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一、帚木
还未完全从酒精的迷醉中醒过来的我，领着正是喝得兴意阑珊的圆城寺信胤，摇摇晃晃地往着伊惠屋的方向走去，在走的路上我这颗晕乎乎的小脑袋还在想这位龙造寺家的武士，酒量竟然比我想象的还厉害，我走路都还摇摇晃晃的，他这喝了不少酒还能大步流星扶着我
夜晚的港湾依旧车水马龙，也许是平户港作为最西面的港口，又有着众多对外贸易交流所以比较繁忙吧，这红色的灯笼配着夜市来往的人，总让我想起那首「天上的街市」。
“远远的街灯明了。”
“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
“我想那缥缈的空中。”
“定然”
“有美丽的街市”
“定然”
摇摇晃晃的念叨着这些诗句，饮酒的缘故似乎让我有些理不清楚诗句的顺序。
“那浅浅的天河。”
“定然是世界上没有的珍奇”
“那朵流星”
不知何时，圆城寺信胤大人停下了脚步。
“伊惠大人？可还好？”
“那怕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
“伊惠大人？”
“唔嗯？”
听到圆城寺信胤叫了几声之后，我缓过了神
“唔没事，前面就到了”轻轻扶着武士的肩膀，我的脚步沉重略显迟缓，然而总算是跌跌撞撞回到了伊惠屋，也许是在这弹丸之地，城下町之间的距离本身也不会特别远吧。
刚踏进门口，第一个迎接我们的是仙造。
“伊惠诶你怎么在外面喝了酒？”
唔，头疼的厉害的我，一时间也想不起来理由，也更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这位是龙造寺家的圆城寺信胤大人，先招待一下吧”
扶着额头，身体有点撑不住了
“姐姐？”
从内堂刚走出来的妹妹，发现了我的不对劲，连忙跑过来扶住我
“没事啦可能是太累了吧”
嘴上这么说着逞强的话，但自己心里很清楚，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我已经到了极限。可是可是
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要做呢
“好啦好啦，别逞强了！仙造，要不你先扶姐姐回去休息吧这位大人的接待工作就交给我好了！”说完妹妹冲着仙造挥了挥手，隐约感觉到她发梢边的汗水也滴落在了我脸上。想必，小会子这会儿跟我一样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努力着做着事情吧也许真的像她自己平时调侃的那样子
依稀记得，每逢考试之前，妹妹总是会特别的焦虑。虽然，考前焦虑患者还有我自己，然而我俩焦虑的内容却大相庭径
“明天就要期末考了啊啊啊！”面对着桌子上的课本和复习资料，我真的是脑袋都大了。
“啊！我好焦虑啊姐姐！”房间另一边的妹妹也对着一堆课本焦头烂额。
抓着一本英语课本，我跌跌撞撞移动到妹妹跟前，想要跟她唠唠嗑以便缓解下我的焦虑。
“妹妹啊，你们的期末考试那么简单，焦虑啥啊？”
只见某人抬起头，一脸苦涩的看着我：“我焦虑啊！马上要考试了我这些书都没看完”
“那我不也没看完嘛，有些东西考试也不一定考啊，正常发挥就好了啦”
“可是我书没有看完我就很焦虑啊！要做的事情没做完”
诶？
好像有点不大对
“考试又不是非要要求全部看完书啊”我有点疑惑说着。
“给自己定的看完这些书结果没看完啊！这难道还不焦虑吗？马上就该睡觉了！时间不等人啊”妹妹似乎已经要开始抓狂了。
我一脸懵逼，对这个逻辑关系。
“对了，姐姐你焦虑啥啊？”
“当然是焦虑明天就要考试了啊！考不过咋办啊”我已经开始抓狂了。
“这有啥好焦虑的，考试这种事情本来就要发生的啊。”妹妹好像也有点懵逼，似乎不理解我为啥会焦虑考试。
“那你为啥要焦虑没看完书”我有点没好气的回答道。
“因为自己给自己定的任务没完成啊！”
确实，姐妹俩这焦虑的事情，根本不一样，频道也不在一个频道。
“话说回来。”我坐在妹妹的书桌上，对着妹妹念叨：“你干嘛给自己定那么多任务？”
“因为没事情做的人生很空虚啊”
嗯咋一想好像也是，不过又觉得怪怪的。
片刻半分，我突发现在了什么：“为啥无事可做就很空虚？可以发呆休息啊，人生又不是总在忙碌。”
“可是对我来说只要我停下来做事情我就会很难过很焦虑啊”妹妹依旧很焦躁的说着。
原来这才是焦虑的缘由
“也许，我天生就是劳苦命吧”对着台灯发呆的妹妹，忧愁的冒出了这么一让我非常惊讶的话
你才多大啊，这样真的好么
沉闷的夏日，亦或清凉的夏日，之于不同的人，都有着不同的感觉。对我来说虽然炎炎夏日让人有些难受，但是人类有着各种各样的避暑方法：各种冰镇水果和饮品、水上玩乐、空调夏天还可以穿上好看的泳衣，或者享受那一份在空调屋抱着西瓜和冰淇淋的慵懒而对于小会子来说，夏日热乎乎的，尤其是正午太阳最热的时候很多事情做不了只能在家避暑，而呆在家里就意味着无法外出做一些事情
“沉闷至极的夏日”妹妹焦虑得在客厅来回渡着步子念叨
而我则摊在地毯上，享受着怀里的冰淇淋，然后看着电视里播放着的电视剧，头发乱糟糟也懒得去打理，顺便脸也只是随便擦了擦
“你为啥就不能好好坐着或者趴着，享受一下这冰冰？反正现在也没啥重要的事情呀”我有些受不了在这悠闲的午后，有人在我旁边不停的撒发着焦虑的感觉
“我现在没有事情可以做我好焦虑啊”
这理由，真叫我无语
“我”
“我知道，姐姐。可能我就真的是劳苦命吧”
“得，你自己吐槽了我就不继续吐槽了”
有时候真是无法理解她，对我来说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那就是该好好享受宁静的感觉，除非有事情要做了我才会很积极去做；而她，这似乎不能用积极去形容吧
“老姐你啊，就是一旦要做什么事情就总想一口气做完，老会惦记着根本不知道休息”
听到小会子口中会说出这样安慰我的话来，还有一些意外，不过自己想想，也许我们姐妹俩都是这样做起事情来不懂得休息的性格吧，只是方式不大一样
“那那位大人，交给你了吧”
说完，身子一软，疲惫终于压垮了我的眼皮，松懈了我的意志
是太累了
模糊不清的光影，配着两旁的霓虹带
像是那种电影里的网络通路嗯
不对，与其说是网络通路，不如说，是一座桥
一座穿越星河的桥
抬头一看，在这浩瀚茫茫的星河之中，划过一道缤纷绚丽的光影。
是一条龙，拖着长长的星斑仿佛流星一样。
我顺着脚下的这座霓虹编制的星桥，追逐着，追逐着这条龙
眼前的景象愈发的绚丽，星河呈现着紫色的光影，而我就这样追逐着，就像是追逐着世间、宇宙最美好的东西
不那不是追逐，而是它在引领着我，引领我去义无反顾地奔向它
轰！
绚丽的星尘之龙突然从头顶上垂直着向着星桥衰落下去，就像天空的流星坠落一般而脚下的星桥，轰然崩塌
我望着眼前的星河，绚丽夺目，而我脚下却是
万丈深渊
来回的踱步声配着有些喧闹的讲话声音，在迷迷糊糊之际显得尤为吵耳，就像忙碌了一周的上班族，正准备好好睡个懒觉的时候，楼下却传来了那些大爷大妈们跳广场舞、打太极的刺耳音乐。让人既崩溃又愤怒，恨不得赶紧起床跑下楼给他们的音响关掉。然而尚未苏醒的身体，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咚咚咚
真是吵死了！
这脚步声似乎是有人上来了？难道是妈妈？该不会是叫我起床吃早餐去学校了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呢。
“姐姐”
眼睛稍稍能够虚着一条缝出来，顺着这缝隙向着这熟悉的声音来源处望去，见到一名扎着双马尾的可爱少女端着餐盘向我的床头走来，而在她的身后，同样跟着一名穿着红色条纹藏蓝色底着物、扎着单边丸子头的少女，端着一个洗脸盆和毛巾
“姐姐你该起床啦”
“唔是妹妹啊”我甚至都没有力气用手揉揉眼睛，只觉得脑袋又疼又昏沉，只能张下嘴吐出一些句子。
“呃还没睡醒吗？”
虽然眼睛还不能完全睁开，但是依稀能够看出妹妹那一脸的疲惫，想必是又熬夜了吧
“老板娘看来是真的累坏了从来没见她这么能睡过”
嗯？
视线移动到垂直方向看了下天花板，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我的卧室！
不，这是我的卧室
也许是睡得太死了，以至于我忘了我现在生活的时空是十六世纪的霓虹国，而在这个我们称之为「古代」、或者「文艺复兴时期」的时空里，并没有让人头疼的考试，和让人焦虑的早自习。
“姐姐”
“小会子”
“醒了啦？”
“嗯”
简短的对话，气氛让人有些不安，从妹妹那疲惫的面色和这倦怠的语气中隐约的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先喝点豆浆吃点早饭吧，从莉璐姐姐那边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蛋糕和奶油松糕”
“老板娘，那个奶油松糕二老板特别赏赐给我尝了一颗，可好吃了！”端着洗脸盆的小六貌似回味着那个奶油松糕一脸幸福的说道。
呃
“要不先洗漱吧，姐姐。”妹妹充满着温柔的声音里，依旧带着一丝丝无奈。
“嗯”
小六麻利的将洗脸盆放到我的榻榻米边，拖着尚未完全被唤醒的身子，我简单洗漱了一下。
“先尝一点蛋糕吧这边的蛋糕味道有点小时候的感觉呢”妹妹将装在碟子里的蛋糕端着，准备喂我吃
“唔嗯我更喜欢这种老旧的感觉呢，不过我记得好像你比我更喜欢吃蛋糕吧小时候每次过生日，你都要吵着买大蛋糕，我们都能吃两三天呢家里人也是更宠你每次都给你买好利来的不像我”
嗯小时候每逢我生日，都很难吃上蛋糕，甚至说，中午拉出去随便吃点就算是给我过生日了。依稀记得有一次生日，是个周末，奶奶问我想吃什么的时候我说中午想吃兔子。而在一家人用餐完毕后，本以为下午家人会带我去游乐园或者是商场玩的我满怀着期待，而爷爷这时候却吵着该回家了，于是只好跟着家里人急急忙忙回到了家。
我有些失望，想要说我想出去玩。而爷爷的回复，直接一盆冷水淋的我浑身湿透
“出去玩什么玩！呆在家不行啊？”
不大甘心的我，继续的问：“那我们晚上又吃啥啊？可以吃蛋糕和火锅么？”
“你还想有晚上的？”
再一次，淋透了，我浑身，湿的彻彻底底
妹妹默默的喂着我吃，自己丝毫没有吃一口的打算，而看着平日里会跟我争抢蛋糕的妹妹一口不吃，我心里突然感觉有点难过，这也更加印证了我的不安。
“小六，你先下去看着大堂吧。”
“好的，二老板～”
在支走了小六后，妹妹依旧是沉默不语
“呃”
“嗯”
沉默半许，我还是开口率先打破了这份沉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姐姐”
“没事的，你说吧”我安慰着妹妹，想让她不要太有压力，毕竟我觉得姐妹俩只要好好的，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姐姐我搞砸了”
“对不起”
低着头的妹妹，继续沉默着，而我这时候在努力回想着发生了什么。
“姐姐龙造寺家似乎并不是特别信得过我们，关于御用商人的事情，我没有谈妥”
“御用商人？”
“是啊，姐姐你之所以会叫龙造寺家的人过来，不就是想让伊惠屋成为龙造寺家的御用商人么”妹妹有气无力的说道，满满的歉意与无力。
听到这里，我却有些开心，一扫之前的种种不安猜测，抓起一颗奶油松糕就往妹妹嘴里塞
“可以啊小会子！不愧是我妹妹！这你都能想得到呢！”
“唔唔唔！”
被我的奶油松糕球突袭的妹妹来不及反应就被堵住了嘴巴，支支吾吾的说道：“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嘛”
我有点好笑的看着妹妹，说：“我当时只是想的让他能够引荐一下龙造寺大人，先捐助一些军资金啥的，拉拢关系，之后再看情况打算试探下御用商人的事情呢！我还没想到那么远，你却早一步就帮我提出来了，我还觉得蛮惊喜的呢”
“嗯？姐姐居然还没敢去想御用商人的事？这可不像某些独自都能拉着海贼往吕宋跑的那个胆大的人哦～”妹妹见我惊喜的样子，瞬间恢复到了以前那个喜欢调侃我的小会子。
“看来某些当姐姐的胆子还是那么小呢，连想都不敢去想呵呵”
“你就继续调侃我吧”看着妹妹这样傲娇的样子，我淡淡的笑了笑。
“不过他们肯定还会再找我们的，到时候会开出一些条件”
听到这句话后，妹妹有些惊讶的看着我。
“姐姐你这都猜到了？事实上，他们确实是开出了条件，所以御用商人一事并没有谈成，龙造寺隆信只是让上次那位大人代为传达的”
“龙造寺大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么快？打的电话么？”我才是很惊讶，睡了一觉的功夫事情进展怎么会变得那么快。
“你以为呢老姐！你都睡了两三天了！哼～”
我的天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以往半夜三更失眠还要起床听歌的人，居然一口气睡了两天多！真是活久见！难不成这平户的空气还能有催眠的作用嗯”
“等等这两三天，等于圆城寺信胤大人已经回去报给了龙造寺大人后，回复都已经收到了？”
“不然呢？要不怎么会说没谈成嘛你要不要听听这个条件？”
“快说！”
我急忙抓了一件着物披在身上，猛的喝完了那一碗豆浆
“龙造寺家认为在这北九州，博多屋的实力确实还是比我们的实力要强一些，所以在选择御用商人这事情上他们更倾向于保守，希望有丰富经验的商人来担任他们家御用商人。然而，因为我们伊惠屋发展迅速，龙造寺大人也很有兴趣所以决定举行一次北九州商人司争夺赛，到时候如果本家能够夺得商人司的宝座的话，那不光是成为龙造寺家的御用商人，同时也会成为北九州商圈的霸主嗯是这么说的，霸主。”
“这不就是变相考核嘛不过龙造寺家真的是北九州最强力的大名么？”我有些疑惑。
“反正那边给的回复就是这样的啦，姐姐。这个商人司比赛是要做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之前也没有特别了解过呢，要是萌萌在就好了她估计比较清楚吧”
现在的我，一头雾水，感觉涉及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了，毕竟我看战国史更多的是了解的各个大名的争夺，对于这商业的方面，还真的不是特别了解呢。
“总之，这个商人司的宝座，我们必须得到才行呢！怕也是对我们伊惠屋的实力的真正考验呢！”我吸了一口气，感觉就像得知了期末考试的事情一样，有些紧张。
“但是伊惠屋才刚成熟了不久啊”妹妹一点信心都没有的样子。说实话，我也没有信心，毕竟北九州商圈，向来都是博多屋的地盘
“这龙造寺家，打的算盘可真精啊”我感叹着，果然无论是哪个时代，能够坐到一方霸主的人，都不是什么善类，更不是什么凡夫俗子，一个个计算得可深咧
“那姐姐要不要叫他们开个会？”
“嗯，有必要，你先去通知伊惠屋的所有伙计吧，我思考一下就来”
“好滴，姐姐～感觉我们这是‘跳舞永不停歇’呢～”
“哈哈哈，三天三夜～三更半夜～跳舞永不停歇～”
“啊哈哈哈”
妹妹欢笑着小跑着下楼，而我，则要马上思考一下关于这商人司争霸赛的事情了，毕竟这次我没办法再靠着我脑子里的那本「历史书外挂」了。当然也怪我学不精，只顾着去看大名的武力争夺而忽略了商业这块
而且，这次可是要和博多屋正面交锋了！在前面一直都是作为事件的旁观者或者附属的伊惠屋，似乎要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了。
属于我的战斗，终于要正式开始了么？
北九州的商圈，商人司宝座
北九州的大老板，商圈霸主
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