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平阳县
太组皇帝在位期间，始设王府护卫指挥使司，每位亲王府中设三护卫，一卫只设一位指挥使，而指挥使的标志就是飞鹰银戒。
柳含烟曾经以为这位丰大人也许在人前的身份是瑞王的某个贴身侍卫，没想到竟然是个正三品的亲王护卫军长官，而刘大人不过是个五品的郎中，难怪对他们如此客气。
看到丰烨拿出飞鹰银戒，又带着瑞王的令牌，刘致远随即屏退左右，请二人来到后堂奉茶。
“不瞒二位大人，此次疫病非同小可，情况已经快要到无法控制的局面了。”这刘大人大概40多岁，中等身材，四方脸庞，似乎好一段时间没有休息好，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眼下也是一片乌青。
柳含烟心里一惊，随即开口：“派来的医官们怎么说？”见刘致远转头望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出口太过突兀，正有些尴尬，只见刘致远看了他一会，忽然想起什么，对他深深作了一揖。
“柳大人，刘某在这里谢过您对小儿的救命之恩，日前收到家书，小儿刘京就是在您的医治下救回一命，拙荆在信中说道让我回去以后一定到安济坊当面致谢，刚才就觉得名字听着耳熟，最近实在事多，现在才想起来，还请柳大人莫要怪罪。”
柳含烟惊讶地啊了一声，平素在医坊时他最怕这种场面，都是治完就走，让果果处理后面的事情，他赶紧将刘致远扶起来，客套几句，刘致远还要再说什么，他随即转头看着丰烨，用眼神向他求救。
看着眼前人手足无措的样子，丰烨咳嗽一声，示意刘致远说回正事，柳含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错觉，刚刚丰大人好像笑了一下。只见刘致远稍稍整理了一番衣服，抹平了弄皱的衣角，向二人说起了情况，柳含烟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此前刘致远给朝中的奏章说道平阳治下的两个乡爆发了疫情，在他们赶来的这几日里，更是大面积的传播开来，刘致远已经派了几乎全部的兵力将两个乡所有出口全部封闭起来，严禁里面的人出来，现在能进去的只有官府的人和医官。
虽然如此，但是周边的村落还是逐渐发现了病患，好在这些村落偏远，传播的速度并不十分迅速，但这速度是对比在宁水等两乡之下的。
如今朝廷派来的十位医官和县里有资历的大夫们都驻扎在疫区出口，每天都在两个乡村轮流值守，想找寻治疫之法，无奈收效甚微，而且病人数量十分多，只怕到时候医官们也要撑不住。
还有一件事，在之前一批医官被袭击的时候，全靠游击将军陈高飞拼死拖住来敌，边打边退，直到刘致远带着官兵快赶到时，敌人见势不对，飞速撤离，才保住了部分医官的性命，但还是有十几名医官当场被杀死，而他自己现在深受重伤，也中了剧毒，昏迷不醒。
“医官们本就受了极大的惊吓，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有几名已经吓得说不出话，语无伦次了，但是将他们接到县衙中后，还是尽力救治这个全力救他们性命的陈将军，可惜他在与敌人厮杀的过程中身中数枚毒箭，他们想尽了办法也只能保住他不死。”刘致远愁眉苦脸，连连叹气。
“刘大人，我去看看吧，陈将军现在何处。”柳含烟站起来，丰烨对刘致远点点头，“现在就在县衙内，柳大人，马上随我来吧。”
三人快步向西偏房走去，刘致远将二人带到房中，床榻上躺着一个脸色乌青，气若游丝的人，浑身缠着厚厚的纱布，隐约还有黑血渗透出来。
西偏房
夕阳已近，平阳县衙西偏房中，刘致远看着下人将一盆黑血端出去。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不敢相信刚刚柳含烟用随身携带的金针在几欲断气的陈将军身上的几处穴位行针后，只一炷香的功夫，他就开始吐黑血，现在他脸上的黑气已经散去，虽然还是失血过多显得苍白，但毒总归是解了。
柳含烟将金针收回，又将陈将军的伤口里里外外清洗一遍，换上新的纱带，开好药方交给了下人。他在清水中细细清洗双手后，一条干净的丝帕递到了他的面前，柳含烟一愣，看着面前的丰烨，不自觉的将他的身影与一个人重叠。
刚才他从施针，放血，清洗，再到换纱带，每做一件事情，都有人从旁边递东西，好似十分清楚自己的习惯，犹如助手一般，在收果果做徒弟之前，曾经有一个人也会像这样，在他专注治疗的时候，给自己打下手，而现在，这个人竟然是丰烨。
“谢谢。”许多往事忽然涌上心头，柳含烟情绪低落了下去，跟丰烨道了谢，便不再言语，丰烨不知道他为何忽然不说话，而他又不会主动开口，一时间两人的气氛有些沉闷。
刘致远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他刚刚亲自去监督下人煎药，看到二人在陈将军床前一副苦大深仇，沉默寡言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三步并作两边走到两人面前，将柳含烟吓得回过神来。
“是不是陈将军出什么事了？”刘致远端着药碗向床上看去，见病榻上的人并无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刘大人不必担忧，我刚刚只是有点累了，稍微休息一会，药给我吧。”柳含烟接过药碗，只见丰烨又熟门熟路地将床上的陈将军稍稍扶起，双手用一个奇异的姿势将他的嘴巴捏开。
这下柳含烟更诧异了，这人仿佛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似的，都不用他开口，就准备好了。他忍着满腹疑问，一边喂药一边想，有机会一定跟他好好谈谈。
这边刘致远看着两位大人亲自服侍病人，用袖袍擦了擦头上的汗，脸上的胡须都微微颤抖了起来，柳大人本身是医官也就罢了，这丰大人怎么也跟着帮起忙来，心想等陈将军醒来知道，实在想象不出他会是什么表情。
“好了，陈将军明日应该会醒来，刘大人，你命人彻夜守着他，一但他醒来，马上通知我，我再给他施一次针，他的命就算保住了。”柳含烟将药碗放下，他现在很想尽快赶到前线疫区去，但是陈将军的毒虽解，还是要等他醒过来再过去。
刘致远表示马上命人看护好陈高飞，便引他们到里西偏房旁边的两间客房中让他们早点歇息，毕竟这两天过得实在累人。
洗漱过后，柳含烟向府中的下人要来研磨的工具，将随身携带的几朵蓝灵菌细细研成粉末，他想着哪日有时间的话将之与几样药材一起制成可用的药粉，看着它们渐渐变成白色的细粉，柳含烟忽然想到了丰烨。
他跟阿夜实在是有许多相似之处，都不爱说话，会分辨多种药材，知道一些医理，还懂得他的一些小习惯。
是偶然吗？但是阿夜的武功没有他高，头发也不是银色的，而且丰大人也不像曾经受过重伤的样子，不过自己并未给他把过脉，也不能断定他是否曾经受过伤。
听王妃说丰大人是三年前进入夜魂，如果他真是阿夜，他是来找自己的吗，若是来找自己，现在已经见了面，又为何不与自己相认呢。
柳含烟想得出神，连门外敲门声都没听到，刘致远正想出声询问，就看到旁边的房门被打开，丰烨走了过来。
“丰大人，陈将军醒了！”听到门外的说话声，柳含烟猛地回神，连忙打开门，刘致远道刚刚下人来报说陈高飞手动了两下，眼皮也不住的眨，似乎马上就要醒来，于是立即过来通禀。
三人马上往西偏房赶去，果然一进门就看到陈将军已经醒了，正要喝水。
刘致远此时高兴得胡须都翘起来了，一只手不住得履着，等陈高飞喝完水，马上向他介绍了自己和旁边二人的身份，告诉他碰到了柳含烟才终于捡回了一条命。
看到床榻上的陈高飞又想挣扎着下来跪谢他救命之恩，柳含烟尴尬得随便客套几句后，就退到丰烨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丰烨并未转身，只是将头微微侧了回来，还弯了下腰。谁知这下两人忽然靠的极近，柳含烟抬眼就清楚得看到他黑色面具下的嘴唇抿着，竟然还微微勾起，丰大人这是笑了？
那边刘致远扶着陈高飞让他不要乱动，丰烨挥挥手让他侧躺着说话，柳含烟上前把了脉后，又行了一次针，跟身后的二人说道：“陈将军应已无碍了，他现在其实还很虚弱，说不了太久话，我建议今晚休息一晚，明日再问。”
丰烨自然没有异议，而刘致远今天见识到柳含烟出神入化的医术后，对他佩服得是五体投地，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他叫人照顾好陈高飞后，与丰烨二人商定明日一早，待询问过刺杀时的情形后，立马赶赴宁水治疫。
看时候不早，刘致远告辞离去，柳含烟望着身边的丰烨，想了想，在袖中取出针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十分精巧的药瓶，他倒出一颗药丸，交给丰烨。
“临出发前，我结合上古医书留下的一些治疫之方，研究出了一种防疫的药丸，只可惜时间太赶，只做了一枚，丰大人，你吃了吧。”闻言，丰烨皱眉，并不接过药丸，柳含烟以为他不放心，于是再三保证里面都是一些寻常药材，吃了不会有事。
“我对柳坊主的医术并无疑义。”丰烨只说了一句就不再开口，柳含烟心想那为什么你不吃，良久，他看丰烨一直望着他，忽然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