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深夜,姜泷坐在床上闭目打坐,因着被褥都生了霉斑,味道实在难闻,她便外出买了块大点的布料垫在下面。
修仙之人闭目打坐恢复精力与普通人睡觉恢复精力异曲同工,只体内灵力运转,也算是修炼的一种,彼时便会陷入神思空明之境,玄之又玄。
姜泷在这样的状态里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树梅花,艳红的颜色本是极为刺目,但好像蒙了层纱,让所有的颜色都淡了许多,有种雾气笼罩的飘渺之感。
树下站着一个女子,她玲珑的身躯被一袭白衣包裹着,点点梅红点缀其上,与她身后梅花浑然一体。
姜泷看不清女子样貌,只觉得她是极美的,她发髻斜挽着,插着的发簪居然是一片片黄橙橙的银杏叶子,直坠在女子肩头。
姜泷心有所感,似乎明白了什么。
当她醒来后,天已经大亮了。
她重新将被褥折叠起来放进柜中,戴上帷帽锁好门,离开了院落。
在街边随意买了个饼填饱肚子,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她再次抬头看向梅峭山的山顶。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觉得那树上颜色竟然黯淡了许多。
耳边传来一阵哭声,隐隐说着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她便寻着声走过去观望倾听。
望梅镇中有一户姓孙的人家,乃是镇中大户,他们家老太爷夜里病故了,所以才有哭声传来。
孙老太爷算是长寿,今年该有一百一十多岁了,在望梅镇中也算是很出名的人物,世人大多都想长寿,因此求仙问道,求的也不过就是一个长寿二字。
在普通人之中,孙老太爷的岁数已经是人人羡慕,如今逝去,也令人颇为感叹。
孙家大宅已经挂起了白幡,大门开着,不少人都表情沉痛的走进去,哭声从院内传来,应该是孙家儿女在灵堂哭泣。
姜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脚步犹疑,最终还是抬步离开了。
她曾见过孙老太爷,在两年前。
那时孙老太爷已经很老了,毕竟岁数大了,整个人如同一颗干瘪的老树,皱纹遍布,须发花白,牙都掉光了。
他是个很慈祥的人,对谁都温和的笑,很包容,哪怕有一些人是别有用心,他也从不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仿佛看透,看淡了一切。
那时姜泷就想,孙老太爷应该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但时间久了,谁没点故事,谁没点经历呢。
想到那个慈祥的老人已经与世长辞,她心中倒也没什么想法,只轻轻叹息一声,继续朝前走去。
出了镇子,走上山路,边上有人独行有人三两,听他们交谈都是想要攀登梅峭山的游人。
姜泷慢慢走着,袖中的小蛇没有丝毫动静,只安静的攀附着她的手臂,清凉的温度昭示着它的存在。
越往深处走,行人就越少。
梅峭山那么多传闻,说有神灵存在,那就自有蹊跷。
姜泷知道,梅峭山深处是有结界守护着,因此很少有人能够度过结界登顶。
但她走的极为顺畅,她也知道,这是神灵为她打开了门。
——
梦里那个极美的女子终于现出了真容。
当姜泷顺利的来到山顶时,她已经在那颗巨大的梅树下等她了。
“我叫梅歌。”
女子声音轻柔动听,如一汪清幽泉水。
“姜泷。”
互道姓名乃是为人交往之礼数,礼数过后,自然该进入主题。
梅歌广袖一挥,树下现出一套木制桌椅,其上茶杯三两,茶壶悠悠冒着热气,似刚刚泡好的茶,扑鼻清香,沁人心脾。
“请坐。”梅歌动作优雅,整个人都如同凡人书中描写的仙女,周身似有一股仙气弥漫,出尘而飘渺。
姜泷寻个椅子坐下,将帷帽上的黑纱往两边撩开披在身后,她看向梅歌,接过梅歌递来的热茶,问道:“不知阁下寻我来此,有何要事?”
梅歌耳边的银杏叶子迎着风飘荡,仔细一看,原是有一条银链子连接着那一片片的黄叶,姜泷只瞄了一眼,便低下头,饮了口茶。
“两年前你便闯过我的结界,那时你修为尚浅,没想到两年后,你修为竟深厚如此了。”梅歌似是感叹。“我引你来,却有一事想请你帮忙,作为报答,我可以告诉你袁九的来历。”
姜泷手一顿:“你说。”
“我已修行千余年,很快便要登临仙界。”梅歌取下自己发间的银杏发簪,一长串的银杏叶子在她白皙的指尖划落,她轻轻抚摸,如同对待绝世珍宝。“这是我的一位故友寄存在我这的,她说会回来找我取回,却一直没来,我等了很久,如今也无法再等下去”
“我想请你替我保管,你若能遇到故友,便替我将此物归还。”
梅歌从袖中拿出一个雕花细致的小木盒,将发簪放了进去,放在姜泷面前。
梅歌看着姜泷时的目光似乎看透了她,姜泷觉得,梅歌似乎知道许多有关于她但她看不懂的东西。
“我的故友,名叫银幸,记住,是银色的银,幸运的幸。”
说起这个名字,梅歌脸上露出笑容,似乎想起了很多年前遇到的那个人所经历的趣事。
姜泷拿过木盒,雕刻的纹路凹凸不平,其上镌刻的是朵梅花,栩栩如生。
“那袁九的来历?”
“袁九来到梅峭山时,附近小妖对他敬怕万分,说明他身份高贵,在妖族之中地位非比寻常,你只要循着这个线索,便能寻找到他,但你要记住,要相信你的内心,有时候,眼睛也会被蒙蔽。”
梅歌说出这句话,似乎觉得有些失言,她捏着自己的袖口,表情微变。
姜泷将木盒收入袖中,心中因为得知袁九消息而泛起波澜,面上却只从容笑道:“多谢梅歌姑娘,梅歌姑娘所愿,在下定会谨记,若有朝一日见到姑娘故友,定完成姑娘所愿。”
梅歌也笑了起来,依然是轻柔的微笑,如弱柳扶风,如山间幽泉。
“我在这山顶多年,一直没有人能够说说话,如今正巧,如果姜姑娘愿意,可否听我讲个故事?”
姜泷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