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季屿觉得自己挺笨的。
明明是哄季榆迟入睡, 结果愣是让气氛变得悲伤又难过。
不用想也知道,季榆迟今晚又不用睡了。
“郁哥,你别难过, 以后……总会再遇到合适的人的。”季屿捏着台本,低着头小声安慰季榆迟。
虽然他也知道这句安慰多么无力。
可哪怕是这句无力的安慰,都让他的心里隐隐泛着疼。
原来, 他刚刚喜欢上的人, 在他没有遇见他时,他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但他不怪季榆迟,他只心疼他。
我会对你好的,很好很好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合适你的人。
季屿望着季榆迟,在心底道。
“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嗯。”季榆迟单手摘下眼镜,示意房门, 单方面终止了今晚的见面。
季屿已经记不清他们之间多久没这种对话了,多日来都是他念书半小时,季榆迟就入睡了,而后他回房。
唯有最初两次, 季榆迟是在没入睡时赶他走。
季屿的心悬在半空中, 没有着落点, 风一吹就飘飘荡荡, 空虚无助。
此刻的他,就像被父母丢在游乐园的小孩,不知来处, 也不知归宿, 茫然无措。
知道季榆迟心情比他还差, 季屿稍稍平复了下空落落的心,乖巧地点了头:“好。”
起了身,他还是没忍住回头嘱咐,“郁哥,你也早点睡,晚安。”
意料之中,季榆迟没给他答复。
季屿的心又空了一块。
难受。
许是见到他情绪低落,在他出门那刻,季榆迟唤了他一声:“小屿。”
季屿听得很清楚,是“小屿”,不是“季屿”。
季屿冰凉的心瞬间热了点:“哎。”
“会遇到合适的人的,我知道。”迟来的回答落在他耳里。
季榆迟望着他,虽然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忧伤气息,但眼神却坚定。
“嗯嗯。”季屿忙不迭地点头。
他还想说点什么,季榆迟却没再给他机会了:“晚安。”
季屿念念不舍地离开了。
进了自己卧室,季屿倚靠在门后重重呼了口气。
像是那口浊气出来了,悬着的心就能踏实落地似的。
很显然,不可能。
季屿将台本放在桌上,上了床。
此刻他只想找点什么倚靠,让自己有点安全感。
关掉灯,盖好被子,闭眼。
哪怕整个身子挨着床,但他翻来覆去,一点睡意都没有。
季榆迟有个白月光,还是不在世的。
看过很多小说和剧本的季屿懂,白月光已经是很难应付的存在了,更何况还是不在世的。
等于打怪升级的等级直接指数翻倍。
哎。
他好心疼自己。
这么多年了,他好不容易动了心,结果一来难度就这么大。
这恋爱还有发展的可能吗?!
想季榆迟这辈子忘记白月光是不可能了。
也就是说,不管他最后跟季榆迟能不能成,季榆迟心里永远会有一方天地给不了他,因为要安放白月光。
我怎么就这么可怜呐!
季屿在黑夜里又翻了个身,心里更难过了。
我凭什么在季榆迟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呢?
孤儿的身份,笨笨的脑子?
还是压根没萌芽的事业?
这样的我能跟季榆迟的白月光一争高下?
自然不行!
季屿想到这,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抹黑爬了起来,啪嗒一下开了灯,直接冲到房里的书桌前坐下。
因为艺考,最近英华国际学校的艺术生们都请了假,季屿跟沈隐情的晚自习也是请了假的。
最近他们打算集中冲刺艺考课程,待艺考结束再冲刺文化课。
但知道季榆迟心里有个优秀的白月光后,季屿再也不敢将文化课往后放了。
他从书包里掏出走之前班主任给他的试卷,拿出笔认真做起来。
既然白月光始终存在是不争的事实,那他就要努力超越白月光,至少在季榆迟心里,他要占据大部分。
而且……
季屿觉得经过上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季榆迟一定挺在意“般不般配”的问题。
季榆迟的优秀有目共睹,他可不能太拉垮,否则根本配不上季榆迟。
他要变优秀。
无论从那一方面考虑。
深夜的书桌前,季屿盯着试卷的眼睛比台灯更亮,像是坚定了未来的路。
第二天,季屿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教室。
“你物理试卷做了吗?给我对对答案。”季屿无精打采地碰碰沈隐青,打着哈欠道。
沈隐青低头在书包翻找了片刻,随后将一张试卷递给了他。
季屿扫了一眼,立马皱眉:“你没写?!”
沈隐青回头看他,语气低低的:“什么?”
季屿精神不济,但他发现沈隐青状态比他还差,这会还在神游天外。
他抖了抖沈隐青刚给他的空白物理试卷:“卷子啊,你昨晚回去没做?”
沈隐青可是书中的好学生,勤奋又有天赋,季屿怎么都想不到他有不做作业的一天。
许是他拔高的声音终将沈隐青拉回了现实。
沈隐青瞥了眼他手中晃荡的试卷:“……抱歉,昨晚有点事耽误了,我现在做。”
说完,他就将试卷拿了回去,铺在书桌上开始做题。
季屿再疲倦,也发现了沈隐青的不对。
他趴在桌上,竖起一本展开的课本遮挡着脸,小声道:“隐青,你怎么了?”
沈隐青在试卷上游走的笔顿了顿:“没什么。”
“是不是厉总欺负你了?”季屿小心翼翼地问。
其实他并不想在沈隐青面前提厉寒。
虽然昨晚他吃了两人的狗粮,但他总觉得厉寒跟沈隐青的进展快了点。
快到有点诡异。
事后他也想了想,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
沈隐青并没有真的跟厉寒在一起,而是厉寒强迫他有了亲密举动。
如果是这样,他建议沈隐青报警!
可看沈隐青的样子,又不像。
听到他的话,低着头的沈隐青默了默。
就在季屿以为得不到答案时,沈隐青忽然小声开口了:“我们……分开了。”
分开了?!
季屿大吃一惊。
前几天他问沈隐青是不是跟厉寒在一起了,沈隐青的答案是“不算”,现在的分开是他以为的那种分开吧?
沈隐青不愿意详说,季屿也不好深问,只能安慰道:“你不后悔就行。”
“嗯。”沈隐青心不在焉应了声,随后又继续做试卷。
笔在纸上游走,沈隐青的思绪却回到了昨天晚上——
在季家宴会上,厉寒不顾场合对他进行了亲密接触。
虽然他们没有真的做什么,但他依然接受不了,他对厉寒是有滤镜在的。
回到厉家,他鼓起勇气跟厉寒谈了谈。
他先是感谢了厉寒对奶奶的救助,随后提出给厉寒打欠条,承诺会连本带利还给他医药费。
也坦白愿意退出《以你之名》复赛,还说已经发生的事他既往不咎,只希望两人一刀两断。
结果厉寒生气了。
本来将他搂在怀里的厉寒,立刻丢开了他,转身就出了房间。
走之前,厉寒冷冷地对他说了句话,跟季屿刚才对他说的内容几乎一致。
厉寒说:“沈隐青,你别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沈隐青想。
这本来就是一段不对等的感情,他不怪厉寒对他做的事,但也不想继续了。
早上,他在房里留好了欠条。
可出门前,厉寒的秘书却又给了他一张复赛的pass卡,说节目组那边都安排好了,算是厉寒对他的歉意。
昨晚他心里太乱,没心思做作业。
早上,他捏着那张pass卡,心里更乱。
他不清楚,到底要不要承厉寒最后一份情。
沈隐青纠结了一整天,晚上还是跟着季屿去了郁家四楼的影音室上艺考课程。
他想好了,无论是否继续参加节目,他坚定走艺考的心不会变了。
今晚上的是形体课。
季屿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角落里找厉寒。
厉寒今天没来。
季屿敏锐地发现沈隐青进教室的第一件事,也是看向角落的单身沙发。
没见厉寒的声影,沈隐青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失落中好似又带着释然。
季屿不是很懂,只当沈隐青跟厉寒这段不明不白的感情真的结束了。
爱情真的很难,他想。
昨天他还在吃狗粮,今天就be了。
想来他的暗恋,肯定也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
在复杂而沉重的思绪中,季屿跟沈隐青挥汗如雨地练了两三个小时的形体。
老师离开后,沈隐青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请求:“季屿,能不能麻烦你让司机送我回一下学校?我刚才打车一直没打到。”
“当然没问题。”季屿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他刚答应,影音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季榆迟进了门。
“郁哥。”
季屿眼睛一亮,率先清亮地喊了一嗓子。
喊完,他才发现季榆迟后面还跟了个人,是厉寒。
“怎么还喊郁哥,你不都改名叫季榆迟了么?”厉寒也不看沈隐青,扫了眼季榆迟,笑着打趣。
季屿拿着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茫然道:“啊,换成榆迟哥吗?”
“榆迟哥多没劲。”罕见的,厉寒跟他搭了话,扫了他一眼,语气微妙,“喊榆迟哥哥啊。”
“榆迟哥哥?”
季屿看向季榆迟,试探性地唤了声。
他也不清楚季榆迟会不会喜欢这个称呼,但又觉得厉寒说得对。
季榆迟已经正式回了季家,他不能还总喊他郁哥了,好像他不乐意他回归季家似的。
“回房洗澡去。”季榆迟将他此前脱在衣架上的外套丢给他,命令道。
季屿接过,扫了眼自己。
因为连续几个小时的运动,他胸口和腰间都被汗水浸湿了,确实不太雅观。
他赶紧套上外套,忙不迭地点头:“哦哦,好的。”
“啧。”
见他俩一来一回地互动,厉寒“啧”了声,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看向季榆迟,“你有意思?我又不是为弟弟来的。”
季屿当然知道厉寒不是为他来的。
但他为沈隐青来也不对啊,他们不是……分手了?
季屿扫了身侧的沈隐青一眼。
沈隐青没看厉寒,拿起搁在一边的外套穿上了,像是根本没看到来人一般。
季屿还想再看看,却见季榆迟冷哼一声,率先转身出了门。
他全程没打算参与厉寒和沈隐青的事,好似只是过来把他领走。
“郁哥。”
季屿小跑着跟上季榆迟。
他觉得有必要跟季榆迟报备一声,他刚答应送沈隐青回学校的事。
闻言,季榆迟忽然就停了步,转头看了他一眼。
季屿跟着停步,茫然回视季榆迟。
“郁哥?”季榆迟重复。
季屿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榆迟哥哥。”
“嗯。”季榆迟继续往前走。
季屿再次小跑了两步跟上,“刚隐青让我送他回宿舍,我先跟司机说一声再回去洗澡吧?”
“不用你送。”季榆迟没回头,跟他一前一后下楼回房间,“你以为厉寒来干什么的?”
来干吗?处理分手的事?
这是季屿的猜想,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季榆迟冷笑着答:“他现在能做司机,就该偷着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