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四、墨俣激荡（前篇）
阴雨。
淅淅沥沥的雨点冲刷着眼前摆放在庭院的佛龛，自觉有些沉闷。相比起挨着那古野城，也就是如今的名古屋城的清洲，这更靠近美浓的军事要塞小牧山城的空气反而更加的有一种身居山林的感觉，虽然这城边有着从伊势湾延伸至此的小川，然而此时的阴雨天气总是让我想起小时候在炎热的夏季同家人到青城后山避暑的时光，如此一比对竟让我感到有些亲切。
在永禄六年的七月份，织田上总介信长在小牧山一带筑城并将此作为美浓攻略的根据地后将居城也搬了过去，而同样身处美浓攻略的伊惠屋当主我嘛也一同跟随搬迁到了小牧山城的居住点，在清洲那边的总店则由妹妹和仙造、小六打理着，而恒温则作为我的武力护卫随同我一起到了小牧山城。根据藤吉郎的说法，此次搬迁任务完全就是一道命令
“猴子！你去告诉伊惠屋的那个倾奇女子叫她准备一下随同我们一起搬去小牧山城！这女人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藤吉郎如此告诉我馆主大人的话，言语中也夹杂着相同的期望又带着一点别的意思，毕竟作为藤吉郎的挚友，能够在同一屋檐下共事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吧。不过出发之前恒温的一番话倒是让我有些感触。
“这样像招呼家臣一样安排着老板娘，有朝一日真的招你做织田家的家臣你会怎么办呢？”
“唔，那伊惠屋会怎么办呢？”
我也这样问这自己
永禄九年，润八月。
馆主大人在又一次的同美浓那边的斋藤龙兴的交战中败下阵来，此时的信长已经有些焦躁了，表情严肃地直瞪着天花板，很认真的思考着。
“喔！看来柴田大人已经退出来了呢！”
“猴子！谁叫你来的？”
“大将怎么能这样说呢？现在已经是傍晚，而且我也想听听您讲讲柴田大人的事情啦，所以我就送了晚膳过来。”
“你送的两份晚膳啊？”信长有些不悦的说道。
“是啊！两份不好吗？”
“猴子！”
“是！大将！”
“你想想今天权六这种事情，我还有心情吃饭么？”
“嗯！有可能会这样。：藤吉郎对一旁的小姓使着眼色让他们将晚膳摆放好。“打仗嘛，胜败乃兵家常事”
“什么？”信长嗓门大了起来。“你说这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可不能输的啊！”
藤吉郎哈哈笑了一下说道：“即使是失败了，也要打起精神吃饭才能谈下次的作战计划嘛！”说着藤吉郎便毫不介意的坐了下来，还示意小姓将晚膳端在信长的面前。
“另一份不用了！拿下去！快拿下去！”
信长又生气的说到，对面的藤吉郎装作无奈的表情回答：
“你说拿下去那就拿下去吧，本来还说这是我特地准备的膳食，想要分担点大将的烦恼陪大将一起吃呢”
“猴子！”
“是！大将！”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是！但是您刚刚不是说要将膳食拿下去嘛”
信长有些惊讶，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小姓将晚膳再度端上来。
“那就陪我一起吃吧，但是现在还不能动筷子！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要是你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明天的饭也不准你动筷子！”
“好的大将！”
“猴子！”
“是！”
“你认为这次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藤吉郎故作惊讶的样子，回答道：“这种事情我也会知道吗？”
“不然呢！最开始是佐久间在墨俣一带筑城失败，面对敌人从陆地上发起的进攻佐久间这边一边要修筑一边又要迎击敌人结果被打得落花流水；而这一次进攻权六的部队却是从木曾川上游的位置出发，而且集结船只的地点是在尾张之地的犬山城上游的鹈沼，之后部队绕过长良川，从川上攻过来的，这些事情位于犬山城的信清不可能不知道的吧！”
“嗯，既然殿下已经知道了我藤吉郎的猜想，那”
话未说完，信长对着藤吉郎比了一个手势，然后小声对身边小姓说：“你们先退下，我有话要说。”
然后便将身子微微靠前挨着藤吉郎。
“藤吉啊”
“猴子现在变成了藤吉了啊？”
“少废话！这么说来，你也认为犬山城那边仍然和美浓有所联系咯？”
“嗯，虽然我也不敢那么确定，然而从川上的鹈沼集结船只的话，我方不可能不知道的啊！所以要想对他们有利的话，那就是传到我们这边相关的消息越少越好咯。”
信长没有回答。
“猴子！”
“是！殿下！”
“这下变成殿下了呵！那个你来试试吧！”信长有点似笑非笑的样子，然而眼神却十分坚定。
“殿下！”
“有什么要求！说！”
“犬山城那边勾结美浓，而织田家的重要家老佐久间大人和柴田大人都失败告终，如今美浓那边经过这两次的军事行动想必也已经明白了我方在小牧山城的用意了，如果此刻不想办法在墨俣筑建军事要塞，那么你织田上总介信长的面子就挂不住了，所以”
“嗯！”
“所以殿下！这件事情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成的！然而织田家中目前已经没有人能够做这件事情了，所以你才叫我做给你看！同时也是为了破格提拔我的最好契机！”
“你这个猴子还真的是烦！”
“殿下说我很烦吗？”藤吉郎此时一改往日的油腔滑调变得十分激动起来：“此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对于我这一个普通的奉行来说，如果没有完成任务那么我也就不打算回来了，因此我希望殿下能够答应我的条件。”
“条件呵？你说！”
“首先，殿下请借给我需要的东西，而且殿下完全不能干涉我所做的事情！”
“好！按你自己的想法放手去做！”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有些难以”
“嗯？你说。”
“当我筑起城来后，还请希望殿下将那块领地赐予我藤吉”
“哈哈哈哈”信长突然笑了起来，然而眼神锐利着看着藤吉郎：“不知谁说的愿终其一生为我信长牵马的，如今却要我封赏领地赐予大名！”
“是的！如果殿下不答应的话，那我藤吉也没必要为此去冒着生命危险了。”
“好！我都答应你，所以你要借多少兵力？”
“三百！”藤吉郎有些胸有成足的说道。
“什么？三百！不是百而是千吧？”
“就是三百人！殿下。”
“这么说，你是想要金子咯？”
“是的，五百贯，小判五百枚。”
“呼”信长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在揣测着这只油腔滑调的猴子猴脑袋里究竟还有着多少机灵。
“殿下，有了这些，我藤吉郎一定为您筑起一座城，完成您一统美浓的意愿！”
天守阁四周夜幕渐深，而屋檐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这阴雨沉闷得总是让人更加烦躁。
信长故作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
“现在可以动筷子了，猴子！”
“实在是太感谢殿下！这么美味的晚膳，我们更应该点上烛火来享用才对啊！”说罢，藤吉郎又恢复了以往那有些油腔滑调的模样，举起手来拍了两拍。当小姓们将天守阁内的灯点亮之后，信长才恍然大悟，原来晚膳之中竟然有鲷鱼，而这像是樱花颜色般的鲷鱼在这个季节来说是非常稀少的了，原来藤吉郎一开始就在为自己做了庆功宴啊！”
信长用筷子敲了敲碟中鲷鱼的头，笑着说：
“狗屁猴子！你还真有一手！”
另一旁的藤吉郎则有些顽皮的样子回答道：
“这叫做先发制人嘛，兵法上也如此说喔！”
自从清洲同盟之后，有了松平家康这个靠谱的「三河弟弟」负责防御乃至进攻东海的今川家，信长便将重心放在美浓攻略上了，而为了拥有进攻美浓的跳板而选择在墨俣一带筑建一座军事要塞，显然这个任务异常艰难。先不说筑造一座军事要塞所需要的工匠和木材石材等建筑材料的搬运和建造就需要时间，就单单这个墨俣的位置就可以说处于直插美浓的心脏，要是在这里筑造了军事要塞的话，进攻美浓就有了一个非常有利的端口了。然而如此重要的军事重地美浓方面自然不可能放松警惕，而依靠着木曾川和长良川的相互交替也让在此地筑城后的防守难度非常大，因此首次在此地筑城的佐久间信盛便以惨败告终，搭建了一半多的木质城砦也被斋藤军一把火烧掉了。而之后作为织田家首席家老的柴田胜家权六又带着夫役比士兵还多的部队，聚集了大量的木材前往墨俣方向。在当时五月的晚春季节仍然平稳的度过了两川，然而随着大量的夫役挥动工具筑城的敲打声此起彼伏，美浓那边的注意力也被完全吸引过来，据从前线回来的足轻说几乎每天都有来自陆上的夜袭，而等到柴田权六将注意力集中在防范陆上进攻的时候，敌军却出其不意的从水面上发动袭击致使柴田军腹背受敌，在权六的部队因袭击而逃往陆地之后，却面临着比夜袭部队多了三四倍的敌人以及他们的□□队的攻击。尽管「鬼柴田」犹如阿修罗般地厮杀，却仍然无法指挥这只大多数由夫役组成的队伍，那些夫役一看到军队和火就立马四散逃离，而努力所筑造的那木质的要塞依旧被美浓军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面对着水陆的包围，柴田胜家只得在这残酷的厮杀之中狼狈得退了回来。可以说围绕着这墨俣之地，尾张和美浓展开着激烈的交锋，因此这一次藤吉郎的筑城行动，不成功便成仁了，而这不拘于常理的年轻人此刻也已经是准备压上自身全部家当去□□一把。
这一切，其实都还在我的预计之中，至少历史的进程还是有如书上那样发展。
至少这样有预知的未来，不会让我感到害怕。
我还无需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