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麻烦
箫郁昀有些乏的样子,侧躺在马车里。
“几时了?”
“少爷,现在未时。”
太阳正正好,这府里倒是连半个影都不见。事传进了箫寒耳朵里,昨个一整天都在把人叫到宫里教训,骂的都是耳熟能详那几句,没什么稀奇的,吃喝玩乐,无所事事。
他确实没什么理由找人麻烦,但坏事都是这样的,没理由就造理由,这是箫郁昀一贯作风。
“诶诶,少爷里面来人了!是个大个子的!”
那是祁戊,箫郁昀也认出来了。
“去!放过去!”
祁戊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地上就窜出来一个全身血淋淋的人躺地上,准确说是躺他面前。披头散发识不清男女。
他吓一跳,皱着眉往后退几步,那块血淋淋就跟他那边移几步。
祁戊:“……”
这是碰瓷的,碰到家门口的瓷。祁戊轻轻踢他两脚,让他给点动静。
“啊!官人打人了!救命啊,这官人仗着自己有本事来打百姓了!”
祁戊:“……”
而且不知道怎么的,这片人不多,却突然从街边小巷涌出大片看戏的观众,他这一嗓子像是口号一样,把人全号召起来了。
那些人还纷纷议个不停,一时搞得祁戊也不好出手。
“……闭嘴,别嚷!”他低声叫着,“早不起来待会有你好看的。”
“哎呦官人凶我啊!官人骂人了!”
祁戊无法了:
“你要干嘛?!”
“我要见你们主子。”这句他说的怪轻,也不再闹了。只有面前的祁戊听见了。
祁戊知道不对,思考后还是决定去里屋找人,把门半奄着,转头进了屋。
那个血淋淋的人见他走了,站起来拍拍衣裳上的灰,吹了声哨子,转眼整条街刚刚看戏的都向他行了个礼,又从拐角处不见。
血淋淋的人摘下那一头恶心的假发,看清脸,那是箫南熠。他又朝远处那辆马车招手。
箫郁昀看见了,迎着朝阳走下来,嘴上还带着笑。
箫南熠:“我演的怎么样。”他邀功。
不怎么样,是个人都能演,嗓子喊的比天还亮,哪里像个全身是血的要饭碰瓷乞丐,就这样也就你就非要过来蹭热闹。
“好。”箫郁昀夸的毫无负担。
他上前两步抵在门前,看了眼里头,还是那样,最后目光留在右手旁那比人高的花盆上,又轻笑了声。
箫南熠:“咱为什么来国师府?”
“来找麻烦。”
“国师惹你了?”
其实是他先惹人的,他不承认。
“呵,老子瞧他贱,该治。”
“……他不刚来邑靖?他干什么了,抢你丫头了?”
箫郁昀不想跟他解释,没理。
“我看陛下待他也不如何,这宅子地段烂的很,连册封礼看这样也是没打算了。”
箫南熠继续说。
“人估计也没几个臭本事,长那白嫩一张脸,哪里有国师样。”
箫郁昀这几日气头上,只想着寻仇,根本没怎么注意迟雎的样子,听这话却想起来了,那日他正眼瞧见那人一眼,那模样好似确实不错。
“切,估计就剩张脸给人瞧了。”
屋里习字的迟雎听见祁戊说外头有人找事之后面色也不太好,慢慢走出来就看着一身粉紫的箫郁昀和一位邋里邋遢的少年在门前左一句有一句。
祁戊看着刚刚外面的人满为患突然冷清下来,又看面前这两个傻杵在着,一时怒气冲天去了,他他妈被人耍了!
迟雎一眼对准箫郁昀的眸子,脸上淤青好的倒是快,看着更是贱兮兮的样。
他也在看他,脸是好看,有屁用没有。
箫郁昀:“别来无恙啊近日?”
迟雎低笑着:“不劳。”
迟雎明了,他敢来,就是记着事来找麻烦的,两边都清楚,那就没必要再客气,坦白了。
箫郁昀:“进去说事。”
迟雎默认了,事儿是迟早要讲的。转眼又看见边上的箫南熠,有些不解看着箫郁昀:
“这位也要进来?”
“不可嘛?”箫南熠有些气恼。
祁戊上去就想来一下,被迟雎拦住了。他认出了箫南熠是那日殿上的太监,既然跟着箫郁昀出来,那就不是太监,是扮相。如此口气不小,气质也不似一般仆从。能偷摸着进御前,不被找着,还跟着箫郁昀到处跑——
——这是个皇子。
既然不挑明身份,就不想人知道。那便又是偷着乐出来的。
“寒舍还未大理完,如此光临,怕是有些不好意思。”话是对箫南熠说的。
箫南熠听不懂,箫郁昀听懂了。言外之意他可以进去,箫南熠不行。也是,外人在旁边事儿也不好说。
箫郁昀:“你去旁边找楼吃酒去。”
箫南熠:“凭什么?”
箫郁昀没说话,拍了下他右肩两下,人服了。
“你跟着去。”迟雎对祁戊说,“别出事。”
箫郁昀并不意外的挑下眉梢。人从国师府上走的,出了事儿迟雎得担着,让祁戊去既是为看人,也是为守人。
见祁戊没好气走了,迟雎也再不拦着,礼出一个谦让的姿势请箫郁昀赏脸进来。
走路上箫郁昀面上也不见好,跟大爷似的两手杵后面。他瞥见走前头带路的迟雎在笑。
到屋坐下后箫郁昀不耐烦问他:
“笑什么?”
“前几日有人送了几块银贝,才三块,太戋碎了,说瞧不上眼,今早上还来一次。”
迟雎说完直接敞开了笑,眼睛就放在箫郁昀身上的紫袍子。
话是在骂箫郁昀贱,笑是在嘲箫郁昀俗。
两人争锋对峙,迟雎不动声色,箫郁昀气的脸染绯红,大口饮了杯下的茶水。
“你除了张婊子脸和狗嘴还剩什么?”
这话说的直接,为的是贱人心,迟雎被贱到了,但他不恼,反倒笑更烈,向箫郁昀坦白:
“你杯里我下了毒。”
箫郁昀愣怔了下,又朝迟雎讽笑:
“那你是真贱。”
“不怕死啊?”迟雎笑得好看又悚人。
本来其实有点,听到这话那确实一点也不怕了,反而轻轻松松的:
“你杀啊。”
要死也心甘。
迟雎杀不了他,凭箫郁昀姓箫。
他只笑了笑。
“不是毒,活血化瘀的好东西。”
箫郁昀被祁戊打那几下不养几月好不了,迟雎知道理亏,想私了两清,箫郁昀不领,他会在意那点破东西,反之凶恶着看迟雎:
“老子最恨一巴掌一个甜枣的东西。”
迟雎从箫郁昀找上门就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却没想成是个彻底的无赖混家子。
“那没办法,你自己灌的。”
说完起身要走。
“去哪啊?”
“我不留你,就做不识。不送。”
语气轻轻的,听不出喜怒。
箫郁昀站起身跑过去朝迟雎膀子一扯,迟雎有点承不住他的力,往后退了几步。
眼神却没变,始终是唾弃的样。
箫郁昀看这他那样,还以为自己是凤凰,连只枝头麻雀都比不上,呸!
“老子让你走了?”
抬头费劲,没必要费劲,迟雎只低头望着窗前的水池。
“问你话!”
箫郁昀强制性的用左手虎口给迟雎下巴给摆正了,其实有些后悔,像个疯子一样,但他想让迟雎服软,难得温声细语一句:
“说话。”
迟雎似虎般瞪他,却连音都不发一个。箫郁昀也耐足了。
“不是有张好嘴吗!不说,怕啊!”
迟雎一巴掌拍下去,朝箫郁昀右脸就是一下,下巴上的手也随之被松开。
嘴角稍微碜了点血,但比不上祁戊那掌的一半。
箫郁昀好像更来劲了,又一下夺过刚刚扇他那面手掌,迟雎想挣挣不开,一条褶子没有,比姑娘家的脸还干净,刚用了力,现在有些透红。
箫郁昀有些好笑又玩味:
“你不会武功啊——”
用自己手掌一下又下拍着迟雎的那面手心,一个字一顿的说:
“那你在装什么啊。”
迟雎:“滚。”
“好啊,”
箫郁昀放下迟雎的手,转身跨过门槛,又停下步子,回头瞟见迟雎依旧站在原地。
“迟大人,我回头还来,你给等着。”
他回头又看到那门边的花盆。
“那坛子不错,找人送到我箫府,就当国师送的见面礼了。”
“不谢。”箫郁昀道。
府不大,路也好记。箫郁昀这次算是痛快了,他只管当下开心,往后事往后再谈。
迟雎不气,他那巴掌是为了彻底惹恼箫郁昀,人不能杀,不代表没人能治。
出了大门箫郁昀就瞧见箫南熠拿着糖葫芦串蹲旁边吃,祁戊在旁边抱臂站的笔直。
“不是让你去吃酒?”
箫郁昀踢下箫南熠,祁戊对箫郁昀意见很大,见着人不行礼也不下跪。
一屋子脑袋抽的,箫郁昀心说。
箫南熠:“我要去啊,他跟在我后面,楼里姑娘看他样都躲的远远的,没意思。就回来等着了。”
“走了。”
箫郁昀把他拉起来朝马车那边走去。
箫南熠嘴里吃完最后一个糖葫芦球,剩一根挂着糖浆,粘手的小竹签子。他一股脑插进祁戊手臂交叉的缝隙里,接着摆出一个小大人的模样,有声有色对祁戊说:
“拿去扔了。”
说完屁溜跑了。
祁戊没捉到人,反被粘一身糖,心头绞着怒踏进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