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声声慢
“然后他把我丢到床上。”
“他问我,我昨天穿的是裙子还是裤子。我说是裤子。”
“他大笑,说,如果我穿的是裤子,他就不让我做这个姿势了。”
“我害怕,想跑,但是他压住了我。”程暖暖缓了缓,“他撩开了我的裙子……打量我的身体……隔着neiku摸我,然后很快放开我。”
“他就坐在床上笑。”
江蝉的呼吸声加重。
“我把裙子放下去,冲到客厅里找大人。”程暖暖仿佛重新陷入那个孤立无援的境地,瑟缩着身子。
“或许是出于羞耻……我不记得了……我不敢说……只是求妈妈陪我去换衣服。”
“妈妈让我不要闹她,她怀着程佳,很累。”程暖暖游走在过去和现在,“我去找爸爸,说那个人品德败坏。”
“他从房间里出来,站得笔直,看着我笑。然后,对爸爸小声说,我主动把裙子脱了给他看,他很苦恼。”
“爸爸的脸很红,他打了我一巴掌,对那个人说,他会好好管教我,请他不要说出去。”
“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
程暖暖用牙齿啃手指甲:“他走了,爸爸用鸡毛掸子打我……他不相信我……亲戚走完了,我被罚站在门口。”
“说,我什么时候懂得不嫉妒,什么时候学会诚实,他什么时候放我进去。”
江蝉把她的手指从嘴巴里拽出,牢牢地抱着她,像要把她揉进血肉里。
“我站在门口,害怕,怕那个人又出现。”
“我敲门、踢门,求爸爸放我进去。”
“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我是不是被抱错的小孩……”程暖暖屈起双腿,“后来,是谢屠苏,他从家里溜出来,陪着我罚站。”
“那时是夏天,晚上天气也不凉的,可我就是觉得冷,冷意钻进骨头缝里。”
“我不记得过了多久,谢屠苏用他私藏的手机给爸打电话。爸爸听见他的声音,把门打开了。”
“进家门,爸爸又想打我,妈妈拦住了……他还是很生气,说我小小年纪就不检点,现在还会用外人威胁他了……”声音飘忽不定。
“别说了,别说了……”江蝉擦去程暖暖的眼泪。
“他是谢屠苏啊,他怎么可以烧死我?他怎么可以……”程暖暖越说越急,被口水呛得咳嗽。
“我没想做什么的,我只是想问问他而已。”
“不怕,不怕……”江蝉把程暖暖的头按到胸膛上,手指温柔地理顺她乱糟糟的头发,眼底暗焰跳跃,“都过去了,我会保护好你,谁都不能欺负你。”
程暖暖哭累了,精神松懈下来,沉沉睡去。
枝头的云雀为争夺高处甜美的果实打架,娇小的翅膀扑腾。
江蝉搂着程暖暖,把她轻柔地放进被窝,用冷水毛巾捂她红肿的脸。
程暖暖不舒服地躲了躲。
“再躲会变丑哦。”
不躲了,撅撅嘴,老不高兴。
江蝉戳戳她撅起的嘴,果冻似的。
“小江,佳佳快放学回家了,我和你爸回家做饭去。暖暖麻烦你照顾了。”一条微信进手机。
叮咚的提示音惊到江蝉,他手忙脚乱开启手机静音,打字回复:“好的,爸妈,暖暖这儿有我。”
隔了一会儿,“我们到家了,你和暖暖说声,让她静心养身体,别多想。”还是程母的消息,估计是到家了,之后没再发消息。
江蝉把手伸进被窝,和程暖暖十指相扣。
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倦鸟归林,小摊小贩推着小拖车,呼喊在街上疯玩的小孩回家。
程暖暖动了动头,揉了揉眼睛。
她可能要醒了。
江蝉抽出自己的手。
“你醒了?肚子饿吗?”
程暖暖印象里每次自己醒来,江蝉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个:“想喝水。”
“之前你昏迷着,医生采用鼻饲,多是些流质食物。现在醒了,先吃点软的过渡一下。”没人提起程父、程母。
“嗯……谢,谢你。”
病房内没开灯,光线昏暗不敞亮。
江蝉推推床边的被子,坐下。
在两人结婚后,这是程暖暖第一次非阴阳怪气的道谢。
“你说什么?”
“你知道的。”程暖暖咬咬唇。
“我不知道。”江蝉专注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吗?”
“我想听你再说一次。”
“我不想说。”有些羞恼。
江蝉捧着她的脸,神情得意:“我有证据。”
程暖暖把脸藏进阴影里。
“这就是证据。”江蝉揽着她,程暖暖的耳朵刚好贴在他心脏的位置,“咚咚咚——”
程暖暖懒懒散散的,这一刻,她不想推开江蝉。
翌日。
江蝉在程暖暖的指挥下用洗脸巾替她洗脸。
“用力。”
“再用力。”
“我不是纸糊的,你用力。”
“我已经很用力了。”江蝉苦大仇深,高度集中注意力控制着手的力道。
程暖暖皮肤薄,稍稍用力就会留下印子。
“嗷!轻点!”
“好……”一迭声地道歉。
“嗯……用力。”程暖暖肆无忌惮展示她的坏,也不在乎江蝉认同与否。
“好了,用化妆棉沾补水的,擦到我脸上,脸蛋多擦些。”颐指气使。
江蝉觉得自己就像古时太皇太后跟前儿的小太监,被奴役也神清气爽。
“换新的化妆棉,再擦一道水乳,天太干了。”程暖暖闭着眼,睫毛一颤一颤,“保湿特护霜也要擦。”
“眼霜要擦吗?”
“要的。”
捣鼓半天,基础的护肤终于完成。
清水出芙蓉。
江蝉有种诡异的满足感和自豪感。
“把我的化妆袋拿过来。”
“不用化妆了,这样很美。”
“天生丽质是一回事,化妆是另一回事。”程暖暖理直气壮反驳,“不化妆,就是赤身裸体供人围观。”
“唔……”江蝉沉吟,“如此伟大的事业,我暂时无法完成。”
程暖暖仔细观察江蝉,他脸上确实没有化妆的痕迹,自带磨皮、美颜、滤镜。
站在那儿,就是一道江南春景。
“不过,我可以去学。”
“你确定要自己化妆吗?”
“我的手不可以化妆,你没有女助理吗?”程暖暖似乎对烧伤的手毫无芥蒂。
“没有,我身边连只蚊子都是公的。”
“哼!我可见过……”程暖暖本想拿宋书妤在公园长椅上吻他的事怼他,又觉得没意思。
“嗯?”江蝉双手环胸。
“我说你冰清玉洁。”
“胡言乱语。”江蝉也不生气,笑看她还能怎么作妖。
“这样说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哪有你的可心人会说话?”
“我哪有什么可心人?”
“你的可心人不是宋……”
“暖暖,我是宋书妤。方便开下门吗?”敲门声打断了程暖暖的小课堂。
程暖暖咽下未完的话,催江蝉把东西收拾好:“书妤,稍等。”可见,背后是说不得人的。
江蝉手脚麻利,还花几秒钟调整了紫玫瑰的摆放角度。
“书妤。”
“江哥。”宋书妤抱着一束粉黄色的百合,踮起脚尖,隔着江蝉朝程暖暖挥手。
花蕊都被剪掉了。
宋书妤进门后,江蝉把门关上,又兑了杯温水,才走回去。
“暖暖,你住院了也不和我说。如果不是在门诊大楼遇到伯父、伯母,我都不知道你住院了。”撒娇也不甜腻。
“没什么大事儿,也不用兴师动众。”程暖暖不自觉缩手。
江蝉将水杯递给宋书妤。
“谢谢江哥。”保持了很好的距离感。
“暖暖,你怎么被烧伤了?”今日宋书妤不比往日活泼,显得拘谨。
“家里电器出问题,着火了。”江蝉接话。
“人没事就好,回去后把其他家电也查查吧。”碎发被别到耳后,“皮肤科李医生是皮肤治疗方面的专家,你们请他看吗?”
“嗯嗯,我的主治医生就是他。你最近忙吗?”
“没到假期,挺清闲的,偶尔来病人,也是固定的那几位。江哥照顾人真有一手,你气色真好。”
“我照葫芦画瓢罢了,暖暖平时也是这么照顾我的。”事实上婚后程暖暖基本用冷暴力对待他,一旦开口就是阴阳怪气,拐弯抹角儿地骂他,悉心照顾是想都不要想。
宋书妤抿了口水:“你们感情真好。”
“谢谢。”江蝉惯爱在外人面前秀恩爱,程暖暖一向是不给他好脸的。
但这次程暖暖没有否认他的话。
江蝉的笑容更真切了。
“暖暖,江哥,你们先休息,我不多打扰了。”宋书妤润润喉,起身告辞。
“书妤,你再和我聊聊呗。”
“我那边病人快到了,下次有机会到我家玩呀,我请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那我们可有口福了。”江蝉把宋书妤送到病房门口。
“江哥,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呦!念念不忘呢,人早走远了。”尖酸刻薄至极。
江蝉气乐了:“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吗?我顾着你,你还不乐意了?”
“哼!我怎么敢说不呢?”
“你这儿不是挺能说的吗?”江蝉拧拧她的鼻子。
“我饿了,我要吃饭。”
“行,程女王。”程暖暖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江蝉很满意程暖暖的变化,她骄纵得只有自己受得住才好。
厚重的门阻不住满房的笑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