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姜夏今天到的早，自习室还没有人。

    出门前，爸爸给她一盒坚果，姜夏抽出五六袋，放到斜后方的桌子上。

    他来了以后，很自然的收起来。

    姜夏正在背书。

    昨天晚上以后，姜夏表面没再有太大波澜。

    没像前两任一样，嚎天嚎地。

    张政要不要跟师傅说分手这事儿，随他便好了，自己这边先等考完试再说。

    倒是要不要删微信这个事儿，她心里犯迷糊。不删的话，她实在是心里犯膈应。

    下午，姜夏正后方新来了一个女孩。怕挤着对方，姜夏把椅子往前挪了挪。

    晚上回家，依然是他们两个最后走。

    昨天晚上，姜夏倒豆子一样的把自己的私事儿聊完以后，跟这位师弟相处起来放松了不少。

    这么私密的事儿都告诉他了，现在看他，俨然有点密友的意思。

    到了楼梯口，姜夏看见自己运动鞋鞋带松了。

    蹲下身子去系鞋带，帆布包眼见就要蹭到地上。

    他右腿快步弓过来，抓到帆布包一个角，帮她往上提着。

    她站起身，他也站起身。等着电梯。

    进了电梯，他问"没事了？"

    "嗯？嗐，没啥事！"

    又皱皱眉，问他"你说？我要不要把他删了啊？"语气倒是轻快。

    "犹豫什么？"

    "想删，但是有共同的朋友"姜夏眉头更皱了几分。

    "没所谓吧，反正以后也不联系"

    "要你的话，你会删么？"

    "我？不吧，没有必要"

    "奥…这么说，显得我很不大方"

    他笑

    姜夏又说"留着干啥，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难道留着水滴筹？"

    "好好说话，快呸呸呸"

    "呸呸呸，你以前的女朋友你也没删？"

    "没有"

    "我有个前男友也没删，还做了朋友，神奇"

    "我倒没有做朋友，就觉得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人了，何必做那个坏人"

    "啧"

    "不赞同？"

    "没。我自己还和前前任做朋友呢。"

    到了楼下，姜夏没叫车。问他"走走？"

    "走走"他闲着轻轻的说。

    "还是往东吧？"

    "都行"

    姜夏自己接上话头。

    "我跟前任谈的时间特别短，才不到三个月，都不知道这算是个正经恋爱，还是个crush"

    "三个月还好吧？"

    她仰着头看他，"是不是现在都谈很短？我看我弟弟换的就很勤，你呢？"

    "……我跟前任也三个月不到"

    "那你最长一段是多长时间？"

    "就只有这一个"

    "啊？为啥分？姜夏来了精神，怕他不想说，"交换交换呗，我都说这么多了"

    他吸了吸鼻子，扯了下嘴角，说"嗯…就是大学同班同学。她提分手说我们不合适"

    "…你是不是还做啥了？"

    "没有，她觉得我们发展不到一起去"

    "未来规划？"

    "嗯"

    "你们都怎么打算的？"

    "她家里经济条件不好，父母身体也需要人照顾，家里有个哥哥已经在外地工作了。她是打算回贵州的。我当时还没有规划好，但是跟她去贵州，我爸妈肯定是不能同意"

    "奥，小姑娘及时止损了，头脑好冷静"

    "嗯"

    "你不难受么？"

    "难受，那段时间上课都听不进去"

    "那你们一个班不尴尬么？"

    "还好，都是大教室上课"

    "那你以前都谈多长时间？"他问姜夏。还没忘了时间这一茬。

    "一个七年，一个五年"

    "这么久？"

    "第一个嘛…我从初二开始就暗恋他，大一在一起的，毕业后我回来又谈了一年，分了"

    "为什么分？"

    "感觉…跟他没有共同话题了。"

    "那你一共喜欢了他…"

    "12年"

    "怎么舍得？"

    "有一次啊…我去理发…他坐在我旁边，跟我说他公司的事儿。我听着听着，心里一个咯噔，发现我对他的话根本不感兴趣。

    刚认识的时候聊不完的天，打电话打到半夜。

    后来，聊多了摸透了。也还是能聊。但是我想聊电影音乐，不会找他，想矫情矫情也不会找他"

    "喜怒哀乐凑不到一个频道"他回应她。

    "嗯，当时读书么不是，我那些矫情可以和同学分享，所以没有觉得寂寞。回来以后，没了同学，眼前只有他了。才觉得…贫瘠。"

    "能一起人间烟火，不能一起江风渔船"他说。

    "对，是这个意思。他物质条件很好的，可惜"

    "那你很果断，说断就断"

    "怎么…"还没说完，被他拽住袖子。前边工地的水管没收，蜿蜒在地上，晕出一滩水泊，等在姜夏脚下。

    姜夏脚尖跟着他改了方向。

    "怎么可能，意识到是一回事，真要分是另外一回事。但是理发那一次是当头一棒，回家我就提了"

    "哭了么？"

    "哭，绕着我家小区不知道走了多少圈。一边走一边给我闺蜜打电话"

    "多久走出来的？"

    "好久…分手以后的元旦，我就拉着闺蜜去了日本。本来打算和他度蜜月的时候去的。算是告别吧。"

    "他呢？没挽留么？"

    "有的，在公司外等我，在我家小区等我，给我发短信…我俩之前小，因为些小事，分分合合，我怕我再重蹈覆辙，把他拉黑了""一年多以后吧，他就没再发过短信""我是不是挺渣的对他？"

    "没有吧"

    "提分手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爱他但不喜欢他。现在也…"

    "很爱他？"

    "没有，爱这个词太重了，说不出口了。但他在我心里还是很特别。挺祝福他的"

    "那是我的12年呢，现在都没彻底放下。但是我不会回头。"

    这个女孩刀锋一样果决。

    "很幸运了，有多少人能暗恋成真呢，中间我们分分合合，挺闹腾的。算是尽兴了"

    他没说话。"五年那个呢？"

    "他啊~是我同事，跟初恋分开后在一起的。刚开始他给我介绍电影，然后我俩经常聊音乐聊电影。他能和我情绪共鸣，对我也很好，都说他不错，看门大爷跟我说"咱公司，我就看王思鹏这小孩不错！"。

    "总要过去的嘛，不能因为过去，错过了眼前。"

    "喜欢是有的，但其实也想体会一把传说中的好男人到底是什么样。"

    "也因为12年的窟窿太大了。我那时候可能是寂寞了"

    "我怎么这么渣…"

    "因为什么分手的？"

    "…下不了决心和他结婚，又出了点事"具体什么，姜夏没说。

    她鼻尖发红，他说"把帽子带上吧"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运动款羽绒服，把帽子带上，毛领迎风簌簌的飞。发红的鼻头还露在风里。

    摘下围巾，递给她。

    "戴着吧"他说。

    青灰色围巾有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带点温度。

    姜夏把鼻子跟两颊埋进去。

    她的前尘往事倾倒给了这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学弟。心里松快了不少。

    "我说的这些你别往心里去，女生都挺可爱的，我周围女生都很单纯的。我渣是我自己的事儿。"

    "没事，不复杂"

    谁心里没有扯不清的烂账呢。

    她的这些心思，合情合理。

    谁没有几个弯弯绕呢，直不隆通，那是直肠儿。

    姜夏脚下踢着正步往前走着。

    冬天的夜晚虽冷。这寒冷竟清肃出夜里利落的景象。

    过去的牵扯，真是啰嗦的又臭又长。有什么呢？不如看看这冬天的夜晚。

    月亮不可沾染的高高挂在天上。枝桠高爽。街道空荡。

    她把烦扰抛到一边，换个气氛。

    "等考完试，你要干嘛呀？"

    "好好玩一玩吧"

    "比如呢？"

    "先去北京我小姨家呆一阵子吧"

    "羡慕"

    "你呢？"

    "旅游！疫情允许的话，想去日本。南方也行，没有去过~新疆，西藏~美丽的草原~我滴家~"

    说着就唱了起来，装装样子抬抬腿，扬起胳膊画弧线，好似在跳民族舞。

    他笑笑。"看着石子儿"

    "哎~得嘞~"扭着民族舞往前转悠。

    上车以后，姜夏反应过来，围巾没给他。

    明天吧。看着后视镜里低头往回走的那个人影。

    陆新颂回了家。

    温照陆鸣远还在看电视。

    "回来了？最近回家晚了点啊"陆鸣远问。

    "学得晚点也好，热的饭吃点吧？"温照走到玄关，看着他进屋。温照刚带完班里晚自习，高三学生压力大，班主任的压力也不小。

    温照去敲了敲门，问他"海宁？换洗衣服拿出来扔洗衣筐啊，明天一起洗了"

    "好"掏了掏衣服口袋，裤子口袋里摸到个扎手的，扔进垃圾桶。把换洗衣服都拿了出去。

    垃圾桶里一张白色的波点便签。

    "走前要开窗"旁边是颗小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