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九、须磨
万万没想到博多屋居然会借靠着大友家的势力进行反击，甚至不惜挑起两家战争。虽说在往后的1569年,随着两家在北九州的扩张需求逐渐增大也会展开厮杀,但是目前的状况来看,两家似乎是因为这次的北九州商人司事件提前开战了。
这似乎和历史书上的记载有偏差了啊
虽说我和妹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意外事件，而古往的历史典籍也并没有记载过关于穿越之类的相关怪谈，或许正如「人类是历史的撰写者」，历史事件的发生和记录其实都是由人类的活动和行为产生，然而历史文献记载和真实的历史的关系往往不是用约等号能够解释的清楚的，甚至二者的关系可能是「历史文献」部分被包含于「真实的历史进程」，其中一些历史文献部分会因为撰写者的主观能动性而在记录上发生不小的偏差，那记录下来的历史也许就是独立于撰写者所处的当前时空下的另一条平行宇宙线了。如果要是这样去思考的话，也许我并不是通常意义「穿越到过去」，而是我的这种时空穿行行为恰恰就是我作为我所处的当下时空的一条「真实之线」，于我而言这就是我的人生，是我必将经历的事件
所以，我在这个时空的种种经历，其实就是这个时空真实发生的时间线？而我在这个时空的时间线之后并不会碰到另一个我？
越想越头晕，脑袋就像是要炸裂一样，也许这类有点哲学意味的问题，并不是我这个普通的中学生所能驾驭和思考的吧？
还是先想想如何去应对这一次的“村长械斗”才是，如果此次大友家和龙造寺家开始互相攻城略地的话，博多屋和伊惠屋作为大名家背后的御用商人也会商业层面上开始明目张胆的争夺，最直接的问题就是在北九州、乃至整个霓虹国的销售通路的争夺和破坏，以及城下町的商业影响和资产布局的竞争。从小就听家里的长辈感叹着“商场如战场”这句话，为了争夺一条影响不大的销售通路，博多屋和本家估计都会为此手段狠辣，无其不用的吧。光是去想想就已经觉得够头疼了，就目前本家的实力，其实并没有老牌的博多屋那么深厚，而且作为新兴商人，今后的发展和品牌的沉淀会有着非常大的变数，对我的挑战也将是巨大的，更何况在这一次的商人司争夺赛里，本家几乎是倾尽了所有能用的关系和渠道，花费了巨大的钱财，差不多也是元气大伤了，而这一时间尚未喘息过来的时候，博多屋就能迅速的鼓动到大友家展开复仇计划，让我对博多屋的实力有了更深的认识，确实就这一次的商人司争夺之中，本家并不清楚博多屋为此筹备的具体细则和资源消耗，更不清楚博多屋的真实实力有多深厚，而让自己越来越深层次的去思考这些问题之后，让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这背后其实是很大的一盘棋，而伊惠屋，只是被当作一颗弃子利用了
“姐姐这次是不是完全没头绪了呀”妹妹很是失落的望着我，好像从我的脸上她再也读不到她姐姐的那份自信了。诚然现在的我完全没有当初的那种得心应手的感觉，或者说我的「得心应手」，只是来源于我有这个历史积累这个外挂帮着我罢了，就像是拿着攻略去玩游戏一样，自然得心应手。然而现在的剧情发展，似乎开始偏离了剧本原本的安排了，对于未来，我的感觉不再清晰，我似乎无法再完全靠着那本攻略去把握今后的走向，去思考决断今后的事情，而且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事情，于我而言似乎也并不是游戏或者梦境。这种外挂突然失效的无助感，加上这棘手的事件，就像两条散发着浑浑噩噩气息的巨龙，扭转着，缠绕着，共同吞噬着我的躯体，和原本照向我的希望的光芒。
“这次的事件，完全都是因为伊惠屋的活动而引起的，历史书上并没有相关的记载，这一次，得完全靠我们自己去应对了，而无论如何，这次我们才是历史的撰写者,所以啊妹妹，对我们来说这个剧本，才正式开始呀”
苍白无力的去说那些安慰的话，不如直截了当的将现在真实的情况说出来，毕竟安慰啥的，更像是在对方遭遇不幸和困难的时候己方并没有类似的遭遇之时所施舍出的同情之时说出口的罢，于此时来说，我们俩互相都没有去安慰对方的能力和处境，不如就这样一起焦虑罢。
“所以，姐姐这次”
低声轻吟出的话语，声音消逝的时候依旧有些伤感的抿了一下嘴唇，话也未讲完
“唔”
眼睛望着自己的束腰，焦虑中带着无奈。
“嗯姐姐现在也很难过吧”
“唔这次”
右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腿，妹妹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似乎也是在给我加油打气，告诉我无论如何姐妹俩都会在一起好好的，好好的活。
“这次会很难的吧，妹妹”
大脑一片空白，并且完全忘却了之前想要说的长篇大论，此时只能吐出这简单的话语了。
“还会害怕么？”我看着妹妹的额头，语气有些迟疑。
“不不会的吧”
“唔原谅我妹妹”
“不是你的错了啦，姐姐”
“唔嗯”
“谢谢你，小会子”
沉闷的天气似乎没有对伊惠屋的整体气氛带来太多负面的影响，大家伙似乎并不是特别担心此次的宣战会带来多大的影响，也许他们认为我们作为正牌的商人司凭的是实力夺得的商人司宝座，面对此等污蔑和挑衅自然理直气壮。也许是因为平时看他们的老板娘自信惯了，也许是因为他们身处的职位让他们并没有那么多的思考和认知去意识到此次的宣战背后所包含的真实的意图以及即将发生的清晰的、模糊的血雨腥风。如果我手里有只画笔的话，面对着这逐渐转凉却又有些沉闷的天气，我会选择用暁鼠色泼墨一番填充整片天空，再蘸点绢鼠色勾勒出那闷闷的云，而整幅画卷并没有些许光线
不管我如何去想象去临摹这个画面，伊惠屋的伙计们并没有为此而慌张倒是我很愿意看到的，我惧怕被别人看到我的慌张，我的仓皇失措，我最不愿意发生的事，就是被我身边的人，发现我的胆怯，我更愿意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冷静，我也觉得这是他们之所以信任我的原因罢。
“老板娘好，今天也是很充满活力的一天呢～”
小六一脸天真愉快的冲我打着招呼，那轻快的步伐似乎告诉我这个小姑娘还沉浸在那商人司新头衔的喜悦之中，殊不知这个宝座的是否具有真实的法定性，就算这次的比赛完全是有效的，此刻这个宝座也是摇摇欲坠随时都会被掀翻的说。
“伊惠是因为最近太过操劳了么？好像从未见过你有如此疲惫呢，没事吧？”在大堂帮着整理着餐位摆件的仙造倒是看出了我的状态非常的糟糕。
“姐姐她，最近是太操劳了吧”跟在我身后拖着步子下来的妹妹替我回答了仙造的话，似乎有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给大家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我也这么觉得，毕竟一直以来见到的伊惠都是冷静并且总是骨子里带着一丝自信在里面的。”
听着仙造的评价，我竟然觉得很不可思议。自觉从来都是胆小自卑的我，啥时候在别人的眼里还能感觉出自信了？
一脸懵逼，对角懵逼，勾股懵逼
也许这就是外挂的好处罢，带给我自信和底气，就像是有着倾国倾城容貌的绝世美女永远不会发愁身边是否有优质男人一样，在看别的女人的时候，那眼中总会带着自信和一丝轻蔑呢。
“要不让老板娘休息一下吧，伊惠屋目前的日常事务我先代理一下，是吧姐姐？”
看着妹妹那真诚又关心的小眼神，我只能缴械投降。
“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啥呢，就按二当家说的安排吧，确实，我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呢。这些时候你们就先按着本家日常事务忙碌先呢”
说罢，从前台的位置拿了一瓶贴着「伊惠屋」小鲸鱼标志的利休酒，我遍拖着步子往房间挪动；而身后的妹妹则吩咐着手代们继续忙碌着各项日常杂事。
缓缓打开一扇门，一屁股坐在叠敷上，长叹一口气如释重负。尚要成年的我在这一瞬间好像突然间明白了这所谓的中年人的苦楚，狠狠的伸了伸腿，整个人摆着“大”字型瘫在床上，努力的让自己放空掉
不得不说妹妹这个安排的确实很好，很合我心意
嘴角淡淡咧了一下，会心一笑。
脑子里飞快的回顾着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和消化着这两天所接收到的各类的情报，就目前形式来看，大友家同龙造寺家的军事冲突已经无可避免了，甚至会发展成为两家一直敌对下去希求灭掉对方的情形，毕竟目前北九州势力最大的就是这两家了，而此时身处南九州的岛津氏尚未降服大隅的豪族肝付氏和日向国的伊东氏，完成岛津家旧有的「三州」领地，还尚未达到日后同龙造寺家、大友家三足鼎立的实力。如果按照历史轨迹来看，无论龙造寺氏和大友氏如何展开争夺，最后统一九州的都会是萨摩的岛津氏。然而对我来说这九州的三家都不是我喜欢的势力，会偏向龙造寺家也是因为身处平户和龙造寺隆信那“悲惨”的「冲田畷之战」罢。可能也是我圣母心作祟悲天悯人，事实上这「肥前之熊」的性格还真的就是和历史上记载的极为相似，疑心重而且冷酷残忍之人。这一次商人司事件若不是因为本家全力以赴，也许隆信大人都不会正眼看我的；而就在宣读结果的时候对待岛井宗室的态度也让人有点不寒而栗，也许这就是为何博多屋会立马寻求大友氏的武力支持复仇了。然而此次争端无论是大友家和龙造寺家皆可以在争斗中获得自己想要的领地，同时也可以威慑北九州的其他豪族，迫使他们降伏；而博多屋借此也可以重新夺回商人司的宝座，而最大的牺牲者却是本家，很可能因为实力不够而在商业比拼上输给博多屋不说，要是龙造寺家因此被大友家元气大伤，就龙造寺那位馆主大人的脾气，怪罪到我们头上不说，小命都可能不保
无论怎么分析，此时双方开展对伊惠屋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好累
既然如此，只有
呼～
呼呼
迷迷糊糊，太过疲惫的我气息逐渐开始平稳，而沉沉的眼皮也渐渐压了下去
灰梅色的雾，笼罩着四周，若不是轻轻拂过我脸庞的绢鼠色调的云朵，我可能会觉得我是身处在充满着雾霾的街道上，茫然的站着，走着，没有一丁点欲望。
没有任何目的。
“叮～”
不知是何处传来了一声，茫茫的一片也让我无法去辨别方位。
真是虚伪着可怕。
而片刻之间，划破天空的身影，是一条龙，
遍布星辰，绮丽无比。
我只能在此。
望着，仰望着，
绮丽无比。
星辰龙继续咆哮着，扭曲着，张牙舞爪。
轻飘飘的云朵承载不起我的躯体，仿佛要将我丢弃至万丈深渊。
我努力扭曲着我的喉咙，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继续坠落罢，似乎也不知道何时能衰落在底部。
而眼前的星辰，也如雨点般开始坠落
感觉有什么轻盈的东西拖住了我，像是来自地域的湮灭之火，然而却一点都不炽热
信
信长公
疲惫的扭动了下脖子，眼睛也带着倦怠睁了开来，枕边的印记仿佛是告诉我刚刚酣睡的时候留了一丁点口水，想要伸个懒腰却没有力气去驱动身子。
虽说躯体近乎要废掉，但是脑袋此时却变得清晰起来
“妹妹！”
我扯着嗓子叫着妹妹，声音虽然嘶哑，然而却扫去了密布阴霾
嗯
迷雾终究在消散
此时的我，仿佛又脉动回了之前那个老板娘
不再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