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当天下午，叶秦东喂小球球时，从金嫂处得知了此事。
他看了看二楼，上面灯亮着，没有其他声音。
金嫂继续低声说：“她们趾高气扬的样子，哪是来求人的，简直来要挟人。一张口就要五亿，当钱是印刷机印的。还说什么叶老太太不同意你娶一个对娘家见死不救，冷清薄性的女人，说想嫁入豪门，总得付出些代价。”
叶秦东神色若有所思。
“顾小姐当时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
“顾小姐现在做什么？”
“她们走后，看了一会书，现在应该在睡觉吧。”
看来心情完全没受她们影响。
次日清早，叶秦东去十号别墅换猫砂，没遇到顾小姐，沿着星月湾畔走，回来时遇到了散步的顾小姐。
“早，顾小姐。”
“早，叶先生。”
叶秦东很自然地慢下脚步，和她并肩走着。
一路上，两人并无交谈。
快到分岔路口时，顾小姐忽然问：“叶先生，有没有好的律师推荐给我？”
“哪方面的？”
“财产遗嘱。”
叶秦东脚步一顿，转头看她。
“叶先生提醒得对，防人之心不可无。昨天霍家母女来找我，狮子大开口，看来霍家的情况比大家知道的还要严重。不能排除她们会狗急跳墙做些什么。霍云山是我血缘上的父亲，如果我发生任何意外，他将会是遗产的唯一得利者。”她解释说，“所以为绝后患，我需要立一份遗嘱，如果我出现任何意外，所有财产捐给慈善机构。”
这是釜底抽薪，防止被人利用血缘关系最简单也最有效的一招。
叶秦东一直知道顾小姐的聪明远胜过世上大多数女子，可如此通透，当机立断，实在超出他意料之外。
“大概什么时候需要？我们青木集团有专业律师，可以随时提供帮助。”
“越快越好。”
叶秦东推荐的柳律师，四十岁出头，外表温和儒雅，富有亲和力，专业能力极强。
顾小姐说出立财产遗嘱原因后，他提出合理专业的建议：“顾小姐很年轻，将来可能会结婚婚生子，因此财产遗嘱不妨增加一条，假如顾小姐出现意外时有亲生子女，子女年满十八周岁前，财产由信托代管，子女年满十八周岁，财产由子女自行支配。若无子女，无论是否结婚，名下一切财产捐给慈善机构。”同时也杜绝了以后配偶方面的心怀不轨。
“另外，顾小姐可以指定信任的大型慈善机构，也可以指定捐助的对象和用途，比如用于帮助贫困学生等。”
顾小姐听取了柳律师的建议，仔细筛选后指定一家靠谱的，没什么功利心的慈善总会，资助对象指点为贫困学生，以及设立奖学金，妇女儿童权益等。
从公证处出来，顾小姐请柳律师吃饭，以表谢意。
她对本市餐馆不熟，让柳律师自己选地方。柳律师未推辞，推荐了一家市中心环境优美的西餐馆。
两人各点了一份牛排套餐，边吃边聊。
柳律师风趣幽默，善于调节气氛，说起从业后遇到的一些有趣案子，气氛毫不冷场，一顿饭吃得轻松愉快。
用餐到一半，有服务员带了两人路过包厢门口，柳律师看到其中一位，立刻起身打招呼。
这是顾小姐第一次在星月湾以外的地方见到叶秦东。他衣着正式，一套黑色商务正装搭暗纹领带，戴着钻石袖扣，似乎见过什么重要的人，表情冷淡疏离，透着一股与她平常见到的一身休闲装給小球球喂食洗澡所没有的距离感。
叶秦东看到她后，脸上就多了一丝笑意：“真巧，在这里遇到顾小姐，介意一起坐吗？”
顾小姐自然不介意，何况是他推荐的柳律师。
董助理自觉地去包厢外找位置坐。叶秦东拉开她身边椅子坐下，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下：“办得怎么样？顺利吗？”
他含笑的声音，熟悉的态度，立刻冲淡了不同装扮带给她的陌生感。“很顺利，柳律师很专业，效率高。”
“我们集团律师都不错，柳律师有前途。”叶秦东没看菜单，而是直接点了一份和顾小姐相同的牛排套餐。
柳律师闻言颇为受宠若惊：“多谢叶先生夸奖，我有很多不足之处，努力学习进步，争取以后进入律师团。”
叶秦东简短地说：“期待中。”
柳律师怕顾小姐听不懂，特意解释：“我们集团有个极牛的律师团，收罗了不同国籍，精通各国法律的顶级精英律师，专门处理集团一些棘手的跨国案件。前年集团收购了一个敏感行业的国外公司，受到该国阻扰，有个高层在该国机场转机，被该国以银行欺诈的罪名扣押下来，就是咱们这个律师团出面周旋，在最短时间内释放。当时国内外新闻都有所报道，顾小姐听闻过吧？”
顾小姐歉意地说：“我很少看新闻，孤陋寡闻了。”
柳律师笑着替她解围说：“顾小姐在国外没留意到很正常，因为国外的这些新闻被压住了，毕竟外国人也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记得那年年底，这件事成为国民最扬眉吐气的事件之一，律师团得到了集团破额奖励，叶先生还在年度总结的内部邮件里提到此事，把各部门羡慕得不行。”
叶秦东笑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能让付出努力的人白辛苦。律师团没让我失望，无论哪个部门或个人对集团作出重大贡献，就该好好奖励。。”
服务员送来叶秦东的牛排，三人边吃边聊，后来柳律师有电话进来，起身去外面接。
片刻后柳律师匆匆回来，说有急事处理，连声抱歉，走前给顾安如留下他的名片。
包厢里只剩下两人。
叶秦东边切牛排边笑：“看来，柳律师对你印象不错，他很少主动给私人名片。”
顾小姐心知肚明：“应该是沾了你的光。”
“他们这种职业的人，表面圆滑，其实心有傲气，看不上的人，就算是我介绍，也只是公事公办而已。”与叶秦东相处，如沐春风，他不管做什么说什么话都很舒服，有种温柔而包容的力量，“顾小姐，你很理智，也很当机立断，不和霍家纠缠。”
“其实，我曾经恨霍家恨得夜不能寐，想过和他们同归于尽。”
叶秦东切牛排的动作停住，抬头看她。
同归于尽四字，让他惊心动魄，心脏紧缩。
“我和先夫的认识很偶然，他在我最需要时出现在我面前，救我于水火中。他把我妈从疗养院接出来时，她身体健康被摧毁，神智错乱，疗养院的治疗档案不全，部分用药记录缺失。到美国后，先夫请了最好的医疗团队，从她的血液中检测出一种长期服用的不明药物成分，而那所疗养院我妈的所有医疗档案因失火销毁。由于查不出那种药物的成分，加上治疗得太晚，半年后死于多器官衰竭，那时她不到五十岁。我一直怀疑我妈的早逝，是在霍太太的授意下，与长期服用不明药物有关。”
叶秦东温声说：“霍太太做了，就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你妈应该很清楚，与其让你徒劳无功，以后活在仇恨里，不如逼你发誓，毫无负担地活着。你活得比她们好，才是对她们最大的报复。”
接下来两人静静地吃，没有太多交谈。只有刀叉偶然碰撞的声音，但一点也不拘谨，仿佛多年老友相聚，不用刻意聊天，也各得欢喜。
他低头吃得很慢，似乎没多大食欲，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没怎么留意她。但当她吃完甜点，叶秦东随即放下了刀叉。
“顾小姐，有件事想向你提议。虽然明知现在的时机并不好，但我仍然想试一下，不想再等了。”
他少有的郑重神色，让顾安如下意识坐直身体，认真倾听。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能结婚。”
在她瞬间惊诧的目光中，叶秦东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听他说。
“以我对霍家的了解，霍家大厦将倾，狗急跳墙，即便顾小姐立了财产遗嘱，他们未必能轻易罢手。除非顾小姐以后不再回国祭拜亡母，或者迁走令堂坟墓，让霍家鞭长莫及，否则只要顾小姐踏进本市，霍家就有各种办法对付你，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当初顾小姐千里迢迢送令堂回本安葬，想必落叶归根是令堂遗愿。”
“如果我们结婚，有叶家做靠山，有我护着，霍家必定不敢出手。所以和我结婚，是让顾小姐一劳永逸的办法。”
“而对我来说，结婚既能解决长辈催婚，也是解决个人大事。当然，婚姻是人生大事，我并非为了结婚而结婚，更不会为了帮助别人牺牲自己的婚姻，坦白说，第一次见到顾小姐就有好感，顾小姐是第一个让我动了结婚念头的人。”
叶秦东看着她，表情认真声音郑重：“顾小姐，我虽然年长你一轮还多，但请相信，我对结婚的诚意和期待丝毫不比年轻男孩少。婚后我会是个好丈夫，爱，忠诚，敬重，信任，我都有，一样不缺。”
顾小姐静静听完，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定定地打量着叶秦东。
“叶先生，你爱上我了吗？”
叶秦东看着她，谨慎地想了想，然后斟酌着说：“如果我说爱，你相信吗？可以婚后培养。”
顾小姐似乎松了口气，那种警惕的甚至是敌意的神色消失了，带着几分轻松笑意，用断定的语气说：“叶先生，你这样的人，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无论对方多优秀，而我是个很平凡的女人。你对我或许有好感，这种好感包含着好奇，但不足以结婚。我对叶先生也是一样。先夫病逝离开后，我已决定此生不再嫁。”
叶秦东顿了顿，“他若在天有灵，愿意看到你余生孤老？”
顾小姐黯然一笑，“得到过他的爱，别人都是将就。”
叶秦东懂。郭诺可活着，已无人能超越他，他走了，更成了她的唯一。
叶秦东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问：“他有那么好？”
“他或许不是别人眼中的最好，但在我心里是。”
叶秦东又沉默半晌，拿起布巾擦嘴角时已是风轻云淡，“抱歉，顾小姐，我思虑不周，一时冲动了。”
为了表示她的拒绝并不重要，他甚至对她微微一笑。
顾小姐想了想，说：“叶先生，我每年回国小住一段时间，这次在国内呆了很久，打算过几天去国外，到时小球球怎么办？”
“没关系，还是你提供住所，我来照顾吧。”叶秦东语调平缓，“那么，先预祝顾小姐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