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股东会议之后，大股东丽生公司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不再坚持第一种方案，也不急着召开股东大会，明显用了拖字诀。
爱家超市业反而急起来，一催再催，丽生公司方面总以冯总很忙，冯总在出差等各种理由往后推。
董立克作为爱家超市业的代表，再次拨通了叶秘书手机，这次放低了身段，好声好气地问：“冯总到底什么时候出差回来？能否和冯总约个时间见面？”
叶秘书在那边真诚致歉：“抱歉，冯总刚出差才回来，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加上调时差，可能要休息几天，我会把你的话第一时间转告冯总的。”
董立克叹气，向叶秘书诉苦：“别怪我追得紧，叶总把这事交给我办，总不能毫无进展，为人下属的苦衷，你懂的。”
叶秘书自然懂，于是说：“我理解。”
“说实话，叶总家大业大，要不是刚上任遇到这事，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些破设备根本不在他眼里。”董立克抱怨着，“前两种方案行不通，第三种方案也不好办，所谓公平公正，哪能做到面面俱到？何况各股东各有小心思打小算盘。”
叶秘书回答得滴水不漏：“面面俱到自然做不到，某个标准的公平还是要保证的。别的股东不知道，我们丽生公司向来以大局为重，不计较得失，全力配合各种方案。”
董立克挂了手机后，旁边的律师冲他点头，表示对话有效，录音有效。
叶秦东从文件中抬头，瞥了眼阳光灿烂的窗外。
漫不经心地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解决了吧。”
午后，佳强机械厂区内空荡荡的，大门紧闭，因为里面还有设备，门卫没被遣散，正百无聊赖地玩手机打发时间。
忽然远处传来路面震动声，十几辆大货车朝这边开过来，停在大门口。
在门卫纳闷中，从第一辆货车跳下几个男人，两个直奔他而来，不容分说地把他带到监控死角看管起来，另外两个打开大门，一辆辆货车有秩地驶向各个车间。
从每辆货车里又跳下十几位工人，自带各种专业工具，进入车间后分成两个小组，围着每台德产设备观察，计算，以及切割。全程有录像，有律师和公证人员在场。
所有德产设备分割好后，把一部分装进货车，被控制的门卫才恢复了自由。
他哆嗦着手给值班领导打电话，在办公室吹来一天空调的主管闻讯赶来，看到现场后眼前一黑。
“你们是谁？”
董立克把股东会议记录往他眼前一晃，笑说：“我们是公司第二股东，根据股东会议通过的方案，按照公平原则，对每台设备进行重量切割，拿走属于我们股份的重量部分。放心，我们绝不多拿一颗螺丝钉。”
主管闻言又惊又怒：“设备切割了，岂不成了废铁一堆？”
董立克耸肩，“抱歉，股东会议未要求不能破坏和保持完好，因此不在我们考虑范围内。”
主管立刻打电话给叶秘书。
叶秘书接听后，脸色微变。
冯文山正坐在家中小酒吧悠闲品酒，听到叶秘书汇报后，手中晃酒杯的动作顿住。叶秘书低着头，屏气敛声，完全不敢看冯文生此时的表情。
砰地一声，玻璃酒杯砸到墙上，四分五裂，红色液体快速渗进图案华丽的地毯。
“想不到啊，常年打雁，反被雁啄了眼睛。”冯文生冷笑说，“这个叶秦东，真是小看了他。”
此时才回过味来，原来跳进了叶秦东设的局。
陈士富偷听到的对话，其实是董立克和严特助故意让他听到的。
当时冯文山和叶秦东在喝茶，陈士富转告了冯文生的团队，冯文生团队立刻敏锐意识到，这是绝好的捡便宜机会。
爱家超市业缺钱，苍蝇蚊子都是肉，肯定希望尽早卖掉德产设备，加上不愿意牵扯精力，时间拖得越久，爱家越容易同意第一种方案。
只要爱家放口了，有大股东和二股东一致同意，其他小股东的反对起不了作用，最后德产设备铁板钉钉落在他们手里，还能趁机压价。
因为抱着捡便宜的心理，加上第三种方案既能表明大股东在努力寻求解决方法，还能用来拖延时间，毕竟多召开几次股东会研究怎样公平公正，顺便能拖延几个月，冯文生才会欣然当场签字。
而叶秦东的目的，利用冯文生的心理，抛出一个饵，让他没时间细想，当场在股东会议上签字。
以冯文生的多疑性子，如果当场没签字，以后就不可能签字。
事实也证明，在叶秦东做戏做全套下，冯文生从银行方面得知爱家在做抵押贷款，又从其他渠道得知爱家接下来有大动作，资金方面确实有压力后，才开始采用拖字诀，逐渐給爱家施加压力。
可以说，冯文山是一步步踏进叶秦东布置的圈套里。
谁敢说，按重量切割分配不公平？
股东会议有规定保证设备完好吗？
叶秘书代表了大股东，不是电话里明确表态过，保证某个标准的公平，全力配合吗？
叶秘书低声问冯文生：“要不要报警？”
“以什么理由报警？人家有备而为，能让你抓到把柄？”冯文生强迫自己从愤怒中冷静下来，“就这样吧。”
“可是……”
“不让他们走，还能怎么办？”冯文山脸色沉沉，几年算计落了空，还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这次亏是吃定了，来日方长。”
这时，冯文生的私人手机响起。
接通后，传来一个宽厚温和的男声：“文山，佳强机械是怎么回事？”
冯文生听到那声音，神态立刻变得敬重。
“大哥，具体过程电话里说不清，我下午回老宅细说。”
那边沉声说：“明天上午来吧。你先好好收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连累到丽生公司，引火自烧。”
“我明白。”
冯文山真是憋了一肚子气，不但不能闹大，还要帮忙安抚其他小股东，尽量把这件事压下去，消除各方面影响。万一有人挖到事件的来龙去脉，联系起往年收购案里的猫腻，到时丽生公司市值大跳水。
叶秘书小心翼翼问：“冯先生那么快知道，要查下您身边是谁透露的消息？”
冯文山冷冷盯了他一眼：“就算不是同个肚皮出来，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以后这种可能破坏我们兄弟感情的话，别再让我听到。”
冯家三兄弟中，冯良生是长子，一家人和冯老爷子住在冯家老宅，老二冯与生是大学教授，名下有豪宅，却喜欢住在学校分配的小公寓里，冯文生一家住外面，每月固定回老宅几次。
大哥的吩咐冯文生从不敢懈怠，第二天一早到了冯家老宅。
他没马上去书房，而是先去后院找到戴着手套蹲在花圃里侍弄青瓜的嫂子，也就是冯良生太太。
冯太太身材微胖，长相普通，但笑起来眉眼弯弯，令人倍觉亲近。
“文生来了？你哥说你早上过来，我让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豆粥和小咸菜。”
冯文生接回冯家后，冯太太长嫂为母，一手料理着小叔子的饮食起居，从未因他是私生子而怠慢。冯文生对长嫂的敬爱发自内心，甚至远超对冯老爷子和冯良生的感情，每次回老宅第一件事，就是看望常年不太好的嫂子。
“大嫂，你最近还头晕吗？”他关心地问。
“你上次找来的偏方很好，头晕的次数少了。”
“既然有效果，一定要坚持吃，别怕麻烦我，药快吃完提前打电话告诉我。”拿药要开车十几小时，冯文生交给别人不放心，每次都是亲力亲为拿药。
“知道了，快去厨房吧，豆粥要趁热吃。”冯太太嘱咐，“走前别忘了带点青瓜回家，比外边买的新鲜爽口。”
豆粥稠糯，咸菜开胃，冯文生用早餐后去了书房。
出乎他意料的，不仅冯良生在，连退休后每天只和老友下棋，基本不过问生意和家事的冯老爷子也在里面，正自顾自地品茶，对他的到来只是眼皮略抬一下。
“爸，大哥。”
“坐吧，文生。”冯良生亲切温和地说，“去见过你嫂子了？”
“见过了，嫂子看上去精神不错。”
“嗯，这次恢复得很快。”提到前阵子动过手术的妻子，冯良声神色微微柔和，然后转入正题，正色说，“今天叫你来，你应该知道为什么。过程我略有了解，想听你亲口细说一遍。”
冯文生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在自家人前，没有任何隐瞒，也没添油加醋，连自己的动机也没加掩饰，也清楚隐瞒不了。
说完后恨恨地说：“叶秦东设计了我，误导我以为他急需用钱，导致我判断错误，想拖延时间压价，随便打击下他的士气，谁知他转手给了我一巴掌。这事传开，以后我怎么见人？”
冯良生看着弟弟，笑问：“怎么，只许你动机不良，算计别人，不许别人回手么？”
浅淡的笑意，令冯文生头皮一麻。
硬着头皮说：“我这么做情有可原。当年冯家收购佳强机械时，叶老太太硬插一脚投资入股，约定收回成本后，按市场价把股份卖给冯家。如今她的投资已回本，却只字不提，如同失忆，太可恨了。”
“此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冯文生不疾不徐地解释，“冯叶两家向来交好，心照不宣地守望互助，谁家出了什么困难，对方会拉一把。叶老太太入主青木集团时，冯家力挺，后来冯家收购佳强机械时出了点问题，叶老太太入股佳强机械，有帮助稳定股价的意思。”
“那为何迟迟不遵守约定？总不可能真忘了吧？”
“就算她忘了，她身边的人不可能忘，会及时提醒。大概两个原因，一，人情留给叶秦东做，你操之过急了。二，爱家超市业和佳强机械，包括你在内，都是叶老太太给叶秦东准备的磨刀石。”
冯文生怔住。
“之前没告诉你佳强的事，是不想节外生枝，也是相信叶老太太的为人，她自有安排，没想到被有心人利用，传到你耳里，让你心生不满。”冯良生点拨他，“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从外人嘴里得知叶老太太归还股份的事？冯叶两家交好，为什么偏偏为了一点小钱对上？假如叶冯两家心存疙瘩，对某些人有利？所有的巧合，不过都是别人谋算而已。。”
冯文生神色微变。
现在仔细想来，的确巧合太多，分明有只手把他和叶秦东推到对立面。
冯良生见他有所触动，把道理揉碎了说给他听：“首先，别说你是冯家人，就是普通人，无信不立，诚信更是商人的立足之本。你的手段过于急功近利，太落下乘，说难听点，是吃相难看。”
“其次，你连叶家的情况没摸明白，就敢贸然出手，叶家岂是你能轻易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