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女仆与主人
对于六道骸突如其来的精神连接, 六道悟子毫无心理准备。
面对可能遭遇恶魔的情况，悟子探索地下的时候已经戴上了美杜莎之发，按理讲他处于蓝牙关闭状态，哪想到不讲道理的师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 跳过美杜莎强行跟他连接上了。
‘美杜莎, 我的美杜莎, 你死的好惨呜呜呜！身为地狱指环竟然被区区一个人类击败了, 你也太惨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有自我意识, 跟她沟通一下就接进来了, 应该说你将你的指环驯服的很好。】
一般的地狱指环都是坑宿主，这种为了宿主投入咒力还倒贴帮忙的地狱指环哪里找？就连六道骸都有些嫉妒悟子的运气。这孩子, 在奇怪的方面有特殊天赋，悟子对于咒具的特殊吸引力上真的很让人没话说。
‘哎嘿~美杜莎没事就好。那接下来师祖你来吗？我动手也没问题，但是没办法保证不弄伤古伊德。’
毕竟弄断手脚将人打个半死，让他失去行动能力也可以控制住对方，就是对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来说残酷了点。如果六道骸没有出现，悟子多数会这么做, 毕竟他是一个会为了学幻术, 六岁的时候曾眼睁睁看着师祖把自己开膛破肚的猛人。在他看来, 想要追上幻术方面如同怪物一般的六道骸的脚步，如果没有库洛姆师叔或弗兰师傅那般的天赋, 付出此等代价是理所当然之事。
别说是悟子, 就连六道骸之前也的确这样想。
因为六道骸这个男人的过去与未来，只能沉沦于里世界, 他是一个无论人格还是人生, 全都浸透于黑暗中的男人。若想与他同行, 哪怕仅仅是与他处于同一世界，没有强大的力量是绝无可能之事。
弱小会被他舍弃，看起来很残酷，但其实是六道骸的怜悯。与其像未来的古伊德一样悲惨死掉，不如一开始就早点离开这边的世界。
但是——
但是，他也经历了很多，不再是从前最初的六道骸。
与彭格列家族一起经历的战斗，改变了他。
【kufufu，这次是特殊情况，下次可不会这样惯着你。】
‘六道悟子’睁开双眼，他维持双手持叉的姿势，一边转动叉子，一边解说道；
“精神类攻击对一般的精神体有效，但恶魔的食物本来就是精神体，所以比起输出精神力，不如反向操作，例如这样——”
被戳在叉子上的男孩惨叫挣扎，很快一股黑色气体一般的东西从他体内脱离！
“这么做也有一定危险性，要注意，直接吸收掉如此肮脏的精神力，会对自身造成污染。”
说着，六道骸拔出叉子，往旁边一甩，被染黑的叉子甩出很多黑色肮脏的液态物质，飞溅在墙壁与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连地面都腐蚀了！接着他一转手，叉子变化成他熟悉的武器三叉戟。
灰色的物质化作烟尘与气体，在空中凝结出虚无随时会被吹散一般的形状，之后又化作类似黑色的长针一样的东西，刷得一下刺向某个方向！
“像这种东西，最麻烦在于没有找到本体的话，会被它附身于其他的躯体。”
六道骸好整以暇的看向那黑色的针所刺向的目标——灵幻新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出手，是因为灵幻新隆是与他无关的普通人？又或者他相信灵幻新隆不会被恶魔附身？这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幻术师，竟然对普通人有着如此自信。
灵幻大师脸色惨白，电光火石，他举起双手对准那针状物丢过去什么东西！
就连六道骸都有些惊讶他的应对方法，他略一挑眉，看清现状。
灵幻大师丢过去的是——老鼠！没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拿着一只老鼠！
真相是，进入地下室之前，灵幻大师意识到这个地下空间很久没人来过，他担心会有类似古墓那种缺氧现象出现，所以偷偷抓了只老鼠带在身上，想着在密闭空间的时候可以用老鼠试一下再前进——可惜在悟子的带路下，他一直没用上兜里的老鼠。
被卷入跟怪物的对抗之中，他误以为附身小朋友的是恶灵，因此看到当时的变异时，立即意识到对方在寻找新的寄宿体，那么现场除了六道悟子就只有他了，于是他当机立断，甩出老鼠做替死鬼！
“做得好。”
六道骸笑了，就连他都不得不称赞这真是太绝了，他二话不说一三叉戟下去，非常精准的将老鼠戳入地下！跟刚才悟子用的精神状态，介于虚实之间不会伤害到小朋友肉身的叉子不同，这回的三叉戟可是完全实体化了。
“恶魔的确很难杀死，但在它进入一个身体的时候杀死这具身体，它同样会受到强烈的死亡冲击。”
老鼠挣扎两下，不再动弹。
黑色的物质也没出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六道骸了然：“应该是趁机潜入地下回到了本体，它的本体应该就在这座城堡的范围内，必须立即找到将其封印，永绝后患。”
‘师祖，让我来！’
找东西没有比六眼更合适的了，六道骸立即跟悟子切号，将躯体再度交给悟子。
此时灵幻新隆已经跑去查看昏迷的古伊德的情况，发现他身上没有明显伤口的时候松口气，随即马上将小孩背起，开始寻找回到上层的路线。
他不知道后续悟子准备跟恶灵怎么打，反正他们普通人留在地下室绝对不安全，先回到更开阔的空间，如此一来无论是走是逃都更为便利。
“灵幻大师，你先上去之后先让其他人离开，我不确定是否会影响到他们。”
悟子叮嘱一句之后，灵幻新隆的动作加快了许多。他不由想起当初mob跟其他超能力者大战的时候，将整栋楼都掀翻的壮观情景。强大超能力者的对战，普通人真的不太适合围观，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能在后续帮助对方。
悟子用六眼扫视整个建筑，很快发现了那黑色物质——女仆正拿着一个盒子，盒子中就是黑色物质的盘踞之处，她正带着它通过地道往城堡外跑！
悟子伸展右手，很快，一个穿着古典礼服的女子的形象浮现在他右侧，正牵着他的手。
“别让她逃走，我亲爱的美杜莎。”
少年笑道。
浮在空中的女子伸展双臂，仰起头，突然开口发出超越人耳频率的尖啸！
这不是美杜莎，而是玛丽安邦纳德，曾经与咒灵契约的女人的技能。
但在美杜莎吸收她之后，她的特殊咒术也得到了继承！
更甚至，本身是诅咒的美杜莎，要比玛丽安本人更适合这一技能——灵魂尖啸！
这是玛丽安避免自己的猎物逃走所开发的技能，平时不怎么用。这种技能的缺陷是伤害值相比其他技能真的太低了，但它的优点就是范围极大传播速度快，能发挥灵魂震荡效果，让所有听到灵魂尖啸的生命体全员麻痹一段时间。
可能有点对不起刚刚离开的灵幻大师，多数他也会中招，但为了防止恶魔再度逃走，这是最佳方案。
果然女仆中招了，哪怕是僵尸，只要是有智慧能行动的生物，都无法避免灵魂尖啸的效果。
六道悟子收回美杜莎，利用短距离瞬移快速朝对方的位置移动过去。
很快，他看到趴在地上的女仆，以及离她的手不远，某种特殊金属所制的盒子。
悟子心中感慨，这一局比当初他跟初代全员来打恶魔的那一局简单了许多，简直是从hard模式转为easy模式，是因为现在恶魔只有一部分？
不，是因为骸师祖跟灵幻大师，因为他们对于这种精神类生物的了解远超自己，才能快速将对方逼入绝境。好比丢老鼠那一岔，如果是他肯定想不到，真不愧是灵幻大师啊，这是对战过多少轮恶灵才这么经验充沛，准备充分，专业的果然就是不一样！
悟子走过去，本想捡起盒子，却被师祖出声警告。
【不要随意碰触那盒子，看到盒子盖上的黄纸了吗？你只能碰被它覆盖的部分，否则会被污染。】
悟子心中一紧，心想幸好有师祖在，光他自己肯定会翻车。于是他弯下腰，注意捏着黄纸的部分将盒子一起捡起来，之后随手将盒子带着里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起丢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匣子里。
那只匣子是giotto当初专门给他用作封印地狱指环的，结果他根本没怎么用它装地狱指环，现在却用来放奇怪的东西了，笑死，希望giotto大人不要知道真相。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接下来你只要将它带回来给我，我来处理后续。】
悟子安心下来：“不愧是师祖，真是可靠。”
突然，他感到脚边有什么拽着他的裤腿，低头一看，女仆正竭尽全力，用手抓住他，看起来竟然有些凄惨可怜。
悟子有些不知所措，对于特里莎，他没有太多直接与她冲突的印象，所以难以对如同怪物的女子采取行动。应该找警察来将她抓起来吗？还是应该按照里世界的规矩，将她杀死？在此之前她已经杀了太多的人，放着不管，也会继续杀人。
“主人……我的主人……将我的主人……还给我……”
女仆不甘心的呻吟着，仿佛她的生命与信仰即将被夺走。
【不用同情她，作为人类的她早就死了，现在的她只是一具僵尸，行走着的尸体。】
六道骸警告道，他知道自己的徒弟总会对女性心软，这是个可爱的弱点，但有时候很致命。
悟子顿了顿，他的身形变化，转换成了马里诺男爵的外貌。
他没见过这个世界的马里诺男爵，但，如果这个世界的男爵也同样是特里莎的主人的话……
“主人……主人！对不起，我失败了，我没能为您夺得身体！”
特里莎的挣扎激烈起来，正如六道骸所说，她的智慧不高，只是一具活动的尸体。
但显然，她也拥有自己的感情。
“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忠诚的仆人。”
她听到，男爵的声音这样对她说道。
“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现在你需要的，仅仅是好好的休息。闭上眼，忘记那些麻烦的工作，好好的休息一下。”
这显然没有前后逻辑。
但对于特里莎来说，这是来自主人的命令，就已经足够了。
‘男爵’拥抱着怪物女仆，似乎在给她一个努力工作的奖励，一个对自己最出色仆人的宽慰。
他的一只手揽着女仆的身躯，另一只手——握着一柄短刀的刀柄，刀身已经完全没入女仆的胸口。
女仆的神情安详，没有半点挣扎，她的脸，身躯，迅速的枯萎干涸，最终血肉变成灰色的沙尘，白色的骨骼从怀中散落掉到地上，正如漫长岁月以来被她杀死的那些人的尸骨。
“好好休息，特里莎。”
六道悟子恢复原本的模样，他洁白的发，纤长又浓密的浅色睫毛，都如他的表情一般冰冷而透彻，你无法分清他到底是温柔还是残酷。
“你的过去，你的思念，我会替你记得。”
……
…………
在那极为遥远，遥远到没人知道是多久之前的过去，那时候，少女还没有如此沉重的病症，她背着父亲的药箱，走在替父亲送药的途中。结果为了抄近路，她一脚踏上没有完全结冻的冰层，落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她以为，那时候就是她的终点。
但是，她被人救了。
瑟瑟发抖的女孩仰起头，看到不远处骑在马上的男人，抬手示意一下，一名仆从将干洁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另一名浑身湿透的仆从则打个喷嚏，换掉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后很快回归队伍。
骑在马上的男人没再多看她这边一眼，转身策马离去，他的仆从自然也随之离开。
在这时代，贵族无视平民的死亡是理所当然的事。平民跟贵族完全是不同种类的生物，像她这样的平民，死在路边，就像死在路边的老鼠一样，不会有贵族大人同情，他们只会觉得恶心晦气，坏了心情。
但是……这样的伟大的人，为了她区区一个平民而驻足，甚至派人将她从水里捞起来。
少女双手交握，满怀感激的看向他们离去的身影。
——神啊，请您保佑这位大人，保佑这位好心的大人能一生幸福平安！
如果，如果她再长大一点去应聘女仆的话，是否能离这位大人更近一些呢？
少女很快放下她不切实际的幻想，打了个喷嚏之后，狼狈的站起身。
“药丢掉了，对不起，爸爸，请不要生我的气……”
披着衣服，她摇摇晃晃的朝家的方向走去。
幻想只是幻想，听说做贵族的女仆需要识字念书，她虽然认字，却毫无念书的天分，所以爸爸才会招收学徒继承自己的医术。像她这样的笨女孩，只懂得做别人交代好的事，没有过人才学，也不懂随机应变，更别说照顾别人了。上帝创造她的时候，一定偷工减料了。
女孩鼓着腮帮子吐槽着自己。
但是，人总会有幻想，这个年纪的女孩爱做梦有什么不对？在梦里，她能成为女仆，进入那座高大的城堡为主人效力。她的主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人，她也一定是世界上最能干的女仆。
努力工作的话，一定会夸奖我对吗，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