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许亦繁愣了一瞬，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之前有好几次她被黑上热搜，她打来电话关切，她都以“这是营销策略”来安抚，这回她可能也是这样认为，否则要怎么解释一个二十七岁的人，曾经放弃高考，如今又要在高龄奔入高考大军？
这说不通。
许亦繁笑笑，道：“涵玥，这回不是策略。”
“不是策略，那是什么……”于涵玥脱口而出，后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不可置信地抬眼，眼眸里写满惊讶，“是真的，你真要考清华，还在微博广而告之？你咋那么傻呀你。”
她真心实意地着急，眉宇的惊讶褪去，变为几分显而易见的焦急。
他们初中毕业分别，这些年联系不断，见面却少，偶尔在朋友圈窥见对方的生活，也是慢悠悠的小城悠闲舒适状态，用于涵玥常来调侃自己的话，那就是一条躺平的咸鱼，咋自在咋来。也是因着这个慢节奏的原因，脾气和性格也愈加温吞，结果在她面前就破功了。
许亦繁感念她的关怀，笑着解释了一下。
“嗯，我大概懂了。其实网上的评论我也都看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于涵玥点的喝的送上来，她先小啜一口，再抬眼看向许亦繁，语气里不无艳羡地说道：“其实吧，来之前我本来想劝你。你也知道我在家这两年，活脱脱一个咸鱼，没事和我老公出去转转，他爱跑我也爱跑，现在又怀了孕，等生下来我妈给看，虽说不大富大贵，饿不死还有得闲也挺好。我原想着你退了圈，要说你是个小富婆不为过，就算你去来个环游世界，估摸着你回来还能想精致生活就精致生活，想相夫教子咸鱼度日，那也可以啊。就依我看，何必折腾呢？多累啊！”
听完她的话，许亦繁抿了口喝的，润喉也润唇，反问她：“那现在呢？”
于涵玥一耸肩，双手一摊：“就算了呗，不劝了。因为我发现，刚那段话光是阐述我的想法就好累，要想着劝说你，指不定付出多少口舌，太累了太累了，不符合我咸鱼的人设，不能好久不见，一来就崩人设，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你说得对。”
许亦繁这回眉眼俱是拢着笑意，附和于涵玥。
于涵玥莫名地松口气，再道：“其实我觉得你没有错，人生是自己的，想干啥就干啥，管他呢？这么一说，我就有点慌了，你说我会不会咸鱼着咸鱼着思想就被同化了吧，到时候见着你就‘女人没生过孩子是不完整的，该生孩子不生孩子是有罪的’，啊，我一想到我要是变成这样，就抓狂啊！”
许亦繁：“……”
她是没想到，许久不见的老友在咸鱼人设之上，又附加了戏精人设。
他们一年多没见，话题从一开始的上学跳到保养，从保养又跳到某某同学读书有大出息，偶尔于涵玥再好奇一些小道八卦，许亦繁笑着给她澄清，直言“圈里也像是普通职场，没那么魔幻”，惊得她来了句“我以为都跟娱乐圈文一样”。
两个人畅聊一番，十分尽兴。
临到中午，于涵玥笑问：“你等下有安排没？”
许亦繁：“下午有，从明天开始就不约了。”
“那行，走，带你看场好戏，顺便蹭顿免费午饭。不过看戏是主要的，饭可能吃不好，出来后，我再另请你。”
“……”
去的路上，于涵玥神秘兮兮给她解惑，原来是所谓的“见见世面”，看看普信男是什么样。这场说是同学会，又不算是正经的，于涵玥算是临时被拉过来，也是有同学听说她小日子不错，故意叫她过来打听打听。
至于为啥有普信男，她听组织者跟她抱怨了两句，这回来的某个人天天在给她发一堆微信，让她考公考编，简直苦不堪言。
果然，到了地方，还没进包厢，就听见有个公鸭嗓男生在那高谈阔论。
声音之大，包厢在走廊那头，他们在走廊这头都能听得清。
“姜丽丽，你听我说的，能有个岗位都不错了，就我刚给你发的，不限制专业和应届，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如今小县城限制都好多，这还是市里。”
里头有人好像小声回了句，那人立马尖了嗓子道：“大哥，你还挑啥？没去过咋了，你别看s省北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也比得上咱们中部！薪资绝对不低，看得我也想报了！就算它是s省gdp最低的市，那又咋了，只要能上岸就行！真的，作为同学我才告诉你，这个消息可能改变你的一生，几乎没啥条件限制，在全国都找不到这样的了。赶紧冲，没机会了！
还有你别说你老公的事，你老公他进体制了吗，还是老板了？体制可以调动，要是老板的话，你应该也不用考了对吧？这都不是啊，那随时可以撤，除非年薪上三十万那种，我想应该也没有吧？
哎哎哎，你看你这反应，我又不是拉皮条的，我只能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将来好不好别怪我，好了也不用谢我，只用请我吃顿饭，不好我不退。
我建议你啊，你就自考个本科，就考法律，两年时间加两次公考，拿个法学自考本科再考下司考，想不上岸都难呢！千万别犹豫了，也别想着三十四五打擦边球，自考进体制是你唯一的思路了。我刚又给你发一个，y省江市的，你看看。
啥？你就想考h省，卡这么严？你说累了不想去那么远，那超过35不更累？你好好听我说，我也不是卖课的，我就是跟你说，对于普通人来说35是个坎儿，非富即贵，做生意有成，清北复交，那当我没说。你要知道，二十多岁能挣钱在哪都没关系，三十五没大富，你确实得想办法稳定了，要不你就出国。
外国很多国家和咱人口结构不一样，比如加国、澳洲、德国，你哪怕是去扫树叶、做电工、屠夫，也能过得不错，这第一个还不算太劳累，第二个收入不错，生活质量不比白领低，也没有三十五岁年龄门槛之说，你大可以去国外看看。就是那确实是离家更远了，我记得你刚还说就想在h省。
还有你也别说你在s市一个月一万多，没有用；也别说什么居转户，那都七年了，你不生孩子？而且s市就算居住证可以考事业单位，那也不稳定吧？s市的公务员原来十五六万，现在也就接近二十万，但是你这社会人员非户籍，也得需要硕士和一年居住证才能报吧，我还听说人家面试会优先本地，这也不稳定啊！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拉皮条的，没有收益，我们没有利益关系，不用说那么多。最后再啰嗦一句，科学角度讲，女生最好别超过35生孩子，没有任何道德绑架层面，单纯科学角度。所以说，进体制是你唯一出路了，超过三十五岁，你作为个女生还不稳定就完了，要是男生还能冲冲。”
旁边人似乎问了句：“你现在在备考这些吗？”
这人生硬地回道：“你不用管我。”
于涵玥和许亦繁锦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他结尾的一句。
于涵玥转头和许亦繁咬耳朵：“我草，我拳头都硬了。虽然我也算体制内，就听不得他这样说。什么女生三十五岁就完了，男生还能冲一冲。早知道不来了，这戏看得心里窝火。”
她对这个说话男声有印象。
这个人是她大学同学，比他小两届，是不同专业的学弟，两人意外认识。记得两年前，当时他们都在北京打工，这个学弟因为四级不过找不到工作，也没钱交房租、还学费贷款，他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还找她求助来着。转眼两年未见，好像出门发大财，整个一指点江山的成功人士。
可不对呀。
前几天这个学弟还给她发消息，说是自己去了y省做老师，那里是真有钱，但他只能做寒暑假，如今正是失业时期，穷得差点交不起房租，跟着朋友来h省避避风头，等暑假了再过去那边。
“乌鱼子，说不用别人管他，他在那儿倒会对别人指手画脚。”
“先坐。”
许亦繁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两人正式落座。
于涵玥他们是认识的，几个人纷纷和她打了招呼。许亦繁穿得很简单，带着帽子、口罩和眼镜，基本素颜，与平日上装时不大一样，所以他们一时并没认出她是谁，而是问了下于涵玥。
于涵玥也不介绍，只道：“我朋友。”
她侧头和许亦繁简单介绍了下在场人，许亦繁了然点头。
“朋友好朋友好，学姐啊你看看还要点什么吗？我们就等你了。”开口的正是刚才高谈阔论的马六，面对于涵玥殷勤不已，全然不是刚才那副嘴脸。
他说话捧着于涵玥，不知咋地又说到考研的话题，原来蒋丽丽有想读研的想法，但在犹豫。刚才也就是马六知道她这个想法，便不停劝说她考公考编。蒋丽丽性子有点软，虽然有想法，这一会儿已经被马六说得有些许动摇。
她低着头，好想在抠手指，似乎有点赞同：“你说得也有道理哦，好像是稳定是前提，我这个年龄得先稳定了……唉，真的不能去读研吗？”
“当然！你该不会像网上那个女明星一样发疯吧，人家那是有资本，娱乐圈的钱多好挣啊，我们能和人家比吗？”
马六瞥了蒋丽丽一眼，面容微带着不屑，继续道：“我跟你说，你别想着考研不考研的事，先不说需要多少成本，时间、机会、金钱……这都算上了，最关键是加上三年你快三十五了，那时候再去冲体制，如果没冲上呢？你就年纪大了，人家工作都不要三十五往上了，何况你是女生，如果你是男生，我会觉得还有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