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驯鹿的眼泪
既然再碰一下就会死，宋倦也没那么头铁再去试，他动不了那蜡烛，还动不了人么？
卢修的身后，一个烛台腾空而起，朝着卢修的后背直接砸去。烛台当然无法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只要颂念的咒语停了，宋倦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卢修吃痛，口中的咒语停滞了一瞬，眼中瞬间浮现出强烈的惊恐来。
呼啸的风声无端响起，天花板的中央，血色的经脉蠕动扩张开来，发出湿滑黏腻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卢修像是被定住一样，身体都变得迟缓了起来，他的头颅一格一格地向着宋倦所在的方向移动，眼睛充血，看着面容扭曲，格外可怖。
宋倦面色从容地看着他，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眼底一片冷漠。
卢修在宋倦的眼前被血色的经脉缠上四肢吊起，喉间同样被那些枝条一样的血管扼住，说不出哪怕一个字，只剩下空洞的呜咽声，仿佛被拉扯的风箱，嘶哑狰狞。
宋倦对卢修那双恐怖恶毒的眼睛视若无睹，只是凝眸思索，所以现在，是反噬吗？
紧接着，宋倦听到卢修喉间发出一声宛若野兽的低吼，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开始迅速膨胀，越来越接近最初见到他时的体型。
几乎是立刻，宋倦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叫嚣着危险信号，糟了，有什么东西盯上他了！
跑！快跑！
宋倦拔腿就跑，没来得及把那股强烈的危机感赶出脑海，就听到了身后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飞速而来的声音。宋倦顾不得许多，从窗户一跃而下。
身体离开那栋房子的同时，如同跗骨之蛆的惊悚也随之消失，但宋倦并不能松气，近十米的高度，跳不好会出事。
衣摆随风扬起，像是张开的羽翼，宋倦稳稳落地，轻巧得仿佛不值一提。
起身时，宋倦的眉眼很沉，其中的墨色浓艳欲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卧槽？这是人类能做到的？这么轻松的吗？】
【好帅，不过他怎么看起来并不高兴的样子？】
【深藏不露啊，小哥哥武力值也这么高的？看着不太像hhhhh】
【这……真的是新手吗？不会是运气吧？】
宋倦原本打算借助窗帘缓降的，结都打好了，跳出去时却下意识觉得他能做到，像是肌肉记忆一样，身体快于脑子就去做了。
看来他对自己的身体素质的认知还不太够，宋倦对此很不爽，好，现在可以确定了，他缺失的那些记忆，很重要。
是的，宋倦的记忆并不完整，他只有自己前二十年的记忆，缺失了三年，而后就是自己二十四岁的记忆。
那三年，他经历了些什么，导致自己开始嗜睡。
现在，又能确定，那三年中，他的身体素质也跟着提高了一大截，起码在前二十年的记忆里，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情的。
不过，宋倦现在并没有时间去仔细思考有关自己缺失的那部分记忆的事情，他得去确认方尖碑的情况。
现在，事情看起来已经很清晰了，无非是贪念作祟，觊觎神明之力，以异端之名造杀孽，立方尖碑镇压囚困，妄图化为己用。至于什么无上意志，谁知道那是什么，总之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主流信仰吧，背景世界观的一部分。
但现在还没有收到系统提示，说明这个支线还没走完，宋倦有必要去确认一下。
血池、黑池，相关的线索在宋倦的脑海里不停萦绕，有什么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不曾被捕获。
林中，宋倦刚一踏足，便察觉到他的影子开始躁动不安，稍一走动，便开始肆意疯长。
宋倦在树林中央站定，面容冷凝，与周身狂舞的影尾对比鲜明。他眼睁睁地看着树林被冰冷的雾气吞没，拂面的风带着些微血腥气，卷起彻骨的寒意。
紧接着，宋倦听到了一声极轻极淡的低笑，有些闷沉，像是在一个狭□□仄的地方发出的。
宋倦瞳孔微缩，是他先前听过的那声笑。
紧接着，宋倦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正在从他的影子中剥离出去，它们化作六道漆黑的影子散到林中各处，没多久就在宋倦的视野当中消失了。
宋倦皱着眉头继续迈步往前，行至方尖碑旁，看到了一只仿佛由雾气凝成的灵鹿。
“叮铃铃……”
灵鹿看着宋倦偏了偏头，似乎对宋倦此时格外冷凝的表情有些疑惑，而后便伏身挨着那座方尖碑卧下，缓缓瞌上了眼眸。
“叮铃铃……”
一只高大的驯鹿从雾林深处朝着宋倦缓缓而来，行至近前，晃了晃身上的长毛，一双黝黑纯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倦。它是活物，还没被制成标本。
【卧槽，这副本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我怎么没看懂？】
【起因就是结果，结果就是起因，不愧是隐藏支线，这谁想得到啊。】
【那要是不是宋倦呢？】
【这涉及到一些悖论，已经发生就是既定结果，没法假设，反正事实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听不懂，反正就理解成闭环就成了呗。】
宋倦轻抿了下唇角，开口时语气硬邦邦的，“干什么？”
驯鹿伏下身，示意宋倦上去。
宋倦冷着一张脸，到底还是上去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由，他都得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驯鹿似乎只是想让他坐到背上而已，并没有要带他去哪里的意思。
宋倦的眼前，一座恢弘的神殿拔地而起，他看到苍绿色的藤蔓如同巡场一般堪称霸道地蔓延至整片森林，浓雾里，只剩下一个微微发光的虚影，看不清面容，有着银色暗纹的袍摆拂开一片浓雾。
“你来了。”宋倦听到一个有些温沉低哑的声音，仿佛带了声若有似无的轻叹，其中的意味有些复杂，宋倦辨不分明。
宋倦唇线紧绷，脊背僵直，不知为什么，他在这道虚影身上感觉到了浓浓的危险感，较之方才在那栋别墅时更甚，但又有些微妙的差别。
“好久不见。”祂接着说。
这样平常的开场，让宋倦有些恍然，好似在什么时候他也曾听过这样的话。
而实际情况，却没有表面看来这么平和，藤蔓在宋倦周身几乎形成了一个牢笼，没有触到他半分，却完全将他困在了当中。
宋倦眉眼沉冷，真是个完美的闭环，这什么破神祇是信徒没了拿他当替身呢？
“留下来。”祂毫无情绪地开口。
宋倦嗤笑了一声，唇角掀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眉眼都染上了些妖冶的邪气，“我们不曾见过，您，哪位？”
【系统正在遭受不明原因攻击，请玩家宋倦保持沉默，远离。】
【祂惹你生气了。】
【我们会见面的。】
宋倦蹙眉，什么意思？这神不是他？还是说，这神是个壳子？系统漏洞，是祂，也不完全是祂，他并不只是单纯存在于一个副本里。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宋倦面色缓了缓，话出口却是：“不好意思，我这人记仇得很。”
【那该记住我的名字。】
【顾至。】
宋倦冷着一张脸，语气不善，“神明的名讳，如此普通。”
【但你喜欢。】
没有语气只有文字，反倒叫人难以捉摸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宋倦指尖微蜷了一下：屁。
深深唾弃了一番这家伙的自恋以后，宋倦面无表情地抬眸看向那道虚影。
祂看起来似乎有些愣怔，貌似深深地看了宋倦一眼，拂袖转身背对宋倦，负手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藤蔓组成的牢笼似乎更小了，好像下一秒就会把宋倦直接绞杀一样。
【等等，容我先理一下，所以说，现在的情况是他成功达成了闭环，副本逻辑不会崩溃，支线也就算完成了对吧？】
【这支线真不是人做的，万一真旁观了，可就彻底完了。】
【怎么感觉你们那么想让他通关？】
【哈？脱离新手关没有新手保护以后才好玩啊，爷攒了一堆积分等着虐他呢。】
【就是就是，这样的灵魂进拍卖场才是正道。】
“方尖碑，现在，是那些信徒们的墓碑。”宋倦开口给出了最终答案。
【隐藏支线任务已完成，脱离中……】
宋倦直接从藤蔓牢笼中消失，祂拢了一缕雾气进掌心，摊开掌心时，藤蔓瞬时断裂，雾气翻涌，久久不息。
别墅里，卢修走出已然变得与他身型相匹配的卧室门，迎面撞上一个人。
“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哥，你要去哪儿？”
“哥，你等等我。”
驯鹿的悲鸣声在雾林中响起，血液四溅，凶手的面容扭曲而狰狞，显得格外可怖。
冷漠的神祇不为所动，眉宇间尽是寒霜。
丑陋的杀戮必须发生，如此，才算是真正的闭环。
宋倦睁开眼睛的时候，在他的脚底看到了一根畏畏缩缩的藤蔓，没好气地开口：“快点儿，来不及了。”
藤蔓卷曲了一瞬，似乎是在控诉宋倦太凶了。
宋倦只当没看见。
一只灵鹿凭空出现在宋倦身侧，载着他往雾林边缘而去。
追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