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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第 1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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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驸马如手足, 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穆明珠要邓玦备下一批勇健的本地儿郎,同她一起游猎,当然意图并不只是在表面。

    接下来, 随着土断之法的推行,四郡划割出来, 作为整体的雍州,需要重新组建各个层级的政府官员。而土断之法触动大世家的利益, 此时与几十年前百姓刚渡江南下时不同, 朝廷比起拉拢大世家来,其实更要打压大世家, 那么至少在雍州, 会出现大量空缺的官职,需要人去填满。这些人自然不能出于大世家, 而跟随穆明珠前来的官员,一是数目不足, 二是没有本地的根基。所以穆明珠要邓玦备下的这一批儿郎, 换言之, 其实乃是当地中下层世家豪族的勇武者。

    虽然穆明珠说的乃是寒门子弟, 但是对于邓玦来说,那些中下层士族的子弟, 便相当于是“寒门”了。邓玦的交际范围中, 也极少会出现真正贫寒百姓的孩子。而要勇健精于骑射的儿郎,至少要从小家中有马、有弓, 也不是寻常耕种人家所能负担起的。

    “殿下,这荆州的邓都督可当真是叫人心里发毛。”静玉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晚膳之前,回到了行宫。他欠身于穆明珠面前, 添油加醋把去传话时在邓玦那里的遭遇说了一通,又道:“他说起那江心食人鱼时,好似要把奴推下去一般。”

    穆明珠失笑,搁下手中柳耀呈送来的户籍明细,看了静玉一眼,道:“邓玦竟如此大胆?”以邓玦有意示好于她的态度,对待她的从人,该是会颇为恭敬才对。她要静玉去传话,本是为了叫静玉磋磨邓玦,也许隐约想要透过静玉看一看邓玦的破绽。可是当静玉回来讲述邓玦冷漠的态度时,穆明珠却又有些信不及。她看着静玉,笑道:“该不会是你得罪他狠了?”

    静玉忙叫冤枉,连声道:“奴哪里敢得罪堂堂的荆州都督,一过去就表明了身份,乃是为公主殿下传话的。他倒是倨傲,还要奴上前说话。”他顿了顿,见公主殿下好像并不是很吃这一套“谗言”,又改换思路,道:“依奴之见,这邓都督有爱垂钓的癖好,当不得重任。他倒是挑着鱼竿快活逍遥去了,若是殿下这里有正事寻他,却半天找不到人,误了差事算谁的?”

    穆明珠淡声道:“言之有理。”

    静玉见改了思路起了效果,心头一喜,想着别看那邓玦狂,现下在公主殿下心中留了个坏印象,看以后殿下还用他不用!

    穆明珠却是若有所思。譬如扬州都督孟羽,又说是死在她兵下的南徐州都督高阳等人,这些执掌一方兵权的都督,身上干系甚大。平时不论,但是有她这个公主殿下前来之时,邓玦还能因为垂钓的喜好,一走几个时辰无人知晓去处,要么就是邓玦本人责任心稀薄、对于都督之职也不怎么上心;要么便是邓玦太过自信,整个荆州尽在他掌握之中,哪怕他半日不见,也相信不会出什么乱子;哪怕他半日不见,也不会因此得罪了上峰,丢了官帽——而他由此而获得了旁人没有的“自由”。

    穆明珠回过神来,见静玉还眼巴巴望着她,想到樱红此前说他太闲了,眼珠一转,道:“你下去熟读几篇经文。过几日本殿召你诵经,安眠好入睡。”

    静玉眼睛一亮,忙应了下来。

    穆明珠腹中暗笑,看他退出去,估摸着他这几日忙着诵经、也就歇了旁的心思。

    因雍州比建业的冬天,要冷许多。樱红不满意原本带来的冬衣,又亲手给公主殿下缝制棉衣,一套棉衣还没裁完,雍州便出现了第一道大消息。

    王长寿与秦无天、孟羽等人,往襄阳、南阳、新野、顺阳四郡去核实人口土地,临行前得了穆明珠的私下叮嘱。与其等到最后重新来过,不如一上来便选好目标,“杀一人而万人服”。

    王长寿为人机敏,吃透了公主殿下叮嘱的深意,下到南阳郡第十日,便给送上了这要“杀”的第一人。

    正是雍州四郡七大世家之首的柳家。

    在南阳郡的第一波人口土地勘察中,柳家瞒报隐匿了五户十人。

    不得不说,王长寿选的这个例子极好。柳家,威望够大、根基够深;五户十人,刚好卡住新政的最低线——凡隐匿五户十丁及以上、隐地三顷以上者,杀无赦。

    如果威名赫赫的柳家,都因为这区区十人的瞒报,而被定了死罪。

    那么底下再不用什么手段,单此一样便足够雍州震动,使得世家贵胄人人胆寒。雍州实土化的进程,也会顺畅彻底许多。

    穆明珠低头看着王长寿送上来的奏报。

    王长寿做事很有分寸,他没有直接把事情捅出来,而是先上奏到她这里,等一个许可。而柳家实际隐匿的人口土地,断然不止是十人、三顷。可如果把柳家隐匿的巨大数目摆出来,即使后来柳家得到了惩处,其震撼力也会被大大削弱。所以五户十人,与雍州第一世家的柳家结合在一起,正是穆明珠立威的最佳选择。

    可是这样压力就来了穆明珠身上——她果真能让柳家伏诛吗?

    柳家乃雍州第一世家,正如旁的大世家一样,有遍及全国的故旧人脉,在军中、在朝中、在书院之中。柳家必然不甘于做了穆明珠立威的筏子,会拼尽整个家族的能量,攻讦雍州新政、攻讦穆明珠。

    而与扬州情况不同的是,穆明珠如果要杀柳家家主,一定得按照律令的程序走,才能服人。若是她敢像在扬州一样,领兵围困,拿下柳家家主,当即就把人杀了,会适得其反,激起轩然大波。在任何一个还未礼崩乐坏的时代,“非刑而杀”从来都是大罪,若卡死了来说,这是得杀人偿命的,哪怕杀的乃是该杀之人,可若人人自己动手,还要法律做什么?又置国家制度于何处?若穆明珠敢这么杀了柳家家主,那么非但雍州一事,连她在扬州至今未有定论的“罪行”都会被翻出来,被口诛笔伐到死。

    穆明珠眯了眯眼睛,一笔落下去,浓墨在王长寿的信尾批了一个“可”字。

    雍州甘甜饱满的栗子,和穆明珠呈送南阳郡柳家罪状的奏折,一同送到了建业皇宫之中。

    李思清托着那一只漂亮的小红绸袋,倒出里面的栗子来给皇帝看,笑道:“难为公主殿下的这片孝心,一份栗子也想着陛下。”

    皇帝穆桢搁下手中奏章来,含笑拨弄着那盘中的栗子,又命侍女取了银剪来,破开一枚栗子,见里面果肉黄澄澄、水嫩嫩的,放入口中,仔细嚼,因那栗子生食之下,还有一点甘甜的汁水,倒是另有一番趣味。皇帝的心思显然并不在栗子多么好吃上,而是感叹道:“雍州的栗子长得好,那里的百姓若是缺少粮食,吃些果子倒也是能充饥。”又道:“从前汉末混战,旁的地方都艰难,就是袁绍两兄弟占着的地方好,出产多,士兵们吃些沿途的果子贝类,也就能填饱肚子了。”她顿了顿,想得远了些,又叹道:“这是他们的优势,却也叫他们坏在这上头。他们不管丰年荒年,总是可以吃饱的,也就意识不到粮食有多么重要。反倒是那曹操的兵马,总是为吃发愁,后来屯兵种粮,最后得了天下。”她说到这里,停下来望着那一盘栗子,默然思量。

    李思清不敢惊扰皇帝的思绪,也安静侍立。

    皇帝穆桢自己回过神来,随口问道:“这栗子是只朕这里得了,还是别处也得了?若宝华大长公主处没有,也分一半过去,是她侄女的一片孝心。”

    李思清笑道:“这份陛下自己留着便是。不只是陛下与宝华大长公主殿下处得了,建业城中许多人家都得了。”她又笑道:“不过别处的都没陛下这里的好,这些可是公主殿下亲自挑选的。”

    因栗子不是什么贵重之物,送得多些也无妨。

    皇帝穆桢道:“哦?公主送了许多人家?”她笑道:“可见这一趟去了雍州,公主是真高兴了。”

    一点栗子,算得上什么呢?却巴巴选了来,送入建业许多家。

    皇帝穆桢笑着摇头,这个女儿大事上深沉有度,竟是极偶尔的在小事上透出些许孩子气。她是个皇帝,深沉有度的臣下太多,犹敢在她面前表露孩子气的儿女却太少。

    皇帝穆桢噙着一缕笑意,翻开了穆明珠从雍州呈送来的奏章,一目十行扫过其中内容,脸上短暂温馨的笑容早已消失。

    她把那奏章推给李思清,口中淡声道:“公主的动静,从来比旁人要大些。”

    李思清低头一看,也略有些诧异,又不禁为穆明珠担心,轻声道:“这……公主殿下竟是要动柳家……”柳家在雍州的声势不小,旁的说起来太繁琐,只说他家的女儿嫁入了英王府为世子妃,便知其根底与能量。

    “要行新政,自然要铲除碍事的乱臣。”皇帝穆桢一路走来,手中拿下的,有远比柳家要庞大的势力,她神色倒是相对平淡,思量着道:“这条路,得靠公主自己走。”

    李思清若有所思。

    很快,皇帝“自己走”这番话的意思便清楚了。

    荆州州府南郡的行宫之中,穆明珠接到了皇帝下达的新旨意,在土断变革期间,雍州四郡之内的一切裁决之权,都下放到了她的手中。与新旨意一同到达的,还有皇帝赐下来的一柄尚方斩马剑。有此尚方斩马剑在,穆明珠于雍州四郡,便有杀伐决断之权。

    去逮捕柳家家主的兵马已经在路上,穆明珠留了宫中前来传话的侍从吃茶,笑问宫中事。

    那侍从见她如今深得帝心,倒是也随和,凡是知道的,便闲谈中告诉了。他也并不知道什么机密的事情,不过是有眼睛都能看到,有耳朵都能听到的一些事情——譬如皇帝上个月刚去济慈寺上了香,宝华大长公主府中没听说有什么新故事,皇帝身边又添了几个新女官……

    “大人倒是消息灵通……”穆明珠与他一番笑谈下来,兜兜转转最后好似随口问道:“还有那齐都督呢?本殿离开建业时,他仿佛是刚回去——也不知上庸郡的战事究竟如何了,梁国的情形可真叫人悬心……”

    那侍从不疑有他,笑道:“奴方才没说么?上个月陛下往济慈寺上香,就带了齐都督在左右。奴在旁边瞧着,齐都督还上了一柱平安香呢,多半是又要出行了。”

    穆明珠清楚,这侍从既然如此说,便是不知齐云准确的情况,再问下去便显得刻意,因而一笑起身,道:“劳烦大人跑这一趟。”她虽然是公主之尊,但对于代表母皇前来的人,不管是婢女还是侍从,都要恭敬尊重,命樱红送上备好的小礼物,又道:“荆州景色与建业不同,大人若有时间,便在此地盘桓二日,休息过后再走不迟。”

    那侍从笑道:“殿下盛情。只是奴身上背着差事,不敢懈怠,这得赶紧回建业复命去。”他起身要走,却又从袖中掏出一份包着的小物件,低声笑道:“这是回雪大家托奴带给殿下的……”

    穆明珠微微一愣,才想起在宫中做舞姬的回雪来。

    “她知奴这次来给殿下送旨意,便托奴捎带了几只帕子给殿下……”

    穆明珠接了东西,又看了那侍从两眼,道:“不知大人与回雪……”

    那侍从轻声道:“机缘巧合认识了,原来还是同乡,不过顺手的事儿,奴便答应了。”

    穆明珠却知这侍从对回雪不寻常,宫中的人都很谨慎,捎带东西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若不是关系到位,很少有人愿意冒这种风险。她见那侍从无意深谈,这事儿等以后问回雪也不迟,便笑道:“多谢。也代我谢过回雪。多谢她惦记着我。”

    那侍从欠身施礼,这才真的去了。

    穆明珠对着阳光,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回雪送来的帕子,见的确是寻常的帕子,只是更精致漂亮些,便命樱红收起来,笑道:“谢府出来的人,真是不寻常。一方帕子也做成本殿舍不得用的模样。”

    樱红接了帕子,仔细收好,闻言故意道:“奴自然比不得谢府出来的人,做的帕子殿下倒是舍得用的。”她素来稳重,偶尔淘气一回,倒也有趣。

    穆明珠知她故意,一时笑倒,忙道:“好好好,以后你做的帕子,本殿也先在庙里供上三日,每次用前,都先沐浴焚香……”

    樱红笑道:“殿下金口玉言,奴到时候等着瞧呢。”她也清楚公主殿下要在雍州做的事情极难,有意在闲暇之时逗公主殿下欢笑一番,暂时放下太过沉重的政务。

    果然这样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对于天下人来说,他们是先得知皇帝彻底放权雍州给了四公主,而后才得知雍州的柳家犯了事儿。

    所以对柳家的惩处与否,就要看穆明珠个人的魄力了。背后皇帝的态度是很明确的,皇帝全力支持雍州新政,决心坚定。而穆明珠是插在雍州的一柄刀。刀够不够锋利,能不能杀人,就要看穆明珠自己了。

    随着柳家家主被州府兵马逮捕,从南阳郡押送穆明珠所在的南郡,短短数日之内,穆明珠案前堆满了雪片般的信。

    怕是建业城皇宫之中,皇帝穆桢案前为柳家家主求情的信件,也只多不少。

    穆明珠面色冷凝,低头看着王长寿写来的奏报,据说那柳家家主上囚车之前,曾扬言此去数日,必然要公主亲自送他回来。而英王世子周泰亲自去为岳父送行,更有英王府的护卫一路随行。

    若不是荆州都督邓珏有意示好于她,在带走柳家家主一事上出力斡旋,至少稳住了英王周鼎。否则单从南阳郡带走柳家家主,就会激起一场混乱。

    穆明珠放下王长寿的奏报,一封一封拆开案上的信件,只见为柳家家主发声的人,不但多而且分量重。

    譬如说,她现手上这封信竟然是远在上庸郡的大军副陶明写来的。此前与梁国之战,穆明珠有意通过宝华大长公主与陶大军副搭上了线。现下这封陶明写来的信,正是恳求她在对柳家家主的处置上再作考虑的。

    需知雍州四郡的这七大世家,多半都是当初从北地渡江而来的高门大姓,尤以青州、兖州等地的世家为多。

    而太|祖昭烈皇帝当年凭借北府军平定天下,虽然士卒是从流民之中来的,可是掌管士卒的中下级军官,却大半来自世家,尤其是以青州、兖州的世家为多。

    也就是说穆明珠在雍州动柳家家主,同时牵动着北府军中大批中级将领的心。因为这些中级将领,与雍州这些大世家,或是出自一系,或是父子叔侄等极为亲近的关系。穆明珠固然可以在雍州大刀阔斧改革,不惜下狠手杀几批世家,可是她得考虑这对军中带来的影响。

    甚至进一步来说,如果她以后还想要借力于北府军,就不得不考虑惩治雍州世家、对她而言所丧失的“军心”。

    虽然穆明珠在给王长寿的奏请信上批“可”字时,便清楚压力来到了她身上。

    可是这份压力,还是重的有些超出她的预期。

    下一封烫金的信,来自她的兄长英王周鼎。

    当她初到荆州的时候,英王毫无反应,也未曾派人来迎接她。可是现在英王写信给她,问她几时去南阳郡一叙,又说知道她来了,小儿辈不敢失礼,现下要世子周泰与次子周安都前来南郡拜会她。

    英王世子周泰,乃是柳家家主的女婿。而周安,则是前世继承了英王之位的那个庶子。

    这封信一句没提柳家家主之事,可是英王周鼎的用意不言自明。

    穆明珠眯起眼睛,冷着脸一封信又一封信看下去。

    这就好比扔了一块石头入猪圈,跳起来叫的便是被砸中了的。

    这些为柳家家主写信而来的,都是跟雍州大世家坐在一起的得利者。不管他们粉饰了多么好听的名目,举起了怎样冠冕堂皇的大义,本质都是一样的。他们要救下柳家家主,正如他们要保住自己的特权。他们或是威逼或是利诱,又或是伪装成为了穆明珠着想的模样,又或是拿更大的国家安危来压制她……目的只有一个,要她妥协,要她做做样子给底下人看就算了。

    何必真杀呢?

    接了尚方斩马剑的时候,你出手把人给杀了;等皇帝收回尚方斩马剑,你会是什么下场?

    雍州的寒冬已至,厚重的铅云在朔风拉扯下,呼啸般掠过广袤的天空。

    冷肃的日光透过窗纸洒落,穆明珠独坐在外书房中,良久终于看完案上堆积如山的信件,自己站起身来,撑起一扇窗户,既是远眺,也是透气。

    却见对面小书房外的花圃旁,虞岱弓着畸形的背,拖着残缺的腿,竟倚靠在一只矮凳上,手持一柄小花锄,在那冷硬的土地上划拉着什么。

    穆明珠微微一愣,披了一件外袍,从书房中走出去,缓步走到虞岱身边。

    虞岱听到背后的声音,因行动不便,没有转身,只是低声道:“殿下处理完政务了?”他的声音很沧桑,远远超过了他原本的年纪。

    穆明珠笑道:“虞先生要种什么?”

    虞岱道:“先给这地松松土。”他按着那矮凳努力站起来。

    穆明珠看到他额上的汗水,想到那日在府衙书房外听到的故事,问道:“虞先生当初在建业,曾与庞家家主庞致荣相熟,那么与柳家家主呢?”

    虞岱在有些艰难地拿过墙边的拐杖,撑在腋下,抬眸看了穆明珠一眼,喘息着没有说话。

    穆明珠温和道:“虞先生若不想说,也无妨。”她又低头去看花圃,笑道:“种些凌霄花也不错,春夏爬高开花,漂亮极了。”

    虞岱喘息略定,却是沉声道:“殿下救回下官这半残之躯,下官身无长物,除了满腹故事,也别无偿报殿下之法。”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个经不起诱惑的人!如果你们诱惑我,那我、那我就会上钩!(小声:明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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