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只有活着

    外头的风雪刮得猛烈，门窗被砸得咚咚作响，声音之大，在这骇人的深夜里竟然听不见房子里剧烈的咳嗽声。

    段江年实在吐不出什么了，只能趴在床沿上干呕着，在这寒冬里他受了严重的风寒，头仿佛炸裂开来，浑身无力，口干舌燥间，颤抖着将床头柜已经冷却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将单薄的被子将自己裹紧，他在五岳城从来没有体会过拥有大雪的冬季，原来是这么的寒冷。

    段江年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可是外面的风雪太大，这单薄的棉被已是不能带给他基础的温暖，总能让他产生赤裸在雪地里的幻想。

    这是不好的预示，他干脆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冷冰冰又让他讽刺的炭炉，里面却一枚炭火都没有。

    段江年倍感苍凉，这就是你逼我的手段吗？

    温意云。

    若是遇到平常人恨不得一死百了，死后再无痛楚，可是段江年不一样，他早已经历过比这十倍的痛苦，从出生被父母遗弃，再到同门欺辱，秦狩盛的幽禁，亦或者江湖中大大小小的仇杀，没有一天的安生享受，他什么都没有，唯有一条命是自己的，所以他想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看到温意云因为得不到玄寒之气而癫狂。

    雪夜太过漫长，院子里已经积起数尺高的厚雪，阿钦提着盒子小心地走过雪地，有些心急差点滑倒，好在及时稳住了脚根才来到门前，他先是抖抖身上的雪粒然后敲敲门，见没有回应便直接踏门而入。

    屋子里并没有暖和多少，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嘴唇无色，阿钦以为他死了，好在细看发现胸口还在缓慢起伏，他才按下一口气来。

    从盒子里端出汤药，还有些温热，这是他给药房的人干了一晚上的活儿才换来的一碗汤药。

    本来他想着，既然这个段大人对宫主还有些作用总该不能让他死，讨两碗汤药总还是要给的，可是宫中事宜都要经过宫主的同意，可是宫主又哪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能见到的，又如何去向宫主讨药呢？

    对阿钦来说，见到宫主简直比登天还难。

    没法，只能听药房的人差遣，才换来这珍贵的一碗药。

    阿钦将药一滴不剩地喂给了段江年，喝了这一碗，不知何时能得第二碗。

    他在柜子里查看了一下，发现里面有一些衣物，更有一件狐毛的披风，毛发柔顺，是不可多得的珍品，阿钦疑惑为何这么珍贵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里，不容多想，他从里面拿出来给冷得发抖的男人盖上，希望能让他好受一些。

    药起了作用，段江年幽幽转醒，他听到了有人在抚琴吟唱的声音，那男音清亮婉转，音调高低交错，仿佛情人贴耳，亲诉衷肠，让人动容。

    他看到阿钦正在烧炭，炉上烧着水，正在往里面丢着不知名的野果子。

    “段大人，您醒了？”

    阿钦看到人醒了，便将果子从滚烫的锅里捞出放进备好的碗里，然后端给他。

    “这是煮的酸千果，这种果子极不容易生长，不仅能饱腹，还能治风寒，您试试。”

    当年他有家的时候，父亲时常给他摘这个果子吃。

    段江年听话地将碗里的果子吃完，有点酸涩，好在胃里暖和起来。

    “外面是谁在唱歌？”

    段江年的声音嘶哑，有些好奇，从他来到明满宫从没有听过这个声音，更没听过有人唱歌。

    阿钦如实回他：“这是宫主从外面接回来的艺人，听说此人精通琴棋，能文能武，是宫主请回来的贵客。”

    贵客？

    原来这就是贵客，段江年突然想起，在他进入明满宫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仇视厌恶的，他也终于知道，原来他们不是不喜外人，只是不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