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陈亦辞坐的很随意,看她的目光也很肆意,在上下打量。
卫生间在陈亦辞身后的一段距离,江浸月越走越近,看他也就看得越发清楚。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在笑,但并不怎么明显。
那些人也注意到了陈亦辞的目光看了过去,一大堆人争相冒着粗。
很庆幸,江浸月还没来得及听他们说的话,又一个转弯进了卫生间。
江浸月刚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就把为什么来这都忘了一干二净。
她想过和他重逢,但在这种场合和他相遇是怎么都想不到的。她站在镜子面前,洗了一把脸,等到脸快干的时候才走出卫生间。
卫生间没有门,正对着门的也只有一排排洗脸池。
江浸月刚走出卫生间,就瞥见不远处的对面有个人在抽烟,她下意识的看过去,脚步顿住。
他靠在墙上,嘴里叼着烟,外面穿的是黑色牛仔外套,还是当初散懒的模样。他发现了自己正在看他,但连头都没扭过去,只是用眼尾轻轻扫一下,随后两根手指捏住烟,熟练的吐了一溜烟柱。
它随着空气往上飘,被灯光照耀着。
最后消散在半空中。
江浸月脑袋一片空白,想往前迈步走过去,可脚像是不受她控制,下意识的往回跑。
直到站在镜子面前她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跑啊?
他只是站着抽根烟,怎么可能——
她有些恼,手背蹭了下鼻子,不情愿的松开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已经红了。
江浸月本身比较白,脸上也没有任何彩妆,脸颊上泛着的红晕格外明显,白里透红,显得有人情味了些,不过和刚来卫生间时的自己,对比不要太明显。
她又洗了一把脸,想压下脸上的燥热没想到越搓越红。等了几分钟也无济于事,只好作罢。
就这样吧。
走出卫生间,转角过后就是刚刚的那一桌。她控制着自己,把那桌人当成只是一起在同一家火锅店吃饭的人,但余光中依旧能看见陈亦辞低头看着手机,但剩下那几个人的眼神都有些……如饥似渴,两眼发光。
十分钟前,江浸月刚走去卫生间的时候,陈亦辞起身也去了卫生间。等到江浸月回来时,脸红的不行。大家目光呆滞,最后一齐看向陈亦辞。因为陈亦辞刚回来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
“卧槽,陈亦辞你他妈还是不是人了?”平头男怼了下陈亦辞的肩膀,说,“你去人家女厕所去调戏人家好意思啊??”
陈亦辞看了眼刚刚被平头男碰过的地方,又抬头看了眼平头男,没说话。
这样的沉默让大家都以为他是默认。那个被江浸月拒之千里之外的男生瞪大的眼睛问:“你真调戏成功了?”
其他人都没说话想等待着陈亦辞的解释。
“……”陈亦辞笑了下,语气很平静,但参杂着压不住的狂傲,“还用调戏么?”
“……”
意思就是不需要要调戏,站在那就能让人脸红。
挺自信的。
后来他们的对话江浸月全部自动屏蔽。
韩姿吃的也是差不多了正在补妆,见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己面前,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立刻低下头继续扑着粉底。
没过几秒她突然停下,反应了过来缓缓的抬头看向江浸月,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这脸?……”
江浸月说:“可能是热到了。”
“行吧。”
韩姿没去和争辩到底是热还是因为那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生,而是继续化着妆,一边化一边抬头问江浸月:“怎么样?好不好看?”
江浸月点点头。
她对化妆那一类没什么认知,韩姿说什么她点头就对了。
过了几分钟,韩姿补完了妆,单手“啪”的一声扣上了圆形的盒子,把它塞进了包里,和江浸月说:“你来这等我,我去付个款。顺便呢,要个微信。”
说完就起身走到刚刚的那一桌前,看样子很顺利。随后韩姿就往前台那边走。上一吃火锅也是韩姿结的帐。江浸月没拦着她,在饭店争执谁来付账的事,她不是很喜欢,她准备给她转红包。
韩姿回来的时候,江浸月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在最后那一步的时候,江浸月回头往陈亦辞的方向看了眼。
他还是依旧低着头。
江浸月问:“要到微信了吗?”
韩姿一脸骄傲:“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江浸月笑了。
两人走出火锅店,韩姿还是站在那等着江浸月,江浸月把车开到韩姿面前,打开了副驾的车门。“上来,我送你。”
韩姿摇了摇头,说:“不用,我看你上道后我自行解决。”
“有现成的车不坐,你去挤地铁吗?”
“你穿这裙子去哪?”江浸月往下瞄了一眼,说,“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了?”
“切,你瞧不起谁呢?”韩姿翻了个白眼,“我是怕你载我闯进沟里。”
韩姿摆了摆手,说:“行了,你走吧,钱我收下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不走,钱就不收?
江浸月挑了下眉,没说话。
韩姿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些中二,但一方面她是真的犟不过江浸月,只好上车。
她关上门,说是不做但是坐地铁和轿车她还是分的清的,笑着拿起手机,找到了江浸月发的转账,韩姿摁了退还。
江浸月去过韩姿家,所以并没有用导航,一路上又特别的静。突然的一声提示音声音变相的放大。
江浸月扭头看了一眼又迅速的扭了回去,是自己的手机发来消息。一猜就是韩姿的退款提示,不过江浸月现在没功夫和她争辩,刚才看了一眼手机差一点就命丧黄泉。
“这次钱退给你啦,”韩姿说,“下次你请俺吃火锅。”
江浸月看着路,笑着说:“下次手术成功就去。”
进了韩姿家的小区,江浸月很熟练的停在一旁,当初练车时停车这个技能她也是一遍就过,相比之下她这技能简直不好太像话。
韩姿下了车给江浸月告别后就往小区门口走去,江浸月打着车灯没有离开。直到韩姿走进小区,走到路灯下,到家给她报平安她都没有走。
这次偶然的重逢对她的冲击不小,尤其是他那的眼神,还有他说的那句话。
但他说的确实如此。
有时候她也在想,为什么一接近他就脸红的毛病为什么改不了。然而过去的九年,从见到他第一眼起,好像就已经给她答案了。
-
那一年的那一天雨来的很急,原本明亮的天气也变得低沉。
江浸月倚着脑袋看向窗外,雨点大大小小没规则的打到窗户上最后变成了毫无章法的水花。这雨从下午一直下到放学,没有一点想收一收的迹象。转头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指到六。
雨势只增不减。
没办法,只能顶着雨回家。还好林憬惜借到了一把伞,邀请她一起。
两人挤一把伞,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今天江浸月基本上没被浇到多少,反而是林憬惜湿了一身,头上的刘海被雨水浸湿打绺。
江浸月有些抱歉,而她没在意。
两人的院子挨得不是很近,江浸月的家离学校更近些,提前到了家。
还没打开家门,江德民的谩骂声,锅碗瓢盆的击打声,瓷碗摔在地下的破碎声就穿进了她的耳朵。
她内心纠结后还是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不是满地瓷碗的碎片,就是沙发边上七扭八歪的酒瓶。
除了满地狼藉,还有江德民。
他的衣服散落一大片,几乎是挂在身上,脸上布满胡渣,眼睛也像是发疯一样的红着,手里拎着酒瓶,往嘴里倒酒还不忘谩骂着她的母亲。
他举着酒瓶,骂着她。
最后骂累了,让她滚回屋子里。
江浸月照做,走进房间。说是走,更贴切的是小跑进房间。进门那一刻,立马上了锁。
她坐在木桌前,看着木桌的左边一角摆放的相框。是面朝大海拉提琴的背影。那是她的母亲。过了很久,她哭着睡在了桌子上,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独自一人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那里很静,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到。
她伸手往前摸索,突然一阵呐喊,她像是被刺破了耳膜,紧紧地捂着耳朵抱头蹲下。
那叫喊声是声嘶力竭的、是撕心裂肺的、是歇斯底里的。很久,那叫声停了。她缓缓抬头,面前是浴缸,盛满鲜血的浴缸。
她并没害怕,她的妈妈躺在那里——割腕自杀。
江浸月醒来是在凌晨,抹下脸颊上的泪,坐到了床的一边。那地方挨着窗户,抬眼就能看见日出。
她没看时间,只是盯着外面的天空,从刚开始的漆黑一片,变成了鱼肚白,再到后来太阳缓缓露出地平线,映照得云彩红白相间。
然而这惊艳不能维持很久,不到半小时,天空恢复了原样。
她推门,对上了江德民的目光。
那一天是母亲的忌日,他早上难得没喝酒,带着她去花店买花。
可花店有限,母亲喜欢的花又太难买。走了一圈都没有买到,江德民渐渐失去耐心。
到最后一个花店,江浸月走进去,看见了摆在角落,她走过去,却被另一个人抢了先。
“老板,这束花要了。”
说话的是刚刚进门的少年,听声音年龄差不多和她相似。隐约只看见他穿着黑色衣服。
不过她没心情去看,现在紧急的任务她还清楚。
刚想开口去问老板,还有没有这束花,就听见老板,迎合着:“亦辞啊,本来就剩下一束了,还好你来得早,要不然啊…”
介于江浸月还站在那,老板说的并没有太直白但江浸月不是傻子,她能听懂,这花不是留给她的。
可这是最后一家花店,没办法,只好挑了个和那束花模样相似,味道相似的。
江浸月拿起那束花,眼前闪过一抹黑色,手里的东西被人拿走。她抬头看向他,那人已扭过身。
他一身黑色搭配,抱着两束花走向花店老板,声音慵懒,带着些许鼻音,“这两束一起结了。”随后抬起握着手机的手臂扫二维码。
从江浸月这边望去,也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那时他的鼻梁很高,半眯着眼睛,微微抬起下巴,皮肤更是白的透彻,脸颊上未消褪去的红晕清晰可见,一脸没睡醒模样,说话更是云淡风轻。
而她呆呆的站在那,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见微信付款到账的声音。随后看着他把她的那束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一个眼神没分给她,也没给她留任何道谢的机会,转身就离开。
可能就是那一刻吧,虽然他拿走了那一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