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八十八楼分成左右两侧，左侧是工作人员办公区，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右侧一道深色玻璃门隔开，是截然不同的空间，未靠近就觉得安静肃穆。
董特助把顾安如领到一位四十多岁，气质干练，神色严肃的女秘书前面。
“梁秘书，这位是顾安如，新来的临时助理，补黄助理的缺。以后她的工作由你安排。”
“好的，董特助。”梁秘书正在打电话，用法语说了句稍等，然后手捂住话筒打量了顾安如一眼，指着桌上一叠文件吩咐，“复印十二份，装订好后送到三号会议室。”说完，继续对着电话用法语交流。
周围的人都在忙而不乱地工作，对新来的临时助理毫不好奇。
顾安如二话不说，抱起文件寻找复印室。
董特助有心嘱咐顾小姐几句，想起叶先生的交代，不宜表现出关心，只能先离开。
复印机使用率高，应该不会太远，顾安如就近找了一会，很快看到挂着牌子的复印室。
复印室里有三台复印机，其中一台有人在使用。她走到其中一台，低头研究了一会，按照上面的英文提示步骤设置，复印机连续吐出纸张。
旁边复印文件的年轻男人从她进来后就留意她的举止，见此有些惊讶：“你这台是全进口复印机，操作程序与国产有些不同，第一次使用通常会弄错，你以前用过？”
顾安如看了眼他胸口的工牌，职位也是助理，礼貌地回答：“是第一次用，按钮上有英文提示，按照步骤操作就行。”
她一抬头，露出整张雪白如玉的脸。
对方怔了怔，眼里闪过惊艳。
“你是新来的助理吧？按钮上的几个专业名词能看懂？厉害，英语几级？”
“我在国外呆过几年。”
“怪不得。这次人事部动作真快，黄助理昨天离职，今天你就接上。我叫陈竹年，比你早半年进八十八楼，以后工作上有什么疑问的，可以问我。”
“谢谢。”
“不客气。”陈助理整理好资料走了。
复印不是技术活，但每张必须字墨清晰，纸面干净。顾安如检查过后，按照刚才留意的陈竹年的方式整理装订。虽然梁秘书让她送到三号会议室，想了想，还是先送給梁秘书过目。
梁秘书结束了那通国外长途电话，正在核对资料，对她送来没说什么，简单翻看一下。
之所以直接吩咐她送到三号会议室，以为能进八十八楼工作的，哪怕临时助理也是精挑细选过，不可能连复印都做不好。
然后眉头皱起来，问：“复印了几份？”
“十三份。多出一份用备用。”
梁秘书目光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直接抽出一份放在一边。
面无表情地说：“可以了，送到三号会议室吧。”
顾安如愣了一下，不明白梁秘书为什么变色，是未按她吩咐多复印一份触怒了她，还是哪里做错了？
把疑惑放在心里，先把资料送到会议室。
会议室在八十八楼右侧。
那道深色玻璃门内，空阔寂静，脚踩在厚地毯上没有任何声音。头顶每隔几米有一个摄像头，给人一种森严的感觉。
顾安如很快找到三号会议室，里面有人在布置场地，顾安如送进资料没久留，很快退出来。
回到梁秘书处，梁秘书头也不抬地忙着事情，顾安如轻声问：“梁秘书，我刚才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梁秘书有些意外，似乎没料到她会直接问。抬眼看她，毫不留情地冷脸训斥：“八十八楼保密制度不知道吗？任何资料不得多复印，不得拍照，外传，多余的必须登机碎毁，这些入职培训忘了？”
其他秘书闻声看过来。
在一道道异样的目光中，顾安如心中恍然，原来如此。
怪不得梁秘书刚才看她目光如此不可思议，当即抽走那一份。不过没看着她送到会议室出丑，也算是维护了她。
她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
她笑容真诚，梁秘书视若无睹，态度依然冰冷。
“下不为例。”指着另一份文件，“找个工位，整理好数据，第一天上班不用太赶，中午前交给我就行。”
顾安如把那份文件登记碎纸后，回来找了个没私人物品的电脑坐下，应该是黄助理之前的工位。
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让她不由心头一紧。整理文件必定要用到办公软件，但她多年未碰手机，更何况是电脑，很多办公基本操作忘得差不多。这么多页数，手工输入并不容易，很难在中午前完成。
助理的工作不是打杂吗？说好的助理工作不难，她肯定能胜任呢？
总不能此刻把文件送回去，告诉梁秘书她不会吧。
顾安如也不是还没努力就打退堂鼓的人。
定了定神，梁秘书哪怕对她第一印象不佳，也没必要说谎话，既然说上午能完成，并且不必太赶，肯定有快捷的方法，比如专门软件等。
于是查看电脑，果然发现一款青木集团内部开发，专门用来整理文件和数据的软件，她要做的是设置参数，通过扫描自动生成表格和填充数据，然后人工调整和核对数据，远比手工输入节省时间，工作量大大减少。
她静下心来，先用了些时间研究软件，几次练手后，觉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操作。
她太专心，整个上午就没再抬头。
注意力高度集中，整整一上午连喝水和去洗手间都忘了。因此没注意到董特助从她工位经过了两次，也没看到一行高层进入右侧会议室。
午休前，顾安如终于整理好数据，自查了几遍，交给梁秘书。
梁秘书接过后仔细看过，没说什么。
顾安如心里一松，知道这次通过了。
“我姓梁，名字佩云，以后叫我梁秘书吧。”
“好的，梁秘书。”
“十三楼是员工餐厅，十一点半到一点半是用餐时间，ai自动识别员工身份，餐费在员工卡里自动扣除。如果不想吃员工餐，可以手机订外卖。”
“要帮你带午餐吗？”顾安如见梁秘书没下班的意思，问了一句。
梁秘书面无表情：“不必，带餐也不是助理的工作范围。董事长还在里面开会，相关部门的秘书得留下来工作。”
话刚落下，玻璃门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叶秦东，身材修长，气质清冷。一套剪裁得体的藏蓝色西装，领带是银灰色的，袖扣是珐琅的，愈发显得贵气。他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一出玻璃门，他不动声色地朝工位区扫了一眼，目光在她身上没有任何停顿，陌生，随意，冷淡，仿佛真的不认识她。
倒是董特助朝她走过去，“顾助理，工作还能适应吗？”
董特助心里一直记挂着她这边情况，无奈进了会议室后抽不出身来，现在见她神色不错，似乎没遇到什么麻烦，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顾安如回答。
“你的身份识别可能没那么快输入，午餐先用我的卡吧。”
顾安如落落大方地接过，然后坐员工电梯去十三楼餐厅。
员工餐厅采用自助餐模式，菜品丰富，种类繁多，仅主食就有二十多种，其中面食十多种，另有各种水果和饮料。每人每餐象征性地收取两元，浪费部分则按价付费，杜绝浪费现象。
顾安如拿了两块糖醋排骨，三个水煮大虾，时蔬若干，小半勺米饭。份量刚刚好，不会浪费，也够吃饱。
正是用餐高峰，餐厅里座无虚位。
端着餐盘四处找位置的经历对顾安如来说很新鲜，记忆中也就大学时有过。
有人冲她招手，“顾助理，这里有位置。”
她端着盘子过去坐下，陈助理自来熟地问：“顾助理，怎么现在才来？”
“电梯都是人，一层层停，下来迟了。”
“现在正是用餐高峰时间，要么提早十五分钟来，要么晚十五分钟。”
顾安如诧异：“人均用餐只有十五分钟？”
“如果细嚼慢咽，十几分钟时间当然不够，如果忙于工作，肯定够了。”
“集团规定了用餐时间？”
“那倒没有。在这里工作都是精英，优秀的人本身很努力，加上丰厚的薪水和奖金，尤其是工作成就感，想上进的人都很拼，哪舍得在细嚼慢咽上浪费时间。”
“听起来工作压力很大？”顾安如不知道所有上班族都这么拼，还是青木集团的员工特别拼。
“哪里不竞争激烈压力大？我们集团至少升迁渠道公正透明，只要有贡献就有丰厚回报，让有真才实干的人实现抱负。”陈助理津津有味地啃着红烧排骨，“再说了，叶先生不提倡无效加班，鼓励员工们要尽可能在上班时间内完成工作，下班后安心陪伴家人。”
旁边其他部门的员工听到他们对话，也加入了话题：“是啊，不象国内很多企业包括跨国集团，确实没有任何明文提倡加班，事实上在制度上软激励员工加班，比如提供免费班车，加班到晚上八点半，可以吃到免费丰盛的夜宵，加班到晚上十点半，可以报销回家的打车费，让一个人做三个人的工作量领两个人的工资。我有个同学在国内某知名企业上班，每月加班一百二十个小时以上，相当于每天至少加班四小时，连续半年没正常下班过，他说要不是为了那点员工股权激励，早辞职跳槽了。”
“就算跳槽又怎样？无非是从一个加班多的公司跳槽到另一个加班相对少的公司而已。”另外有人不以为然，“我们集团就算加班，每天不超过三个小时，超出部分给两倍加班费，多出来的加班工时可以用来调休，工作效率和体育锻炼是员工年终考核之一。所以别看大家用餐争分夺秒，其实心中乐意。”
顾安如明白了。
高薪和优越的福利让生活有了保障，成就感成了工作追求目标，谁也不愿居于人后，于是努力的人更努力，优秀的人更优秀。
她边剥着虾壳边问：“这是集团企业文化吗？”
她心想，通过使命、愿景和价值观，为企业构建一座山巅之城，激励员工自动在工作时间内努力工作，又尊重和保证员工的休息时间，促成这种企业文化的人，该有多么开阔的心胸和高瞻远瞩的目光？
陈助理说：“以前和其他集团一样，通宵达旦加班是常态，叶先生上任后实施的。”
说完，压低声音对顾安如说：“叶董平常上班很少迟到早退，但双休日雷打不动休息。有他以身作则，逐渐形成了务实的企业文化。”
顾安如不由有些出神。
陈助理看了眼她的餐盘，不由感叹：“你们美女是不是都快瘦成一道闪电了，还觉得自己特别胖需要减肥，然后吃得特别少？”
顾安如简单解释：“我胃不好，吃不了太多。”
陈助理自然不信，笑说：“连我那十岁的表妹都嚷嚷着要么瘦要么死，反正美女们吃得少，有各种理由。我手头一大堆活，我先走了。”
顾安如边吃边观察，发现大部分员工用餐时间快的确在十五分钟左右，慢的不超过二十分钟。
很少有人边吃边玩手机，更不用说玩游戏。
唯独她是个异类，细嚼慢咽用了半个小时。
回到八十八楼，梁秘书等人已在工位上忙碌，用餐比她晚，工作比她早。
每个人都习以为常的样子，显然早习惯了这种节奏。
下午梁秘书交给她的工作是些打杂的，复印和整理资料之类，没什么技术含量，做得轻而易举。
她走动或一抬头时，总能看到不同的秘书去那道玻璃门内送文件和汇报工作，以及董特助不时进出的身影。
她注意到，仅这个下午，叶秦东接待了两批访客，开了一次会议，见过几位高层，还不包括其他工作。
从上班到下班，他似乎没什么休息的时间，工作量大，时间紧凑。
而这，应该是叶秦东每天的工作状态。
顾安如想起在星月湾每次见到他的悠闲状态，照顾小球球的耐心十足，不由心想，每个人光鲜的背后，是别人难以承受的努力和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