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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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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若不留你在南棠,你在北卫早死过八百回了!”

    北卫太后萧嫣喜弄巫蛊,自其执政始,北卫日渐衰微,已不复往日辉煌。江宁王世子郡主天生灰瞳,大巫师言其不祥,触怒神灵,以致北卫国运衰退。太后听信谗言,遂遣刺客十名之淮北江宁王封地,暗中捉拿二子归王庭,择吉日祭天。

    “你还记得那日在钱塘江边都发生了什么吗?”钱念北低头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略带戏谑地沉吟了一句。

    钱望舒不记得,她只知道钱念北带她回到国公府之后她便害了一场大病,病愈之后从前的很多事情她都不大记得了。

    “你怎么会记得,你当时看到那几个罗刹一样的杀手吓得中了魇,昏迷了七日七夜,在梦里又哭又闹的,醒来后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钱念北轻笑了一声,兀自开始回忆起从前的事情。

    “我不记得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钱望舒红着眼眶低声问道,指甲紧紧扣着自己手心的肉。

    “你不问,我又为何要说?”钱念北似乎并不赧于回答她这个问题,“我向来最讨厌说那些没用的故事。”

    “那我今日问了,你会将实话都告诉我么?”

    “娘娘,我想我并没有这份闲心和一些无关紧要,抑或是将来有可能与我为敌的人讲什么陈年旧事。”

    “从始自终,都只是小舒在问爹爹,而已。”

    钱念北收起了他往日常常挂在面上的闲散雍容,抬头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身穿皇后华服,自己仔仔细细养了十五年的姑娘,终究还是将真相都告诉了她。

    “我与你的生父,北卫江宁王拓跋车臣,曾是多年的好友,你常问我的那幅我硬要挂在你房中的清风明月图,便是他画的。清风明月,那是我为你们取的名字。

    “我连猫狗都不曾养过,又怎么会闲来无事想着养个娃娃玩,若不是拓跋车臣跪下来求我,求我护你周全,你病一好我就会将你送回淮北。

    “你父王将你送给我的时候就说了,让我一辈子都不要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也求我不要让你再回北卫,更不要让萧嫣知道你还活着。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你若还不信,我也没办法,但你若是要做出什么背叛南棠的事情,我定会亲手了结你。”

    起初决定收养这丫头,说没有一点利用的心思,是假的,既能卖好友一个情面,又能为南棠养一个能够制衡北卫的把柄,这样的好买卖换谁都会做。

    他虽不是一个君子,但对于答应朋友的事,他从不会食言,既然答应拓跋车臣替他养女儿,他便一定会好好养。

    可养一个姑娘很麻烦,和养一只小猫小狗不一样,不是给点吃的就能平安长大,她会哭会笑,会吵会闹,会同他顶嘴,也会和他撒娇,会给他闯祸,也会为他讲笑话。总之比带兵打仗麻烦多了,可冥冥之中,他却越来越享受这种回家有人喊爹爹的生活。

    都说女儿是小棉袄,虽然这棉袄偶尔也会漏风,可钱念北觉得这话大体上也是不错的。

    在叶朗朗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若是没有这丫头的出现,他恐怕坚持不到现在,也将看不到南棠的崭新模样。

    “爹爹,你知道我不会的,生恩不及养恩大,我从来都知道。”

    -

    是夜,浓华殿后寝。

    “听说今日,你同国公吵架了?”

    李慕乾将钱望舒揽在怀里,任由她在被子里戏弄他手腕上的佛珠,反复思量着是否要过问他们父女之间的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钱望舒轻嗯了一声,松开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轻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檀香,低声道:“吵了,但是已经没事啦。”

    “可是因为你兄长的事?”李慕乾低头在她的发间轻置一吻,顺势抚了抚她的背。

    “嗯,差不多吧。”钱望舒听到李慕乾叹气,觉得他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忙撑着他的手臂起身笑骂道:“李慕乾,我和我爹吵架,你叹什么气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泼妇,不喜欢我了?”

    “阿舒,我是担心你,今日冬至宴上,我看国公的脸色不大好。”

    “你担心什么,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他吃宴时臭脸,是因为你把他安排到宰相边上去了,他见了仇人在身侧当然不高兴。”

    钱望舒笑着捏了捏李慕乾的鼻子,安抚着他的多虑。

    事实上,钱望舒与钱念北之间时不时的针尖对麦芒,早就成了这两个大小炮仗之间一种特殊的交流亲情的方式,虽然看似血淋淋,无话不谈倒也是真的。

    这一点整个国公府早已经习以为常,大家都知道,老爷虽然严厉嘴毒些,到底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对于姑娘的教导也是从不马虎的。

    “李慕乾,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我和我爹好着呢!”钱望舒觉得这小和尚一时半会应该理解不了他们爷俩的这种相处方式,便也不想再多花精力同他解释。

    钱小皇后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利落地躺回了自己的枕头上准备美美地入睡。

    李慕乾忽然有些羡慕她的这种承欢膝下,他轻笑了一声,应道:“好,阿舒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翻身跟过去,伸手松松揽过钱望舒的腰,抱着她离自己近了一些,想起自己方才打算哄她高兴而决定的事情,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腊八快到了,师叔让我带你回云林寺喝粥。”

    “喝粥?”一听到李慕乾要带她出宫,钱望舒立刻惊喜地转过身,面对着他惊讶了一声,“你要到我去喝云林寺的腊八粥吗?”

    “你不是一直说想吃么,我应了师父回去施粥,便想着将你一道带上。”

    “好哇好哇,那你一定要带我去哦,我上次去都没喝到呢,我的官人最最好了。”

    钱望舒被他的话惹得心花怒放,忙环住了他的脖子奖励了几个香吻在他脸上,可亲到一半钱望舒却又担心起来,自我否定道:“不行不行,那几日我的月事该来了,怕是又进不了云林寺的门了。”

    她想起去年在云林寺门口闹出的乌龙,心中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女子来月事乃天经地义,佛祖慈悲圣明,自然一视同仁,阿舒不必担心。”李慕乾轻抚了抚她的背,以示安慰,“若是那日你觉得身子吃不消,自管在禅房里休息就是了,但我想以你的性子,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游山玩水的。”

    “李慕乾,你要是不做皇帝,现在应该在干什么了?”

    钱望舒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缩在李慕乾怀里,想到自己同李慕乾的那个乌龙般的相识,忽然有些感慨。

    “大约已经受完了足戒,成了比丘。”李慕乾跟着她的思绪一同畅想了一番,而后如实回答道。

    “那我们还会相遇吗?”

    “那日无论如何,我都会去冷泉挑水的,你也一定会去云林寺寻灵感,不是么?”

    我们的相遇,本就不是偶然,而是命中注定。

    李慕乾说着,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起那年初遇钱望舒的情形。

    她就出现在他每日挑水的必经之路上,莫名其妙地打乱了他的挑水计划。她就站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兴高采烈地朝他挥手打招呼,那语气好像他们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他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只不过他回首时,恰巧看清了那沾染着冬日暖阳的明媚笑靥。他恍惚了一瞬,随即改变了自己原本的想法。

    那身红袄真的很衬她,他本以为,那应该是他遇到的,此生最美的晨光了。

    “萍水相逢而已嘛,见过忘过的,我是说我们会成为朋友吗,或者有没有可能再喜欢上彼此呢?”

    “我想你应该不会放过云林寺的素面和腊八粥。”

    “那你还会喜欢我吗?”

    “大约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圣僧,就不会为我动凡心嘛?”

    “阿舒,你要知道,我自幼长在佛寺,不谙男女之事,并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那若是我见色起意,一直纠缠你呢?”

    钱望舒不依不饶地问着,某人依旧笑而不语,可心中却已隐隐有些动摇。

    “妖孽楼主纠缠云林高僧,说起来也蛮有趣的。”她见李慕乾半天没有回应,便自顾自先一步遐想了起来。

    “你心思活络,有你在身边,我应当成不了高僧。”李慕乾轻哂一声,在她发间轻轻吻了一下,又抚了抚她的背以示回应。

    红尘万丈,纷扰繁杂,可若是你执手相邀,纵使会污浊缠身难修大道,我也定会追随。

    “哈哈,承认吧,李慕乾,你早晚得为我还俗!”钱望舒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肚子,话里多了几分霸道。

    “所以我心里,大多还是感谢国公的。”李慕乾不动声色地抓住了她使坏的手,想让她安分一些。

    钱望舒一阵倦意上头,打了个呵欠,忽然觉得他的话有些肉麻:“差不多得了,少废话,快睡觉吧!”

    李慕乾从善如流地替她掖了掖被角,又低声问了一句:“那圣人去喝粥么?”

    钱望舒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头在他颈上亲了一下,喑哑道:“官人美意,我自然不辜负。”

    -

    腊月初八,天朗气清,官家的大銮舆与帝后出行的仪仗一早便候在了和宁门口。

    辰时未到,凤辇便抬出了和宁门,内侍官远远瞧见娘娘的仪仗就走过去迎接,袖中却藏着一枝摘给侍女清荷的红梅。

    钱望舒许久都没有像今日这样高兴了,上月的她实在经历了太多的起起落落,弄得她神经时紧时松,一颗心时悬时落,好似活在变化无端的梦里,今日终于得空能出宫散心,钱姑娘进銮舆时的脸上都挂着自在的笑脸。

    “阿舒今日,似乎很是高兴?”这股子兴奋又盎然的劲头,连坐在一旁潜心念佛的李慕乾都感受到了,他停下心中的经,微笑着回头看她。

    彼时钱望舒正准备对着茶几上的一块枣泥糕下手,听到李慕乾的声音便立刻随手拣了一块放进嘴里,又重新转回身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李慕乾总是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见她嘴边粘上了些碎屑便抬手为她抹了抹,“今日你只管放心玩,不必顾及许多,冬月里你跟着我去扬州,让你伤神了。”

    “对哦,前几日北卫议和的事,你们商量得如何了?”钱望舒被他这么一说,瞬间想起了这件大事。

    “先瞧瞧他们的诚意如何。”李慕乾无奈于她的脑回路清奇,却又不介意与她浅谈一二。

    “你的意思是,打算议和?”钱望舒心下一沉,想着估计家里那位老爹爹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应当会气个半死。

    李慕乾微微颔首,拿起手边的清茶喝了一口,又缓声启言道:“年关将至,我军在襄阳与北卫大军鏖战已久,将士们多有疲累,也该歇一歇了。”

    “可这仗若不是我们打,日后便是我们的儿孙打,以北卫的野心,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钱望舒觉得北卫这时候想同南棠修好,一定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阿舒说的自然不错,这仗的确还是要打,但不是现在。”

    李慕乾轻勾了勾唇,肯定了她的说法,又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肩,心平气和地与她说了自己的打算:“这些年我们一直忙于收复故土,却忽略了对地方的管理,故而整顿内务才是当下首要,这样我们也可借此机会囤积兵马粮草,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攘外必先安内,这道理不错。”钱望舒听着兀自点了点头,心中瞬间豁然开朗,觉得自己有了劝说老爹暂缓用兵的理由。

    “国公那边你不必担忧,他也是认同我这么做的。”

    怪哉,怎么自己想什么这和尚如今都知道了?

    钱望舒失笑一声,抬手戳了戳李慕乾的脸蛋,故意道:“小师傅为了让我能安心喝口好粥,果然煞费苦心。”

    “那阿舒今日,一定要多喝几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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