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在这偏远的半山腰，是一个用篱笆圈成的小院，有些矮小，入眼可见里面简陋的小平房。
农妇引着楚子墨穿过竹门。
“公子小心脚下。”
院子不大，却十分空旷，东晒的太阳穿过茂盛的密林，投在了干裂的土地上。
小院一角有片阴凉处，零散的阳光落在那里。
楚子墨看到那里摆放着一些手工的编制玩意儿，有提篮，背篼，还有着做好的草鞋，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屋里传出小孩稚嫩的嬉笑。
农妇对着屋里喊道：“段江兄弟在忙活吗？”
她对着出神的楚子墨笑了笑，看到对方俊美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慌张的神情，那双眼睛紧盯着门口忽闪着。
农妇接着喊道：“段江兄弟快出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随着微开的木门缓缓打开，那一瞬间，楚子墨恍然如梦退后半分，此时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是他!
里面的男人穿着灰白的粗布麻衣，头发用布带简单绑起，那张脸依旧不苟言笑，只是曾经最为引人注意的眼睛却失了颜色，没有了狠厉的目光，显得他变得随和很多。
怀里的孩子紧紧圈住段江年的脖子，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院子里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段江年的眼睛虽然看不到，但是他的感知异常的好，他从孩子的胆怯中依稀感到多了一个人。
他问道：“阿林嫂，你介绍什么人？”
农妇看向楚子墨。
楚子墨只是紧紧盯着那父子二人，无暇顾及周遭。
然后对着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让她不要告知。
阿林嫂的眼色了得，立即会意。
她对段江年说：“前几日，老医师救了一个从北方过来的落难人，人倒是治好了，却是个哑巴，问他从哪来，去哪去全忘记了，看他实在可怜人，就说先留他，等他想起家在哪，在送他走就成。”
这番说辞让段江年想起了当初的自己，也是被这些好心人所救，心中感慨万千。
他点点头，问道：“可有我帮上忙的？”
“这几年咱们村里年轻人多，人丁兴旺，怎么都挪不出一个让他避难的地方，这不，想起你平日一个人落寞，就想着带着他投奔你这里，互相也有个伴。”
阿林嫂是村里出了名的碎嘴，一腔热情还促成了不少的姻缘。
她越说越起劲，知道段江犯难，但是这位公子也不好惹，为了保全大家的安全，只能随贵公子的意。
“你放心段江兄弟，他也是个男人，年轻有劲，动作利索，肯定能帮你做很多事，再加上寒儿也会走路了，多个人照应着也好。而且多个打下手的人又不给钱，只需要给他一个住的地儿，给他一口饭吃就成，这么好的事去哪找，我看，就你这最合适。”
这番连环珠语让段江年不知如何作答，阿林嫂为了彻底打消他的顾虑，将楚子墨往前一推，紧接道：“放心好了段江兄弟，我马上回去申请村长，让他给你们多加口粮，绝不让你难堪。”
说完对楚子墨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就出了小院，匆匆回村。
到了村里，一翁人围上来问长问短，无非就是问那个人是谁，他要干什么？
有人担心对段江和村里人不利。
阿林嫂思来想去摇摇头，看着那人的模样不太像坏人。
没了阿林嫂的聒噪，小小的院子里安静了许多。
楚子墨忍不住向前几步靠近段江年，遏制住内心的冲动，他时刻记着自己是一个落难的哑巴，只有这个卑贱的身份，才能陪在他的身边。
段江年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回到了屋里。
楚子墨怕吓到他，只能待在门口不动。
一会儿，段江年出来了，他在屋里哄睡了孩子，然后拿出干净的衣物，凭着感觉递过去。
“既是落难，可能你的衣服早就破烂不堪，先拿我的穿上吧。”
楚子墨赶忙接过，指尖碰到了对方微凉的手，让他一时留恋。
段江年继续道：“院子里有一间未用的偏房，你打点出来住在那里，平日里随便做些什么都可以，但是我这屋里有孩子，希望你不要进来。”
楚子墨望向偏房，那里是一间破旧的柴房，门口还挂着蛛丝，脏乱不堪。
如果是以前，他只会嘲讽这哪是人住的地方，自己家豢养牲畜的地方都比这里豪华。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心甘情愿住进这里。
只一会儿时间，楚子墨就摸清楚了这里的布局。
正房左边是偏房，右边是厨房，后面还有一口井是用于洗漱的地方。
他先是将杂乱的柴房整理出来，里面有简单的一些家具，段江年中途还抱来将一床被子供他使用。
想要的人就在面前，楚子墨想伸手摸摸他，可是又不敢，只能看他轻车熟路地进来又出去。
收拾好房间，已是大汗淋淋。
他从小身份尊贵，锦衣玉食，做着这些粗活却悠然自得。
失而复得让楚子墨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洗漱完毕，换上了布衣，他与段江年的身段相仿，穿上正是合身。
有些痴迷地嗅了嗅衣袖，有阳光晒过之后的味道。
段江年一向好净，曾经在御虎门的时候，隔一段时间就会吩咐下人将衣物全搬去太阳底下暴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