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酒坊
在镇长的安排下,柳易和衙门的巡捕多在应家饭馆旁边巡逻,也派人去寻了谢虎张龙等人。
不过二人向来喜欢在镇子之间乱窜,行踪不定,已经很久没有人见过他们了。
周冕还在青州城里的书院,便不计较。时常在镇上街坊碰瓷吃喝的邹洋也不知晓哪里去了,应宝珍想了想,也没有多管。
她同胡氏和客人他们解释一番,偶见贼人身影,怕影响做生意,方才请柳易他们来巡逻。
应宝珍做主,请柳易在饭馆里用饭,慰藉劳累。
柳易还是那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应宝珍请他在饭馆里用饭也要好生推拒一番,最后在胡氏和李柔娘殷勤邀请下坐下来了。
“珍娘,”柳易却有些坐立难安,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犹豫道:“我原是不想来麻烦你的,只是……”
“是何事?”应宝珍也压低声音。
她心中思忖着,柳易作为衙门巡捕勤勤恳恳,家中只有上了年纪的老娘,温饱有余,眼下是有何事忧烦,来找自己帮忙?
柳易叹了口气,黝黑脸上看不出面色变化:“我同周冕家是邻居,虽不亲近,但也能每日听见他们家中争吵……周冕他时常大发脾气,对他老娘和表妹呼来喝去……”
他这一番话说得犹豫,吞吞吐吐的,瞥见了应宝珍疑惑神色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在应宝珍这个已经和周家退亲的人面前提起他们,自嘲道:“哎,原是我多管闲事,倒同你说些混账话了,冒犯了。”
周冕的表妹,温眉?应宝珍更加疑惑,想起周冕戾气十足的脾性,倒有几分同情起温眉来。
温眉自幼父母早逝,寄居在周家,周家又清贫,还得供着周冕继续读书,得和周大娘一起忙活浣衣补贴家用。
至于温眉和周冕是否是情投意合,张罗着吞占应家饭馆,她倒是不得而知了。
应宝珍摇摇头,不便多想。
“未曾冒犯,”应宝珍道:“只是我同周家已经没了往来,与眉娘她,我也并不相熟,怕是不能帮着做些什么。”
“我晓得了,”柳易心情沉重,也知晓自己这番话来得太突兀,慨叹道:“只是看她常被周冕支使,又从未得个好脸色,有几分不得劲罢了。”
“也是。”应宝珍点点头,看出柳易为温眉打抱不平。
只是柳易尚未成家,温眉又是周家的亲戚,还能算是周冕自小定下的姻亲,他不便多纠缠。
应宝珍看着柳易憨厚神色,想起温眉柔弱清秀面孔,倒没有多惊讶。
应宝珍一想到系统给的资料里周冕哄骗着原身带着嫁妆嫁过去,自己又同温眉不清不楚,想要齐人之福便皱眉。
若是温眉离开周家,同柳易结亲,想来也能过上舒心日子。
“不过,”应宝珍对上柳易视线:“我也不是不能同眉娘搭上话,等我过几日找个时机,劝解几分,说不定能有点作用。”
只是不知晓温眉是不是个聪明人,能把握住机会了。
“这便好!”柳易喜不自胜,连忙感谢她。
原先话一说出他便有些后悔,应宝珍先是被周冕纠缠,寻了泼皮无赖到饭馆里打砸闹事。今日又逢贼人进了家院,好一番惊吓,还愿意答应自己劝解温眉。
柳易心里慨叹,流言不可信,先前他还听街坊邻居说应家珍娘虽生得美,却娇生惯养,蛮横跋扈。
未曾想到这段时日相处以来,她竟是厨艺过人,还心思善良了。
应宝珍看着千般万般道谢的柳易,揣度他应当对温眉也有意,不然不会如此关心周家的事。
她想了想,干脆试探道:“只是眉娘她寄人篱下,同周家撕破了脸也无处可去,这可如何是好?”
谈及温眉去处,柳易心直口快道:“若是她愿意,我自然能……”
后面的话被他咽回去,饶是他皮肤黝黑,也能看出不甚明显的红晕。
应宝珍只笑笑,看来柳易对温眉不只是半分有意了。
她便道:“眉娘若是知晓柳大哥对她的关怀,也当是十分欣喜的。”
应宝珍温和细心,柳易讷讷应了一声,五大三粗的汉子难得有些羞赧。
柳易他们翻来覆去找不着的邹洋,此刻在伯阳书院外面那条街上的酒坊里喝酒。
伯阳书院就是周冕所在的书院,平日不能随意外出,邹洋想找他只能在书院外等着,给些铜钱让门口扫洒的小童传抱。
邹洋闷闷地坐在靠里面的桌子上,脸色坨红目光虚浮,面前摆了不少空酒坛,衣襟上胡乱抹着酒渍,显然已经喝了不少时间。
酒坊里热闹,其余客人推杯换盏,猜拳喝酒,没理会里间的人。
酒坊里的小厮也不太想往这个醉醺醺的客人那去,凑得近了还能闻见他身上腥臭的酒味,混合着长时间没沐浴的汗臭味,难闻得很。
肩上搭着白布的小二一脸苦涩,这客人赖在他们店里许久,也不知是哪来的。虽说酒钱给得大方,可这每日在店里面熏人算什么事?
他也不好抱怨客人,只能在邹洋喝得烂醉扶着他离开,然后认命地收拾被糟蹋的桌椅。
“酒……酒来!”邹洋醉醺醺道。
“哎呦,来了!”愁眉苦脸的小二被掌柜的踢了一脚,忙把一坛酒送上来。
酒坛稳稳当当搁在桌上,小厮手快,给邹洋满满倒上。
邹洋鼻孔出气,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摆摆手让小二下去。
拿着算盘算账的掌柜的哼了一声,把算盘拨得震天响。
小二额角流下汗,又是讨好笑着又是几分厌弃,不情不愿凑过去问:“您……哎这坛酒可要五百文呢……”
他心底骂起惯会扒皮的掌柜,净赶他来收些烂帐。
这客人也不知是干什么的,兜里又能掏出银子,又如此潦倒脏兮兮,神色还带着戾气,倒像是哪来的无赖。
“什么?”邹洋醉醺醺的,没听清小二说什么,
小二余光瞥见掌柜的,咬咬牙横下心:“掌柜的请您先付账!这几坛酒总共八百文!”
“什么抠门货色……”邹洋迷迷糊糊道,不耐烦地从衣襟里掏出最后一块碎银子,甩在桌子上:“拿去!继续给我上酒!”
“好嘞!”小二得了酒钱,也不再管邹洋嘟嘟囔囔什么,小心地把银子收起来。
掌柜的也因为这点碎银子多看邹洋两眼,心道这泼皮到有钱得很。
打发走了蚊子似的小二,邹洋继续喝酒。
他心底烦闷得很,找周冕许多次他都推说不在。午时还打算回镇上,结果发现巡捕柳易竟然蹲在他家门口找他。
邹洋一抹嘴,他虽是泼皮无赖,看见衙门巡捕也有些发怵,想到自己昨夜接着酒劲干了什么事,就灰溜溜跑回去了。
他又惊又怕,转念想到是周冕叮嘱自己给应宝珍家找些麻烦,还给自己碎银子当酒菜钱,又心安理得起来。
在他眼里看来应宝珍总归是会和周冕结亲的,她家饭馆的进项都得是周冕的,自己去打砸东西又怎么了。
邹洋给自己找到理由,继续喝酒,略苦的酒液灌进喉咙,他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你怎么喝成这样?”一道声音从邹洋头顶传来。
他还没醒酒,周冕嫌恶地推了推他的肩膀,使了几分力气:“醒醒!”
邹洋迷迷糊糊醒了,看见捂着口鼻的周冕,恍惚道:“周大哥……”
他一张口酒气扑面而来,周冕皱起眉:“你来找我什么事?”
周冕上下打量喝得烂醉,气味熏人的邹洋,心底嫌恶更甚。
早知晓邹洋半点用处没有,他怎么会放下身段同他称兄道弟。
如今还让他牵扯进自己和应宝珍的事情,得拿银钱堵住他的嘴,怕他把自己的事情抖出去。
周冕想到自己好容易替人润笔赚的银钱,全被邹洋拿去喝酒,一阵肉痛。
“我今日回了镇上,看见柳易他们要抓我……”邹洋勉强醒酒,含糊道。
“抓你?”周冕不解:“柳易为何要抓你,你干什么事了?”
难不成是他又手痒,偷了谁家的财物?
说起这个邹洋就清醒了,他死死拽住周冕的衣袖:“周大哥,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这可是为了你啊!”
“什么为了我?”周冕勉强耐住性子没甩开他。
“我,呃,”邹洋打了个酒嗝:“我昨夜喝了酒,去应宝珍家,想着她们总是要送孩子去隔壁镇上书塾,干脆砸了他们的驴车,给她们的驴子加了点料……”
他说话断断续续:“没想到她们胆子倒是大,还跑去像镇长告状,让巡捕来抓我了。”
“什么!”周冕不可置信:“你跑去应宝珍家里打砸东西了?”
“是啊,”邹洋迷迷糊糊:“周大哥,我这可是为了你啊……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你为了我?”周冕几乎被他气笑:“你怎生把这些事推到我身上来!”
“胡说!”邹洋不忘反驳:“要不是为了大哥你的前程,我怎么可能去找应家麻烦,人家现在同卫峤走得可是近呢……”
他口齿不清,周冕没听清他后面说了什么,只是甩开袖子不奈道:“行了!”
纵然周冕生气,也知晓邹洋闯了祸,还和自己息息相关,不能让他和自己离心。
“你这些日子就呆在这里,”周冕压下火气嘱咐他:“别回镇子上,在这里避避风头。”
“好,”邹洋习惯性应答,反应过来问:“可是我要住哪,现在酒也喝光了钱也没了。”
“你全花光了?”周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给了你整整二两银子啊!”
他几乎被邹洋气晕,他辛辛苦苦赚的钱,全被这混账败光还不能追究。
邹洋哧哧发笑。
周冕看他一副喝坏了脑子的模样,无力追究,又赶着回去,从袖子里掏出银钱:“
只有这些了,你省着点花,下次我可不会再给你。”
邹洋得了银子自无不满,连忙点点头。
周冕耐着性子又嘱咐他不要出头不要生事,老老实实呆在客栈里。
邹洋一脸痴态,周冕也不想同他继续纠缠,强压着怒火离开酒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