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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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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已经离开一段距离的厉寒蓦然回头,眼里满是震惊和诧异。

    他难以理解一直将病情隐藏至深的季榆迟,为何轻描淡写的告知了季屿真相,他就不怕季屿因此要挟他,或者将此事公之于众引发郁氏集团一系列的负面影响?!

    他刚才只是逗逗季屿,反击季榆迟不肯给他季屿微信的事,可从未想过真的把这个秘密告知于人。

    哪怕对方是季榆迟看上的人。

    厉寒看着不远处——

    四目相对的两人自成一个世界,气氛微妙又暧昧,是他插不进去的画面。

    最终,他揣着满腹心事离开了。

    而处在画面中的季屿,在听到“先天性心脏病”几个字时,脑子就炸开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也更恐惧这个病。

    他在现实世界得的,就是先天性心脏病,也因此活得战战兢兢、拘束孤独。

    好在他是幸运的,五岁那年就自愈了。

    可季榆迟呢?

    按照书中年纪,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了,还需要手术,可想而知比他要严重的多!

    会死吗?

    因为这个可怕的病。

    担忧和恐惧瞬间将季屿包裹,他再也顾忌不了其他,急忙朝季榆迟冲过去。

    “你为什么会得这个病?严重吗?手术能不能治愈?肯定可以看好吧?”

    季屿拉着季榆迟的胳膊,仰着头急切问。

    清澈透亮的眸子里盛满了焦急与惶恐。

    季榆迟任由季屿拽着自己的胳膊,专注他眼底的情绪。

    也因此在少年的眼里看到了神情淡漠的自己。

    西餐厅里有音乐传来,清浅悠扬。

    这一隅,不适合被质问,更适合说情话。

    少年直勾勾地看着他,温热的手掌透过单薄的衬衫布料传递在他身上,那温度像是长了翅膀,渐渐飞进了他的心里。

    让他那颗沉寂了十八年的心,逐渐升温,慢慢滚烫。

    烧得他生疼。

    季榆迟盯着少年瞳孔中的自己,在心里骂道:郁迟,你真够卑劣的!

    可看着担忧焦急的少年,眼里只有他的少年,他又觉得卑劣没什么不好。

    至少,季屿此前百般维护沈隐青,又差点被厉寒诱骗的气,在这一刻尽数消散。

    他本就不是心地纯善的人。

    居心叵测、步步为营,甚至还利用了眼前人的善良和单纯,但他不后悔。

    他就是要季屿只待在他身边,眼里只有他。

    哪怕这个“只”,是因为同情。

    “不清楚,要等具体检查结果。”季榆迟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季屿更慌了:“检查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过段时间吧。”季榆迟趁机覆住季屿放在他胳膊上的手,跟他有了肌肤之亲,“先回去吧,你们还要上课。”

    季屿哪看得透季榆迟的心思,只以为他不愿意再纠缠这个话题。

    他愣愣地点头,随后跟着季榆迟回餐厅。

    走了几步,他忽然抬头:“你一会去哪?”

    “回公司加班。”

    “不行!”季屿想都不想就否定,“你自己的身体都不注意吗,这么晚了还加班?”

    季榆迟用晦涩不明的眼神觑了季屿一眼——

    少年乖乖跟在他身侧向前走,眉头皱着,脸色难看。

    嘴里说着担心而略带抱怨的话,像个声讨丈夫加班没办法陪自己的受气小媳妇。

    “我早点回来。”季榆迟收回视线。

    季屿不知道自己在季榆迟眼里是这种形象,只以为季榆迟嫌他多管闲事。

    想到他的病,季屿难得没松口:“我晚上不去自习了,我一会让沈隐青帮我请假,我跟你一起回家。”

    他说的是“回家”,不是“回去”。

    原本打算再利用一点点季屿同情心的季榆迟,忽然就松了口。

    他将“工作总归要完成”咽回去,转口应道:“好。”

    回了家,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今天的季屿,连跟milk玩的心思都没了,一张试卷做了快三个小时,才写一半。

    中途,他不断转身看向另一张书桌前认真处理工作的男人,几次想打断,最终又放弃。

    他并不是季榆迟的谁,甚至他们短暂的和谐也是靠他“丧权辱国”的退让得来的。

    他没资格,也没立场劝季榆迟别工作了,好好休息。

    直至晚上十一点,季屿终于忍不住放下笔,期期艾艾地问季榆迟:“你还不休息吗?”

    季榆迟盯着屏幕上的报表,还是昨天那句话:“你先睡。”

    这一次,季屿没走。

    他慢吞吞地挪到季榆迟身边,低声劝慰:“你去休息吧,工作明天再做也一样的。”

    少年声音软糯,带着刻意的讨好,像撒娇。

    季榆迟丢开电脑,仰头看他。

    明亮的灯光下,季榆迟眼里无波无澜,连金丝边的眼镜都添了一份漠然。

    季屿并不知季榆迟只是藏好了情绪。

    见他冷漠地看着自己,他明白自己越界了。

    可对先天性心脏病的恐惧,让他压制住了想要离开的冲动。

    “心脏的最佳休息时间是晚上十点到凌晨五点,现在都十一点了,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开始排毒了,强行熬夜会对身体器官造成影响,对健康会造成负担的。”1

    季屿小心翼翼向季榆迟科普他以前查过的医学知识。

    少年的眼神并不坚定,面对他直视的目光,偶有闪躲。

    他的声音不高,一字一句却说得足够清晰。

    念叨着他从识字起就了解的东西。

    “是吗?”季榆迟毫无负担地总结,“原来十点就要休息了。”

    面前的少年连连点头:“对的,所以你赶紧放下工作去休息吧。”

    “可我睡不着。”

    季榆迟眼皮敛下,又抬起,语气有些微的低沉。

    深夜的书房里,他光明正大地卖惨,利用着少年的同情心。

    他看到少年微怔的表情,大概是疑惑他为什么睡不着。

    他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极其恶劣地戳着少年的心,很轻很轻地补了一句,“一个人很孤独。”

    在看到强大如季榆迟,在深夜低落地道出难以入睡的原委后,季屿确实狠狠代入了。

    有多少个夜晚,他也是因为孤单难以入眠的呢?

    季屿自己都数不清了。

    他那会还小,现在工作压力本来就大的季榆迟,肯定更能体会那份与世隔绝的孤寂。

    想象着季榆迟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看着夜色从渐渐浓烈到满天星光,再到晨曦微熹,不知生命何时结束,不知明天能否来临,日复一日活在担忧与惶恐中。

    季屿的心里忽然泛起密密匝匝的疼痛。

    他想,如果他的先心病没好,大概也会跟季榆迟这些年的经历一样吧。

    孤独中入睡,又担忧着失眠。

    “不然,我陪你?”

    季屿忍耐着心中因为共情产生的疼痛感,小心询问。

    但他并不知,原本季榆迟只想看他担心自己,谁知善良的少年并不懂人心险恶,主动走向了居心叵测的他。

    季榆迟点头,应得坦荡:“好啊。”

    季屿跟着季榆迟去了他的房间,毫无防备。

    季榆迟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时,季屿将刚才没完成的试卷掏出来继续做。

    浴室的水声并没有影响他,他借用季榆迟卧室的书桌算得认真。

    以至于有人站在浴室边盯着他看了很久,他都丝毫没察觉。

    季榆迟出来时,他这份试卷恰恰结束。

    见季榆迟上了床,却从床头拿了一本很厚的书看,季屿放下笔走了过来:“不是说好了休息吗?”

    “嗯。”季榆迟翻开书,淡淡回,“看一会就睡。”

    季屿才不信他:“你别看了,我读给你听好了。”

    季屿没有陪人,或者说哄人入睡的习惯,他唯一的经验还是儿童时期,父母给他讲睡前故事。

    他知道季榆迟会拒绝,他只是想趁机拿走那本书,让季榆迟从今天起养成良好的作息习惯。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的季榆迟格外好说话。

    他将书递给他:“好啊。”

    季屿愣愣地接过,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了眼季榆迟。

    季榆迟已经侧躺下,摘了眼镜,静静看他。

    好像还挺期待的样子?!

    季屿有点为难。

    他倒不是怕读书,在现实世界他也经常跟导演、演员们一起顺台词,就是对着季榆迟读书,有点怪怪的。

    明明他跟季榆迟并不是能在一个卧室,他读书哄他入睡的关系啊,到底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季屿回忆了半天,发现每一步都是他主动的。

    从跟季榆迟一起回来,到催季榆迟睡觉,再到他心甘情愿来卧室陪季榆迟,直到现在他哄人入睡。

    季榆迟从未要求过他什么,反倒是他上赶着来送。

    有了这一认知,季屿惊呆了!

    原来,他是这么主动的人吗?!

    好在季榆迟对他没心思,也没怀疑他,不然……

    季屿在心里鄙视和唾弃自己。

    季屿做了下心理建设,抛开不正常的心思,想着就当季榆迟是个演员,他们现在是在对戏。

    他翻开了书,从第一个字开始念。

    越念,季屿觉得越不对。

    台词功底不错的他,读着书上短短一段,硬是卡壳了三四次。

    不怪他读不好,只怪季榆迟看的书太晦涩难懂了。

    大量的专业名词,他听都没听过,更别说念出来。

    季屿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往下念,累得要命。

    卧室的灯不如书房明亮,为了方便看书,季榆迟开了一盏床头灯。

    此刻,他侧躺在床上,看着在灯下念书的少年——

    他还穿着校服,垂着头捧着一本厚重的专业书,精神集中、认真专注。

    他读得并不好,经常会把专业名词拆分不对,或者直接念错。

    好在少年的声音清澈软糯,一句一句听在耳里,漾在心里。

    季榆迟忽而想起白天在车里那一幕。

    彼时,厉寒用了很夸张的修辞说法来向他阐述沈隐青的声音多特别,多好听。

    季榆迟并没觉得有何不同。

    至少,在他心里,耳边这道声音,才是真的好听。

    许是专业名词太多,少年读得太累,不多时,捧着书的少年一头栽了下去。

    季榆迟眼疾手快,抬手就将人护住了。

    他起身,弯腰将少年横抱起,放在了他刚才侧躺的地方。

    少年的睡眠质量很好,任由他动作,呼吸均匀。

    季榆迟站在床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才将那本很厚的专业书放回原处,关了床头灯,去了季屿刚才写试卷的书桌,继续未完的工作。

    手边的手机嗡嗡作响,季榆迟扫了一眼。

    是个三人小群。

    此刻,厉寒正在群里大肆宣扬他白天跟季屿说了自己病情的事。

    季榆迟怕吵到床上熟睡的人,直接将手机调了静音。

    月亮越爬越高,满天繁星作陪。

    季榆迟处理完工作是凌晨一点半。

    他关掉电脑和台灯,借着月色回到床边。

    少年睡得很熟,丝毫没有戒备。

    季榆迟将手机插在床头充电时,他才发现群里艾特他,艾特了几十条。

    他点开扫了眼最新的几条。

    厉寒:[截图]

    厉寒:[烦,小同学为什么又拒绝我添加好友了?]

    吴樾:[你是不是进攻太猛了,吓着人了?]

    厉寒:[进攻不猛,人不跑了?我俩聊一晚上了,郁迟这货干嘛呢,用不用这么鞠躬尽瘁,他都身价多少了?!郁迟]

    厉寒:[郁迟,你到底行不行,秘密都告诉小朋友了,你俩关系有没有进展?]

    季榆迟抬手打字:[关你]

    字没打完,床上的人翻了个身。

    季榆迟垂眸,扫了眼少年留给他的,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被艾特、被议论烦了的那点气,轻而易举就消散了。

    他顿了顿,删掉两字,重新编辑,发送。

    郁迟:[谢谢你白天的多管闲事,现在人在我身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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