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0回 暗下决心
云娇一看她神情,心里就有了数:“他是嫌弃我生了个女孩?”
公爹是什么样的人,进门这么多年,她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他那样的老古板,不就盼着要个嫡亲孙子吗?
可惜未能如他所愿,他自然是要不高兴的。
“你知道啊?”把云嫣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犹豫:“我来的时候正好撞见稳婆抱孩子从你这出去,你公爹一听说是女儿,看都没看孩子一眼,一甩袖子就走了。”
“谁稀罕他看。”云娇撇了撇唇,轻哼了一声,低头在女儿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我们有爹娘、祖母疼,还有姨母们疼,才不稀罕那个臭祖父呢是不是?”
襁褓中的小家伙睁着黑黝黝的眼看着她。
“多可爱呀,你说我怎么就生不出个女儿?”把云嫣凑过来,羡慕不已。
“下一个或许就是女儿了。”云娇看她肚子,打趣她。
“你呀。”把云嫣有些不好意思的拍了她一下:“对了,你给孩子取好名字吗?”
“小五之前就取了好些个名字,等他来定吧。”云娇笑着回她。
“那你打算几朝洗三?”把云嫣又道:“我好回去备礼了。”
大渊风俗,孩儿诞生后第三日或是第六第九日,设宴邀请家中亲眷前来,孩子外祖家给孩子做一身红色的中衣,替孩子洗个澡,谓之“洗三礼”。
一般而言,生女儿是不办洗三宴的,几乎都是满月的时候,随意请一请,意思一番。
只有得重视的男孩诞生,才会隆重的操办洗三礼。
但她知道,九妹妹肯定会拿女儿当儿子一样看待,故有此一问。
云娇抬头思量了片刻:“就放在九朝吧。”
那时候,她身子应当恢复一些了,到时候来人,她也有精神陪她们说说话。
“也好。”把云嫣点头,又笑着抱过孩子:“这也不哭不闹的,你就别抱着了,你是坐月子的人,不能这么一直坐在床上,对腰不好,该好好躺下来歇息才是。”
“好。”云娇不舍的看了女儿一眼。
“别舍不得,往后天天在你跟前,可有的你烦的。”把云嫣起身笑道:“我抱一会儿就叫奶娘抱去哄着睡。”
……
是夜。
云娇靠在床里侧,秦南风靠在窗外侧,两人脸都朝着床中央,看着在襁褓中熟睡的秦明月。
秦南风本意想给女儿取名“明珠”,寓意也简单,就是他的掌上明珠,但又嫌明珠太过常见,又是人人爱争夺之物,用作名字未免俗气,故唤“明月”。
云娇也都随他。
“看这眉毛,眼睛,下巴,处处都像我。”秦南风手轻轻点过女儿的小脸,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云娇只是好笑,也不言语。
八两跳上床来。
她伸手:“八两,来看看妹妹。”
八两蹭了蹭她的手,凑到襁褓边嗅了嗅小明月的脸,小心翼翼的转了几步,又凑上去嗅,嗅了半晌,似乎承认了小明月的身份,欢快的打起呼噜来。
“还打呼噜呢,看来你也知道咱们家多了个宝贝疙瘩。”秦南风伸手轻抚八两。
云娇微微躺下,一手托腮道:“瞧瞧,家里添了人口,八两都知道要来看看的,你爹倒好,看都不看一眼。”
“你这么一比,倒是在说我爹连八两都不如了?”秦南风笑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你理他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咱们的女儿,咱们欢喜就行了,你又何必在意他。”
他说着,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小脸,他太喜欢这个小乖乖了,跟他想的一样,粉粉嫩嫩乖乖巧巧的,就连哭起来都带着一股文静,实在太好了。
“我就说他这么做说不过去。”云娇越想越是有些意难平:“你说,哪怕只是朋友来了听说家里添了孩子,也要忍不住看一眼的。
你父亲怎么就那样的铁石心肠?要我看,祖父祖母都不像他那样重男轻女。”
今朝白日,不仅秦南风祖母来了,就连无事不出门的秦老爷子,也特意来看了重孙女,还给孩子包了见面礼。
也只有秦焕礼那个做祖父的做得出来,看都没看孩子一眼。
“好了。”秦南风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你就不要搭理他,他不看咱们也不勉强他,倘若他要是说你什么,自然有夫君替你做主。”
“嗯。”云娇也不想叫他两边受气,顿了顿道:“我打算九朝替孩子办洗三礼,你去同他说一声。”
她知道,婆母肯定不会有意见,要说不肯,一定是公爹不肯,依着他的性子一定觉得女儿不值当花那些银子、费那些功夫。
但她偏要做这个洗三礼。
她手里又不是没有银子,想做什么不成?
这几年为了照顾秦焕礼的丧子之痛,也因为膝下没有子嗣,她大多数时候不曾同秦焕礼计较。
但这回,孩子的事,一定是要由她说了算的。
“好。”秦南风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
翌日,秦南风出去了一圈回来,云娇便问他:“你同你爹说了?”
“说了,他答应了。”秦南风若无其事的回她。
“我不信。”云娇笑:“他能一口答应下来?”
才怪呢!
“他不答应也不行,咱们自己手里有银子,又不求他。”秦南风在床沿边坐下,伸手轻抚她的脑袋:“你就别整日里想这些事了,李嬷嬷说坐月子要好生歇着,不能忧思过度,否则身子修养不好,一辈子都要受罪的。”
云娇见他说的话同李嬷嬷一模一样,不由好笑:“知道了,你怎么学的跟嬷嬷一样啰嗦?”
“还不是为了你?”秦南风俯身看女儿:“明月,你看看你这没良心的娘,我为她好,她还反过来笑话我。”
襁褓中,明月睡的香甜,哪里理会他半分?
几日之后,洗三的日子到了,虽只能请些近亲眷属,但也热热闹闹的,秦焕礼没闹什么幺蛾子,这礼算是顺顺当当的成了。
如此,云娇也安心的坐月子了。
有孩子陪着,日子更是过得飞快,再有几日,便要到满月之日了。
她同秦南风商议:“小五,明月的满月,咱们是不是还要做一做?”
秦南风正抱着女儿站在床边轻晃着哄她,闻言不由得问:“不是说,做了洗三就不用做满月吗?”
“照理说是这样的。”云娇点头,又道:“可当初我生病的时候,帝京许多人家都送了礼来。
洗三的时候,只能请亲眷,又不能请那些人,这礼收下来,咱们总该还礼才是。
如今我康复了,孩子都满月了,再不还礼有些说不过去。”
虽然在月子里,但家里的事情她还是在管着的,再说当初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有那么多人家送礼来,她不能光进不出。
“也是。”秦南风经她提醒,才想起这事来:“当初我收礼的时候,咱俩还商议来着,说等你痊愈了就宴请他们,我倒把这事忘了。
既然如此,那就趁着明月满月,把这个客请了吧,等一会儿明月睡了我就去安排。”
“你先别急,你爹还不一定愿不愿意呢。”云娇有些担忧。
依着公爹的性子,当初答应让给孩子做洗三,估计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如今再铺张了要给孩子做满月,他肯定不会愿意。
“他怎么不愿意?那收了人家的礼,总归要还礼才对吧。”秦南风安慰她:“你别担心,我去说。”
“嗯。”云娇也不再多言。
看着他出去,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吩咐一旁的蒹葭:“你跟着王爷去,看看老爷怎么说的。”
蒹葭跟了出去。
“姑娘。”李嬷嬷开口劝道:“你可不要想太多的事情,也不要生气,这还没出月子,要自己保重自己。
为了那些事情,都不值当的。”
她活到如今这岁数,许多事情早都看开了,唯独心疼云娇。
“嬷嬷,你放心,我不生气的。”云娇都能猜到公爹是副什么嘴脸了。
襁褓中的明月忽然哭了起来。
李嬷嬷赶忙上前抱起来哄:“哎呦,乖宝宝不哭,看咱宝多乖,啧啧,听话的不得了。
祖父不爱咱啊,不碍事,咱有爹娘还有嬷嬷爱,还有好些人爱着咱呢……”
明月也只是哼唧了两声,见有人抱起她来了,也就不哭了。
“瞧瞧,听懂了,多乖巧。”李嬷嬷抱着她,欢喜不已。
说话间,蒹葭急匆匆的回来了。
“你慢点,别吓着小主子了。”木槿忙拦了拦她。
“怎么说的?”云娇不由得问。
蒹葭站着喘了口气:“王爷……王爷他和老爷吵起来了,老爷说生个……生个……”
“挑要紧的说。”李嬷嬷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忙提点了一句。
蒹葭反应过来道:“老爷说要是敢办满月礼,就要当众把桌子掀了,还说纵使有家财万贯,也不是这样铺张的,何况生的还是个女儿……”
云娇默然了片刻,点了点头:“你们都先下去吧。”
“姑娘,这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让做满月就罢了,等过了满月再宴客,收了礼总要还人情的,到时候老爷也就没话说了……”李嬷嬷上前劝她。
“嬷嬷放心。”云娇朝她笑了笑:“你看我是那沉不住气的人吗?”
李嬷嬷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但我从前听大夫说过,才生孩子的人想太多容易忧思成疾,你可万万不要多想。
你们两个,年纪还轻,第一个是女儿也不碍事,以后再要就是了。”
“嬷嬷,哪怕我这一生生十个八个都是女儿,我也不会忧思成疾的,人各有命,这个道理我小时候就懂了。”云娇笑着宽慰她。
她自己就是女子,而且还是从小不受父亲重视的女儿,怎会不知在这世道上女儿家的苦?
她又怎会让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女儿就女儿,只要好生教导,养育成人,比儿子又差在何处了?
想想父亲,当初对她们姊妹几个全然不当回事,到卧病在床,不还是这几个女儿伺候在跟前的?
包括秦焕礼也是,别看他一心只有儿子,可论贴心,秦南风是远远比不得他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的。
女儿又有什么不好了?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把小姑娘抱出去,你好好歇息。”李嬷嬷这才算是放了心。
几人退了出去,屋子里安静下来,云娇听见李嬷嬷在责备蒹葭不该那么鲁莽,直接把事情捅到她跟前。
她不由笑了笑,这样的事,哪里瞒得住?她叹了口气,暗暗下定了决心。
不大会儿功夫,秦南风回来了。
云娇坐起身,正要开口。
“蒹葭回来都同你说了?”秦南风却先问了她。
“说了。”云娇点头:“小五,我想……”
“说了就好。”秦南风拿过衣裳上前:“来,我给你起身。”
“做什么?”云娇一怔。
“咱们搬走,不在这住了。”秦南风扶起她,手脚麻利的给她穿衣裳。
从云娇有了身子开始,他时常照顾她,如今穿衣裳、梳头都不在话下了。
“你真的决定了?”云娇方才决定的,便是此事。
只不过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叫他抢先了。
“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秦南风继续给她穿衣裳:“你还没出月子,穿厚实些,等会儿拿个厚披风裹着,我抱你出去,马车我都预备好了。”
“那咱们的东西……”云娇环顾屋子。
“你喜爱的细软还有贴身之物,让蒹葭她们来收拾了,其他一概不要,咱们去那边买新的。”秦南风说着果断地招呼蒹葭几人进来了。
蒹葭等人虽然惊讶,但还是照着他的吩咐,有条不紊的收拾起来。
“你到底怎么想的?”站到床边,云娇拦住了秦南风给她披披风的动作,抬头看着她。
“还能怎么想?”秦南风抬起披风裹住她,修长的手指在她领口处捏着青色的稠带打结:“咱们又不是没处去,何必留在这受他的气?”
云娇上了马车,秦南风在外头整理东西,正要动身之时,秦焕礼气喘吁吁的赶了来:“秦南风我告诉你,今朝你敢出了这个门,就一辈子都别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