其它的全部都是简单的等比数列问题了。
比如，钢琴的一个八度总共12个键，do到si，7个白键，外加5个黑键。
其中，第一个键c，也就是do，是大家约定俗成，听起来舒服的音阶起点，可测得其振动频率为f0。
之后，根据人类的听觉习惯，这个音阶的最后一个音b，也就是si，其振动频率要为2f0，刚好翻倍。
开头和结尾的振动频率确定了，剩下要做的就是均分其余10个音的频率了。
直觉上，这种时候貌似应该用等差数列，让每个音的频率相差1/12就好了。
但实际上，人耳分辨两个音的高低，靠的是两个音之间的频率比例，而不是频率差值。
一个正常人可以清楚的区分50hz和55hz，但却很难区分5000hz和5005hz。
因此，这里要用等比数列均分。
根据初中数学，这个数列中，每个音直接的频率比值应为2开12次方根。
也就是101530947。
以这个比值做等比数列，一个八度的音阶就做出来了。
这也正是现代乐理中常用的十二音律。
由朱元璋的世孙之一，朱载堉首创。
有一说一，2开12次方根这件事，还是有点恐怖的。
为了算这个，不惜搞了一套81位的算盘。
至于算了多久就没人知道了。
向数学大佬致敬。
顺带一提，更早一些的古代音律，其发明者毕达哥拉斯，同样也是一位数学大佬。
此时，李峥再想起那五线谱，那节拍，那升降调。
字里行间，里里外外。
全是数学！
“妙啊！”李峥头一次觉得音乐这么有趣，迫不及待抱起吉他，开始拧弦调音。
对于初学者来说，这个过程往往需要音叉或是定音器来确定基准音。
但普通的职业演奏者李峥，仅凭双耳便足以辨识。
想着每拧紧一点琴弦，弦的振动频率都会产生奇妙的变化，荡漾出数学之美，李峥也是越调越来劲。
他来来回回，对比着每根弦“噔噔噔”的声音，脑子里已飘满了等比数列。
听见这像模像样的调弦声，趴睡的林逾静也小扭了一下，如同在教室里一样，通过合理的缝隙窥视起来。
只见李峥神色潮红，左拧右拨，嘴里还嘟囔着开根号什么的。
整个人都荡漾出了琴魔的异样。
林逾静也是惊得不浅。
怎么弹个琴都能弹出做奥数的感觉？
她不禁又扭了几个角度，顺手拨了下头发，露出左耳，仔细聆听。
若是别人，怕也听不出什么端倪。
但林逾静，刚一听就哆嗦了起来。
噔——
第一根弦，高音mi。
噔——
第二根，中音si。
噔——
中音的so。
……
第六根，低音mi。
对的，全对了。
竟然调对了！
惊愕之间，李峥一个扫弦，突然抬头，魔性翻眼，仅凭直觉，便极其精准地瞪向了林逾静发丝间，那只正在偷窥的左眼。
内功已成。
来战吧！
这一次，李峥不留余地，直直开口：“谱子找到了么？”
林逾静顿时心跳加速，吓得缩身佯睡。
这可不好了。
李峥皱眉道：“到底是几个意思嘛，不是你问我会不会吉他，想切磋切磋的么？”
“我……我……”林逾静挣扎片刻后，突然攥拳起身，直奔向门外，“渴了，去拿水壶。”
李峥也没想到，一个原本趴睡的人，可以“嗖”地一下就这么没了。
不过此时他刚刚通悟了数学与音乐之妙，心情大好，倒也没生气，大不了跟江青华琴箫合奏，想想也不赖。
教室外，林逾静并没有去取什么水壶，而是跑到了一排平房教室最里侧的大树前，扶腰粗喘。
其实，她并不是不想给学校争光，也不是戏耍李峥。
只是单纯的害怕人群罢了。
与李峥那种“怪就怪我长成这样，你们随便看”的豪迈不同。
与张小可那种“哈哈哈哈果然我才是最可爱哒~~”的那种意淫也不同。
林逾静非常害怕被人盯着。
更别提被那么多人盯着。
更更别提和李峥一起被人盯着。
在操场打篮球已经是她的接受极限了。
当众演出，当着其他学校的人演出，她还是迈不出这一步。
喘息之间，卫衣兜里传来了“rocket into orbit”的电子音效。
林逾静耳朵一立，有些纠结地掏出手机。
这其实就是微信提示音而已，相当于其他人的“噔噔噔”。
林逾静本以为是李峥发来的信息，没想到发信者竟然是【（火箭）妈妈（火箭）】。
当然这其实是她设的备注，实际上是妈妈沈听澜。
【妈妈：有人明天过生日。】
【林逾静：？？？你是六月啊？】
【妈妈：（笑脸）是啊，12月25日，还会是谁呢？】
【林逾静：……耶稣？】
【妈妈：你再猜。】
【林逾静：…………毛爷爷？】
【妈妈：（捂脸哭）是李峥。】
【林逾静：？？？】
【妈妈：碰巧从他爸爸的朋友圈看到的（吹口哨）】
【林逾静：骗人，你从不看朋友圈！】
【妈妈：实验要开始了，关机啦。】
【妈妈：对了我12点前回不来，你自己吃吧，跟同学也可以。】
【林逾静：你倒是关机啊！】
【妈妈：（飞吻）（飞吻）（飞吻）】
收起手机，林逾静气得不轻。
干嘛要突然通知人家这种没用的消息？
她并不知道的是，李峥此时也在音乐教室里看手机。
【老李：刚才打电话忘说了，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么？】
【李峥：……烦死了。】
【老李：不怪你，我的锅，没想到这么精准卡在这一天。】
【李峥：有事没事？】
【老李：今天有几台大手术，12点前回不去了，你约同学出去庆生吧，我给你报销。】
【李峥：哦。】
【老李：所以……想好约谁了么？】
【李峥：你不是做手术很忙么？】
【老李：你不是正在上课么？】
【李峥：生物课。】
【老李：哦哦哦，那是。】
李峥收起手机，本来的大好心态被老李搅得荡然无存。
过生日本来就很烦。
还是12月25日这个尴尬的时点。
可千万不要让同学知道了。
李峥心态刚刚调好了一些，便见林逾静小碎步溜了进来，转眼已趴在钢琴上。
李峥也不理她，自顾自揉弦试音。
片刻后，林逾静忽然“咚”地跺了下脚。
李峥抬头：“嗯？”
林逾静闷头不语。
李峥摇了摇头，继续揉。
没多久，又是‘咚’地一跺脚。
李峥又抬头：“嗯嗯？”
“你……”林逾静扭捏片刻后，勉强挤出几个字来，“你倒是自己说啊。”
“说啥？”
咚！再跺脚。
李峥想了想，很快就笑了。
果然，听到了我的琴声，她还是忍不住想合作。
但之前又是那样心口不一。
现在，只是想找个台阶下罢了。
“好我说。”李峥抬手笑道，“我想跟你合作一曲，能不能麻烦找一下吉他伴奏曲谱。”
林逾静这次终于没有跺脚，只扭了扭身子，从头发丝里透出眼神：“那……那你得还……11月1号，记清楚……”
“？？？”李峥一脸迷惑，“我是不是少听了一句？”
咚咚咚！
林逾静连跺了三下脚。
“渣！愣！猪！蹄！子！”
“？？？”李峥陷入了深刻的反思。
我得还？
还什么？
11月1号？
这又是什么……
等等……
难道……
“你……知道我……明天？”李峥咽了口吐沫。
林逾静没说话，表示默认。
“所以，你是11月……1号？”
跺脚！表示肯定。
李峥这次理解了刚刚的情境。
她在以参加演出为筹码，互换生日礼物。
哼，真是个幼稚的女人。
但话说回来，这次的确有求于林逾静，她拿这个来换未来的生日礼物，倒也没的说。
“好好好，成交。”李峥大方地点了个头，“11月1号对吧？我记住了。”
“~~~~~”
“你抖个什么劲？”
林逾静抖舒服了，才坐直回身，理了理头发，随口说道：“那……你先弹一段练习曲，要过关才行。”
李峥闻言，眼儿一瞪。
整个人都慌了起来。
虽然他身为乐理大师，职业级弦乐演奏者。
但其实。
一首曲子都不会。
就像是一个拥有顶级内功心法的高手，却连军体拳都不会打一样。
这就很尴尬了。
林逾静见状，嘴一撇：“哈！只会调弦的渣愣猪蹄子。”
“妈的……”李峥烦躁地挠了挠头。
不行，好歹弹个东西。
想来想去。
最熟悉的旋律。
只能是那个了。
要围绕着那个旋律，弹出花样来。
根据音律相配的数学法则，以及和弦的数学原理，辅以常用的配乐套子……
李峥就此低下头，左手凭感觉揉弄起最粗的两根琴弦。
右手则在拍了两下琴身找到拍子后，在合适的时候切入，拇指快速拨弄起两根粗弦。
带感的低音伴奏“嘣蹦噔”响起。
虽然是用吉他弹的，但这段快节奏低音却像极了贝斯。
这一系列快速拨弦，也惊得林逾静中等炸毛，微微张嘴。
但炸毛并未持续太久。
因为李峥开始唱了。
“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
“跑得快（破音）……”
半分钟后，一曲《两只老虎》唱罢。
李峥压弦收音，神气抬头：“哼，如何？”
林逾静依旧处于“炸毛”和“让我死吧”的中间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神级伴奏，配合鬼一样的唱腔，这感觉就像是吃了一口浇了酱油的乳酪蛋糕。
良久过后，林逾静才说出了半分钟前想说的话：“你还是……不要张嘴了。”
“哦？”李峥眉色一扬，“就是说，你满意我的指法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林逾静还是咬着唇，点了点头：“试试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