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把顾小姐和猫送到星月湾十号，叶秦东回家冲了澡，简单吃了几口早餐就去青木大厦。
上午十点多有个会议，会议室里高层们早到齐，见向来准时上班，行程精确到分钟的叶董反常地迟了半小时才到场，令了解他性情和工作作风的下属们惊奇不已。
会议开了整个上午，结束后正好是午休时间，董助理送来从外面订购来的午餐套餐。用餐时，笔记本电脑弹出窗口，提示收到新邮件。
叶秦东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等到下午手头的事处理得差不多，才打开私人邮箱里的加密文件。
下班后，叶秦东回家换了一身休闲服，带着两个大纸箱按响星月湾十号的门铃。
钟点女工金嫂来开门，五十多岁，笑起来果然嘴里有颗金牙。
受了主人吩咐，金嫂告诉他大门的电子密码，然后引他到一楼的保姆房里，小猫躺在干净的纸箱里，下面铺着柔软毛巾垫子，身上盖着那条粉色珊瑚毛毯，正睡得很香甜。
叶秦东从纸箱里找出宠物专用温度计，给它量了体温，未完全退烧，但比早上降了热度。
认真研究了用药剂量和注意事项，一手拿药，一手抱起猫。
小猫被惊醒，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喵喵地叫唤个不停。
叶秦东被气笑了：“不错，有力气反抗了。”
门推开，顾小姐走进来，“叶先生，需要帮忙吗？”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顾小姐，正好，等会我扳开猫嘴时，你把药放进去。”
“好。”顾小姐接过叶秦东递去的药粒。
叶秦东一手固定猫的身子和脑袋，一手捏着小猫的上颌抬起来，让鼻子朝天，手滑至牙齿出，按住下颌。顾小姐眼疾手快地把药放进小猫舌头上面，叶秦东手一松，就被小猫舌头一顶吐了出来。
他提醒：“可以再放进点。”
等叶秦东第二次扳开猫嘴时，两人都吸取之前教训，顾小姐立刻放进舌头根部，也是舌根后的隆起处，叶秦东快速合上小猫嘴巴，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小猫的喉咙，它反射性的吞下。
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天衣无缝。
顾小姐站在他身边，离得极近，能闻到她身上淡而清冽的芳香。仿佛是从她皮肤上散发出来，又仿佛是某种洗发水或洗衣液的香味。
那一刻，叶秦东几乎微微屏息。
“顾小姐，可以了。”他轻摸着小猫后背安抚着，眼睛不抬地说。
顾小姐走到一旁，观察纸箱里的各种猫用品，猫窝，奶粉，猫砂，猫香波，猫梳子，猫抓板，毛线球……是他下班后特意让司机开到宠物店亲自挑选的。
“叶先生，为什么有两个猫窝，分别是粉色和蓝色的？其他物品也是两种颜色？”顾小姐先是惊奇养一只小猫需要那么多用品，然后发现了问题。
“因为店里销售员说符合性别的颜色和图案可以促使猫心灵更健康地成长，我忘记了检查它是猫公主还是猫王子，所以每样买了两份。”
她微微一笑，“销售员会很高兴遇到你这种大客户。那它是猫王子还是公主？”
“刚才看了一下，是猫王子。粉色的以后可以留给它太太或猫女儿用。”
“它也要结婚生子？”
“当然，任何生命是平等的，猫也有结婚权和生育权。”
“……”
“对了，顾小姐，給它取名字了吗？”
“没有。我只是提供住所，以后主要靠叶先生照顾，还是叶先生取名吧。”
“但它是顾小姐先发现的，自然顾小姐取。”
顾小姐见他坚持，看了眼珊瑚毛毯外睡得正酣的球形小脑袋，随口说：“叫小球球吧。”
“不错的名字。”
顾小姐一顿，语气惊讶，“哪里不错？”
“通俗易懂，朗朗上口。”
“……”
叶秦东眼中露出微微笑意。
无论性情多清冷，终究只有二十多岁，还是个小姑娘，做不到不为物喜不为己悲，不会心无波澜。
真好。
叶秦东走时，顾小姐以主人的身份，礼貌地送他到门外。
“替我谢谢你的管家，桂花酒酿圆子和其他食物都很好吃，但不必太麻烦了。”顾小姐最近不时收到杨管家送来的各种吃食，说实话，真的很好吃，也很合她口味，但她向来不愿意麻烦别人，
叶秦东语气随意：“顾小姐也经常送蛋糕給左右邻居吃，大家觉得很荣幸，难道管家送点吃的，顾小姐觉得是负担吗？而且完全不麻烦，家里人少，厨师没机会发挥，闲得都快辞职了，如果顾小姐喜欢吃，他会很高兴，管家和我也很荣幸。”
顾小姐愣了愣，想起自己做烘培品送给邻居吃的行为，便理解客套地微笑说：“好。”
第二天一早，叶秦东去十号别墅給小球球喂药。
金嫂是钟点工，只有下午在，他按了门铃，等了一会没人开门，顾小姐似乎不在，按了密码进去。
下班后，叶秦东又带了一个纸箱上门。
虽然有了大门密码，但金嫂每天这个时间在，按门铃等金嫂来开门，也是对主人的一种礼貌。
小球球彻底退烧，精神比昨天好很多，胃口也大了，吃了猫盆五分之一的猫粮。
给小球球喂过药，叶秦东拆开纸箱，蹲在地上，耐心地用商品自带的螺丝刀组装整理架。不用看说明书，他手指灵活，很快搭起一个结实的三层整理架，把昨天买的各种猫用品分类放在架上，整齐有序，一目了然，
正收拾地上纸箱和工具时，顾小姐穿着浅色家居服，趿着拖鞋走进来，海藻般的乌黑茂密头发披下来，眼里还有着睡意，应该是金嫂告诉她他来了，她特意下楼来的。
“叶先生，需要帮忙吗？”她问。
“不用。小球球我会打理，顾小姐不必特意陪着或者来帮忙，以后随意就好。”
“哦。”她用手掩嘴打了个呵欠，声音有些模模糊糊，“那我回去再睡一会。好困。”
说完，利索地转身离去。
倒满猫粮，换上干净的水，路过客厅时，金嫂正用干净的抹布擦楼梯扶手。
他脚步顿了顿，随口问：“顾小姐在楼上？”
“在楼上补觉呢。”金嫂对他有些敬畏的样子，连忙满面笑容说，“顾小姐上午去市里逛街了，下午才回来，她有午休和睡够十小时的习惯，少睡一点就会犯困。”
他点点头，走开了。
叶秦东接下来每隔两天去星月湾十号一次，給小球球换猫砂，倒猫粮，逗它玩，收拾地上的猫毛，亲力亲为。
起初顾小姐当他是客人，每次他来时会礼貌地下楼，询问需不需要帮忙，但她很快发现，叶秦东真的不在意她是否尽一半主人的责任，她也极少能帮上忙，于是不再陪着，各做各的事。
两人逐渐形成默契，互不干扰。
如果在星月湾湖畔散步时遇到，路上会简短聊几句，然后分开。
如果在她家遇到，她对他打个招呼，或者在厨房继续烘培，他給小球球倒满猫粮就离开，或者拎走她新出炉的糕点，或者她整天在楼上休息或外面，叶秦东连续几天看不到她。
她不在意他什么时候来，以及什么时候离开。
他也不在意她在不在家，在做什么。
大概这样的相处方式让顾小姐觉得轻松舒适，未觉得私人空间被侵犯，后来心情不错时，偶然会和他多说几句话。当然，这样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天，叶秦东把洗完澡的小球球擦干毛发，抱到客厅沙发上。
电吹风开在慢挡，他的手指不停拨穿拂过猫毛，异常耐心。
他有双极其漂亮的手，指尖干净，修长匀称，骨节不显，动作轻柔。
胖了一圈的小球球毛发蓬松光亮，慵懒舒适地咪眼躺在沙发上，大有不屑于理会人类，只干自己想干的事的傲娇。旁边敞开式厨房里，传来一阵阵香味，烤箱里是顾小姐新做的可颂面包。
顾小姐穿过客厅去储藏室拿东西，回来路过沙发时随意看了一眼，不知何故停住了脚步，安静地看了一会，忽然笑了。
叶秦东抬头看她，目光闪动，问：“笑什么？”
“看你们相处和谐，脑补了几个故事。”
叶秦东居然秒懂，也笑了：“该不会是聊斋志异，或者人猫不了情吧？”
“嗯。听说过魂穿吗？”
“似乎是小说里的一种设定，灵魂穿到别的壳子里，比如人穿到人身上，人穿到动物身上？”他有些意外，“你喜欢看这种小说？”
“我大学时有个来自国内的同寝室女生，智商极高，学习非常刻苦努力，以后肯定是行业精英，但她有个不为人所知的奇怪的减压方法，就是看各种言情小说。她推荐我看过一些，其中就有人的灵魂穿动物身上，从而与主人结缘相爱的故事。”
叶秦东想了一下，神色郑重问：“如果不幸魂穿到瘪嘴老太太或抠脚大汉身上，或者对方是瘪嘴老太太或抠脚大汉，那怎么办？”
大概顾小姐想象了一下那场面，忍俊不禁地笑：“既然是小说，那种情况应该不存在。否则不是故事，而是事故了。”
她经常笑，微笑，淡笑，各种不动情绪的笑，似乎笑是她的面具，但此刻，翘着嘴角笑，黑白分明的眼眸闪亮，迸发出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和生动，就像一朵平常无精打采的花朵，春风吹过后忽然绽开，瞬间直击人心，令人颤抖不已。
叶秦东两秒后移开了目光，“有那么优秀的同学，大学不会差，你同样优秀。”
她笑了笑：“我进那所大学，是捐了一幢图书楼。”
叮咚一声，烤箱定时声响起。
顾小姐停止了谈话，回到厨房戴上防烫手套，打开烤箱门，取出色泽正好的可颂面包。
叶秦东轻拍了一下小球球，小球球从沙发一跃而下，跳到电视柜上。
他走近厨房，靠在移门旁：“顾小姐，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
她抬眼看他。
“我初中时和人打架，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为了息事宁人，我爸只好捐了一幢实验楼和配套设备。”
顾小姐微愣了几秒，随即嘴角含笑，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你的安慰，骗你的，我不是分数不够才捐图书楼，而是为了换专业。”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心脏仿佛被猛地撞了一下，又仿佛有羽毛在胸膛里挠来挠去，五脏六肺又痒又难受，呼吸都不敢用力。
他立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拿了面包吃了一口，称赞：“顾小姐的手艺真的很好，吃过你做的蛋糕和面包，都不习惯吃外边买的。”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顾小姐不谦虚下吗？”
“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我曾在学习烘培上下了功夫，连我自视甚高的老师也曾夸过我有天份。”
“看来是名师出高徒。不知顾小姐师从哪位烘培大师？”
“卡洛斯。”
“顾小姐为什么对烘培产生兴趣？”
顾小姐顿了顿，笑容暗淡下来，仿佛陷入了回忆。在叶秦东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轻声说：“起初是先夫逼我学，学着学着，后来真正感兴趣了。”
叶秦东顿了一下。
“对不起，冒昧了。”轻声说，“为什么是学烘培，而不是学插花，画画那些？”
“没关系。”顾小姐垂眸，神色淡淡说，“那时先夫病情复发，逼我学会一技之长……他总担心我不会照顾自己，学会烘培至少不会饿着。”
说完，低头安静地收拾台面，露出一截雪白细致的颈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