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响
若失心望着那个少年奔跑的背影,回忆起他多年前在操场上挥汗如雨的瞬间,既欣慰又失落。
她昨天从上浦到季安坐了一晚的高铁,硬是没想到这个低纬度的城市竟飘起了皑皑白雪,连忙多加了几件衣服。从高铁站到城区的一路,绿化带风景更新了不少,五颜六色,白草黄云,美不胜收,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建筑声此起彼伏。她不禁感叹物非。
人也非。
三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那个人应该很讨厌她,心里恨透了她吧,不然怎么连面对面撞见了都不敢承认。
是她的错,也怨不得别人。
若失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出租车上,司机停止了问候傻宝祖宗十八代的饶舌,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对她说:“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姑娘,亏你还下去帮他捡东西,这种人,我看啊,真是无可救药……”
若失心苦笑着随便应付几句,司机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傻宝就这么跑着,跑啊跑,刺骨的寒风刀割般滑过他的脸颊。他没有丁点儿知觉,因为早已热泪盈眶。
“你说你这个人,怎么总是傻里傻气的呢。”“嘿嘿,那你以后就叫我傻宝吧,咋样?”“我去~谁会叫这么傻的名字啊。”
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大理石上,西西伯利亚刮来的北风夹杂过往沉睡的声音。傻宝的耳膜里反复回响着那个女孩的一字一句,却字字诛心。仿佛那两个少年只活在烂大街的偶像剧里,肖涵诺笔下的无厘头小说里,但从未存在过他的记忆里。
桥两旁的石柱上刻着一排排苍劲有力的汉字,是当地诗人留下来的宏伟杰作,虽已锈迹斑驳,却无一映照着它八百多年的悠久文化底蕴。桥底下是滔滔不绝的江水,清澈荡漾,颇有浩浩汤汤,衔远山之势。
览物之情,得无异乎,感极而悲者矣。
傻宝眼前一片模糊,撸开袖子用力地看了看表。
艹他|娘的,还剩三分钟!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这这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啊我的老天爷。
早读铃声迫在眉睫。
车道上骑着电动车的同学快马加鞭,无论寒风怎样地从他们的领口鱼贯而入,也不想被老师抓住迟到挨批。
傻宝两耳腮红,拿出自己中考长跑的那股劲,飞毛腿导弹加足马力,一千多米的距离,硬是踩着铃声抵达高三(10)班的教师门口,扶着墙壁,上气不接下气。
他梳理好自己的仪表,毕竟男生一般都死要面子。
一进门,朗朗书声的频率降低了一半,同学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他,有嘴巴上翘努力憋住不笑的,有匪夷所思的,有面带同情的。
想必是大难临头了,傻宝心中暗道不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一阵钥匙碰撞的声音恐怖如斯地逼近,接着是意料之中疼痛的打击。
班主任气势汹汹地拿着书狠狠拍向傻宝的脑袋,揪住他的耳朵拽出教室。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轻车熟路。一片哗然声在背后响起。
班主任叫朱生财,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夏天永远穿一件薄薄的衬衫,冬天则在外面加一件条纹羽绒服方可,牛仔裤一年四季更是家常便饭,像用502胶水黏在上面一样。
很多校领导夸他有责任心,教导有方,今年由带平行班转入重点班。两年来班上的总平均分都保持在四个重点班的中上位置。
傻宝在耳朵被揪得快要变形的同时,注意到班主任的头发比刚上高一的时候稀疏了不少,几缕银丝点缀其中,不知道是批改作业日夜操劳,还是像被他这样不省心的学生气的。
朱生财的声音与大多数男老师的不一样,没有洪亮吓死个人的气质,反倒是有一股尖锐的女性|味道。之前网上第一次开家长会,许多家长事后提问自己的孩子班主任是否是个女老师,同学们哑口无言,解释不清,百口难辩。
“欧阳长河!你是这个月第几次迟到了!”朱生财暴跳如雷,粗气直往傻宝脸上糊。
欧阳长河是傻宝的真名,但不是因为名字冗长别人懒得叫所以才给他取的外号,而是他天天喊别人傻宝,到头来这称呼栽在自己头上,抹都抹不掉。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叫做两级大反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生活不易,傻宝叹气。他不敢看班主任冒着火的眼睛,悻悻地向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迟到了。
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信,声音小得没有一丝底气。
这样的保证朱生财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几乎是每天必备。他揉揉自己的眉心,盯着傻宝那人畜无害的样子,沉默良久。
傻宝虽然经常迟到,但成绩不错,功课上用心,晚自习也守纪律。朱生财就是恨铁不成钢,多次劝说他把这个坏毛病改掉,但无济于事。
朱生财不想浪费时间,也知道多说无益,得让他自己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不然自己再怎么催赶,也只能事倍功半。他尽量保持心平气和,跟傻宝讲了几句大道理,软硬兼施,最后让他上座位,拿书站到教室后面去。
傻宝长舒一口气,灰溜溜地返回教室,又迎来了同学们的一番注目。
可恶,羞耻极了。
教室不大,班上共有六十八个同学,被分为三个大组,中间插两个过道,每个大组三行。每两周会顺时针挪动大组的位置,不会打乱原座位。傻宝目前坐第六行第三列的位置。
傻宝绕过讲台,由于过道太狭窄,傻宝像螃蟹般侧身。
走过第一排时他无意间瞥见肖涵诺鬼鬼祟祟写着什么,再凑近一看,扉页最上端呈现被书名号括起来的四个红色大字:傻宝外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