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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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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夜晚,人们喜欢河边的凉。

    华灯初上的河边,人来人往的比白天还要热闹。

    一个秀才模样的年轻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小桥上,看看湍急的河水,嘀嘀咕咕的说道:“贼河,臭河,日你河神的先人板板!你收了我婆娘,又收我娃儿,今天把老子也收了吧!老子做了鬼好来找你算账。”

    来来往往的人群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秀才的异样,直到他站上桥栏才有人惊呼出声,叫喊道:“玉秀才投河了。”

    有人急道“玉秀才快下来。”

    也有人劝说道:“人活一世,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那秀才仿佛没有听到别人喊话。他头也不回,眼睛一闭,纵身跃下。

    没有入水的冰冷,秀才只觉得后颈一紧,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提了回来。大手往秀才肩上一推,秀才稳不住转了个身。睁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虎背熊腰,虬髯满面的大汉。大汉下巴的胡子几乎便要扎到了秀才的额头,秀才吓了一跳,后退半步靠在桥栏上。

    大汉微微一笑,本想表示善意但他笑得生硬,露两颗尖尖的犬牙,反而模样有些狰狞,反而让玉秀才大吃一惊。大汉退后一步,问道:“花花世界,大好人生,你不好好享受生活,为何要自寻死路?”

    秀才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汉子救了自己。这人说话文不文武不武的好生奇怪,但出手救人总是出于好心。本想再次转身投河的,又觉得人家问而不答,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乎干笑几声,笑得很是凄苦,说道:“我婆娘死了,娃儿也死了,我活下去还有什么希望?”

    那大汉却有些难以理解,问道:“希望是什么东西?没有希望就活不下去了吗?"

    秀才见他问得好奇怪,一时也忘了寻死,满肚子苦水正好找到个人来倒。便讲了自己一生遭遇,讲自己夫妻如何恩爱,女儿如何乖巧。想不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个月前,妻子洗衣服的时候不慎落水身亡。父女两还没从悲伤中缓过神来,今天下午女儿又溺死河中。

    大汉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活着的确没什么意思。刚才阻止了你,是我错了,你去死吧!”

    围观众人都觉得这大汉好生奇怪,也有人猜测他这是欲擒故纵之法。

    秀才虽然有些错愕,然而心灰意冷,死志已决。他看看这个世界,再没有一丝留恋,又踏上桥栏,跃入河中。

    众人大惊失色。

    没有入水的冰冷,秀才又觉得后颈一紧,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提了回来。大手又往秀才肩上一推,秀才稳不住又转了个身。

    秀才正要说话,那大汉却先开口了:“你的女儿可是在村东一间破屋里的棺材中?”

    秀才点头。

    大汉道:“你女儿要是能活过来,你是不是就有希望了,有了希望,就不用死了?”

    秀才又点头。

    大汉道:“你既然想死,应该不怕死吧?”

    秀才再点头。

    大汉一拍巴掌,说道:“很好,你女儿生气虽失,却并未死绝。天亮之前带她到野狼沟。找些还魂草喂她吃下,现采现吃,应该还救得活。”

    秀才一听,激动得按住大汉肩膀,问道:“你不骗我?”

    大汉点头。

    秀才道:“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算被野狼吃了,我也不怕。”话没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再不见一点失魂落魄的样子。

    大汉捋了捋满脸的胡子,走入热闹的人群中。

    夜深,人已散,长街尽头的面摊子却还没打烊。大汉来到面摊,自己找了根长凳子坐下。卖面老板见来了客人,笑眯眯的过来招呼。

    大汉本是这面摊的常客,见此换了老板,略有些诧异。问了几句,耐不住腹中饥饿便点了大碗的牛肉面来吃。

    “这回的牛肉面味道有些不同。”大汉边吃边说道。

    面摊老板满脸堆笑“人换了,味道自然就不同了。”

    大汉一碗面吃得只剩下碗底的残汤了,他重新打量起面摊老板来,嘴里却说:“这牛肉不地道,恐怕不是牛肉!”

    面摊老板笑笑:“客官走南闯北,什么美味没吃过?这肉还是头一回吃吧!”

    大汉摇了摇头,问道:“这是什么肉?”

    面摊老板哈哈大笑,说道:“这是狼肉,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大汉面色大变,飞起一脚将面前的桌子向面摊老板踢去。

    那面摊老板却消失了,桌子撞在一张写满道家符咒的布幔上。

    大汉大吃一惊,四下里一看,前后左右全是这淡黄色的布幔。

    只听面摊老板的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你这狼妖,吃起自己的子孙来,也吃得津津有味,好不痛快。”

    这大汉怒容满面,骂道:“原来是乾元这恶贼,你这般丧心病狂,就不怕有一天报应加身,断子绝孙?”

    他口中骂得凶狠,心里反而冷静了下来。正要运功施法,忽然间丹田传来一股钻心的巨痛。凝聚的法力消失的无影无踪。

    汗水顺着他下巴一颗颗落在地上。

    这征兆他经历过,明显是中了毒。自己得道以来,一身修为已经不下千年,平常毒药自然奈何不得自己,就算那些罕见的奇毒,也该有不小的抗力才是。静下心来,盘膝而坐,缓缓地引动一丝天地灵气入体,丹田间的痛疼便减弱了一分。

    时间,只要再有一柱香的时间,这毒性便可以稳住。

    大汉原本是山中一匹野狼,偶然间吃下一颗仙果开了灵智,传承了妖族的修炼之法。修行千年之后,道法大成,化形为人。

    最近一二十年来,却被一个叫做乾元的道士盯上了,大小阵仗斗了七八回都是各有胜场,谁也奈何不了谁。

    大汉游历人间,虽然不少时候说话还是有些不伦不类,但见多识广之下,心智大开,对人性也有了一些了解。他打定主意,先拖延时间,缓缓引动法力抗毒,嘴里说道:“乾元老鬼,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我斗了几十年,你还不了解我吗?这点小毒,能奈我何?”

    布幔之外,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无耻妖孽,今日你身中巨毒,又困在我天师伏魔大阵之中,再不就死,更待何时?”正是乾元道人。

    大汉一惊,这乾元老鬼什么时候学会天师伏魔阵的?此阵可是修仙界有名的十天凶阵之一,一但发动,风云变色,威力非凡。自己在阵中并没有觉得有太大压力,看来乾元这所法只得其形,末得其神,不过是吹牛唬妖罢了。

    乾元占尽了优势,并不急着出面,自然是吃不定大汉中毒深浅。因兽犹斗,千年狼妖拼起命来,可不是开玩笑的。大汉体内法力的运转又加快了一丝,丹田的痛疼又减弱了一分,心中那一线活命的希望也在跟着增长。

    修仙炼道,最重缘法。今天救了个秀才,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而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又是什么呢?大汉忽然觉得身处阵中,无形的压力正在涿渐增大。原来乾元老鬼不急着出手便是算准了自己中了毒,不能动大法术,破不了阵,再用阵法耗尽自己法力。果然是老谋深算啊!

    早先吃面的时候,总觉得面摊老板有些眼熟,原来是乾元老鬼的儿子朱定装扮。乾元老鬼虽然是个缩头乌龟,却生了个急功近利的儿子。想到此处,大汉看到了一丝机会,便怒气冲冲地说道:“老鬼,你这个生儿没piyan的缺德货。”话一出口,西南的布幔一阵晃动。

    大汉心头一喜,又骂道:“你缠了老子几十年,老子认了。你下毒害老子,老子也不怪你,谁叫你法力低微,打不过我呢?但是你杀我后辈,还将它们身上的肉煮来给我吃。你干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注定要遭报应,断子…”大汉越说越怒,站起身来指着乾元的方向大骂,突然间骂声嘎然而止。

    大汉口喷鲜血,怒容僵在脸上,直挺挺地倒下地去。

    “定儿,回来”布幔外乾元焦急地喊道。却见朱定冲入阵中,狠狠地在那大汉身上踢了几脚,口中骂道:“妖孽,你骂呀!我叫你骂呀!”大汉却是全无动静。

    乾元松了口气,撤了阵法,与几个弟子现身出来。

    大汉忽然起身,一把抓住了朱定的脖子。

    形势陡变。乾元与一众道家弟子大吃一惊,身体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再也不敢前进分毫,乾元向来镇定,这时爱子被擒,心头大急,身子竟然有些发抖。

    朱定被掐住了脖子,怒骂声嘎然而止。那大汉却学他的语气,怒骂道:“畜生,你骂呀!我叫你骂呀!”

    乾元道:“狼兄,放了定儿,饶你不死!”

    那大汉道:“乾元老鬼,二十年前我就告过你,要叫我郎,而不能叫我狼,恐怕你心里还是叫的狼吧!”

    乾元道:“狼兄不要误会,我心中所想,口中所喊都是郎而非狼。”心里却在盘算,这匹老狼甚是狡猾,他要拖延时间以恢复法力,只要不逼得太紧,定儿暂无危险。便又说道:“郎兄,你修行千年,一身法力来之不易。只要你放了定儿,我马上给你解药,你恢复法力之后再回深山中修炼。我再不来找你麻烦。

    郎见他如此在意儿子,想到自己的狼子狼孙,心中一痛,便欲下手掐死朱定。终究还是理智压倒了仇恨,如今手中拿到了这么一副好牌,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枉费了自己多年来在人间所学的智谋?

    郎道:“乾元老鬼,你杀我狼子狼孙。我本该要你断子绝孙,你年势已高,道法又不能再进一步,达不到返老还童之境界,今生再无生育。只要杀了你儿子,你这一脉便绝了。”

    朱定被抓,乾元心神已乱,犹豫再三,说道:“郎兄手下留情,你若能留下定儿这一条血脉我,我便利用我门派的实力打通人间妖途。到时候郎兄去往妖界,便如龙归大海、鹰击长空,岂不快活?”

    郎摇头道:“每一个生在人间的妖,在开了灵智后都希望能前往妖界,可以说这也是我毕生的梦想。所以在三百年前我就已经开始了解。天下修仙门派无数,你乾元老鬼的门派却并没有这样的实力。而且你在派中要是权力稍微大一点,又或者关系稍微好一点,我又岂能活到今天?”

    乾元一时语塞,半天说了几个“你”字,却是接不下话来。

    郎冷笑几声,说道:“你我仇深似海,我怎会轻易放过朱定?“

    乾元道:“你待如何?”

    郎丹田法力越转越快,所中之毒已去了两三层。此时如果拼着重伤已经可以用秘法逃命了。他心念一转,乾元老鬼十年前得到过一张魔血符,我如果杀了他儿子,他拼着粉身碎骨动用魔血咒,与我归于尽,我死不打紧,杀我子孙的道士们还活着,这血海深仇就再也报不了了。只要他儿子不死他便还有希望,有了希望,就算现在让他损失重,他也不至于以死相拼。

    朗转这个念头,不过是一瞬之间。乾元却是心急火燎,汗出如浆。

    朗道:“你自断右臂,想要学会独用左手施法,须到十年以后。我对妖神发誓。十年内不伤你父子一根汗毛。十年内你一来训练左手,二来将你儿子培养一番。十年后你们父子齐上,与我作个了断。”

    乾元面色苍白,点了头点。

    郎掐住朱定的手臂陡然伸长,他人却跪向北方,磕了三个响头。发了个毒誓。

    乾元修道数十年,自然知道没有一个妖怪敢对妖神胡乱发誓,就如同人间修士也不敢对人间修真祖师胡乱发誓一般,誓言一出必当应誓。当既也不迟疑,挥剑斩下了右臂。一众道士放下宝剑,为他止血包扎。

    清风吹散云层,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天空。郎收回掐住朱定脖子的手臂,抬头向天,对月一声长啸。身体迎风见长,现出水牛般大小的青狼真身。纵身跃入山林,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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