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三
船的坠毁点距离基地的直线距离大概有15公里,算不上多远,倘若是在天气晴朗的平原上也不过就是十几分钟的路程,但深陷风雪之中的莫西莱尔前行地极为吃力。
刺骨的寒风和尖锐的冰碴子即使是层层叠加的布料也无法完全阻挡,莫西莱尔只能手脚并用地弯腰爬行,并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尽量保持正确的方向。
随着她的缓慢前进,一些恐怖怪异的身影也逐渐在狂暴的风雪中显现出来,这些丧尸的身体大多被低温气流冻结,最终成为了雪暴中一座又一座狰狞可怕的雕塑。
极个别还奇迹般保留行动能力的家伙则奋力向飞船的坠毁点前行,不知道是不是被冲天的火焰和昨晚的爆炸声所吸引。
莫西莱尔倒不是很担心自己被它们发现,一来肆虐的暴雪极大地掩盖了自己的身形和声音,二来它们的行动受到了低温的影响,迟缓到了令人发笑的地步——说句老实话,莫西莱尔130岁的曾祖母用单手推轮椅的速度都比它们快,而且还是快不少。
但越接近飞船的坠毁点,莫西莱尔周围丧尸的身影就越密集,因为飞船残骸的燃烧,它们腐朽干枯的躯体也得到了高温空气的润泽,因此能比外围不幸冻僵的倒霉蛋灵活不少。
所以莫西莱尔更加小心谨慎。随着她向目标的不断前进,她也忽然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浪。
燃烧的热浪促使附近的大片积雪消解融化,在残骸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半径近百余米的内陷的巨大雪坑。
趴在雪坑的边缘,暖和地想要打瞌睡的莫西莱尔眯着眼观察起了下方的密密麻麻影影绰绰的丧尸先生们。
这些没有脑子的家伙此时都聚拢在飞船的主体残余物面前,虽然是没有方向和目的地四处乱窜,但大体还是围绕着燃烧的主体转圈。
配合上这些家伙不时从腐臭声带中涌出的恐怖哀嚎声,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这不过是一群有闲情逸致的帝国富商在冰天雪地里开什么狗屁篝火晚会。
至于刺耳的声音——拜托,你见过哪个暴发户唱歌好听的吗?
莫西莱尔四处张望着,试图寻找随着飞船坠毁时的冲击被抛散出去的物资。
食物、医疗用品与电子零件都很重要,电工胶布、维修工具和防卫设备也都很好,或者她还能捡到马克杯、刻刻薯条、一张铺了柔软的被褥的床或者别的她喜欢的东西。
——莫西莱尔是一名电气工程师,如果有合适的工具和材料,或许她就能够修复一些简单的电器——她注意到基地周围有很多发电设备,既有被雪花覆盖的太阳能发电板,也有桨叶仍在旋转的高耸风力发电机。
如果真的能够重启基地基本的电力系统,她应该会过得较现在舒服许多的。——至少她用不着再为取暖的柴火的问题发愁了。
只要有了电,再接上合适的电阻或者显卡,凭空出来的充足的热量就一定会填满她冰冷的心,不是吗?
凭借着右侧的仿生眼,莫西莱尔很快就计划好了行进路线。通常来讲,这些价值不菲的链接进有机神经网络的人工眼球有一定的夜视功能,并且拥有远超生物眼球的聚焦能力。
草草做好谋划的她只打算用最快的速度冲下雪坡,拿上一切自己需要的东西就返回坡顶、冲回基地——这算不上什么完善的计划,但执行起来很简单——至少想起来是这样的。
望着坑底步履蹒跚、身形扭曲且面容恐怖的丧尸,莫西莱尔的心脏砰砰直跳。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一边使冰凉的空气灌满肺部,一边为自己说些温暖的好话以使自己可以冷静下来。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并迈开了自己的右腿。
雪坡不算多陡峭,但全力奔跑的莫西莱尔很快就发现她已经无法停止自己的步伐,——巨大的惯性在促使着她越跑越快,就好像撒了一个谎以后只能用更大的谎来无休无止地重复你的错误。
失去控制的快速奔跑马上演变成了一场滑稽的、巨大的灾难——莫西莱尔极力试图阻止悲剧的发生,但她还是在跑到半坡的时候被自己绊倒了。
扑向前方的莫西莱尔沿着雪坡急速向下翻滚着,等她被抛到雪坑底部的时候都几乎变为了一个蓬松的吃不饱饭的圣诞雪人。
好在积雪层非常厚,中途又没有什么棱角分明的石头横挡在她的面前。
莫西莱尔惊魂未定地从雪上爬起来,但她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除了她的长矛被折成了两半儿。
乐观地来看,至少她下来地很快,——比她所预料的还要快。
趁着周围发现她的丧尸还未聚拢,莫西莱尔解下了仅剩半米多长的木矛,冲破丧尸的死亡包围圈并不加掩饰地奔向了自己的目的地。
即便没过脚踝的雪花严重阻挠了她的前进,她还是仅花费了很短的时间就来到了散落在地上的物资前,并极力地搜索保存完好的资源、装入她缝制编织的大包内——虽然这个包丑绝人寰,背起来也很不舒服,但胜在容量大,能装的东西也多——更何况这还是她唯一的一个包,所以没什么可挑剔的。
为了缝制这个包,莫西莱尔是将原本用来给自己做毯子的材料都拿出来了的。
不时会有零散靠前的僵尸在她搜集资源的时候妄图捉捕她,但它们的下场一般都不怎么与本书轻松诙谐的基调搭的上边——毕竟脑袋被束缚电浆弹烧烂的人想上天堂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莫西莱尔虽然很少用枪,但她觉得自己在这一方面似乎有些超人的天赋。
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意识混沌的丧尸注意到了莫西莱尔这名不速之客的出现,并终于推搡着汇聚合拢成了一波她绝对无法阻挡的密集尸潮。
于是她索性收起了电荷步枪,跪在地上将包反背到胸前并试图要将散落在面前的每一包生存包装生存食品都塞进她的破包里。
一切她分辨得出来的有用资源都被莫西莱尔疯狂地收敛起来,即使身后丧尸们恐怖的哀嚎声越来越响亮、蹒跚的步伐越来越接近!
她仍旧只是不管不顾地抓起一包又一包的食品、拾起一块又一块的零件,就像被蒙蔽了双眼的赌徒一样陷入了不理智的饥渴里面。
她几乎都能够真切感受到身后丧尸向她投来的恶毒目光了——它们是如此渴望撕扯新鲜的血食,好填满它们那永无止境的恐怖的饥饿欲望血腥贪欲!
但这些食物、这些医疗用品都是莫西莱尔在似乎永无休止的暴雪中生存下来的唯一依仗,她每将一包冻得坚硬如铁的生存包装生存食品挤进她的包里,她的生命时长就将会再延长一分!
她贪婪、她惜命、她无畏!
直到她的包再也压不下一袋食品,装不下任何一块零件,莫西莱尔才终于从这种无尽的疯狂中恢复理智。
她已经能闻到身后丧尸传来的腐败恶臭了。
手脚有止不住发抖的莫西莱尔迅速抱起了自己的包,尝试绕过尸潮去爬回自己下来时的雪坡上——但一处废墟里传来的猫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声音她很熟悉,以至于莫西莱尔能够在狂野嘶吼的丧尸咆哮下清晰分辨出那虚弱的呻吟。
花生,会是花生吗?
身后丧尸的吼叫声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它们迟钝的大脑正在变得越来越兴奋,踉跄的步伐也愈加沉稳有力起来,一旦被抓住,她几乎都可以预见那令人绝望的可怕下场!
莫西莱尔咬着嘴唇站在原地犹豫了好几秒,但最后还是冲到了传出声音的残骸前。
可怜的小花生被埋在一块被巨大冲击拧成麻花的前装甲板下,左后肢还被几块混合着钢筋、电路的沉重铁块稳稳地压住了。
莫西莱尔将两只手伸进装甲板下,虚弱的身体却在恐惧之中颤抖不已。
身后的丧尸狂潮正在逼近,它们那扭曲疯狂的身影在燥热的火光下扭转变形,密密麻麻地投射在装甲板上,就像在地狱中起舞的恶魔之影!
莫西莱尔闭上了眼,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层层叠加的可怕影子。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过要放下铁板,抛弃花生并转身逃跑,去当一个懦夫——可耻的懦夫——但至少她能活下来。
不过在她瞥见花生明亮漂亮的绿色瞳仁透露出的希冀时,莫西莱尔的良知就否决了那个可怕无情的想法。
自己是花生的希望,也是唯一可以将它从滔天火焰和无尽尸潮中拯救出来的希望。
尤其是花生眼中透出的一种渴望——对生存的渴望——和自己多么相像。
即便双臂此时都在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撕裂的肌肉一齐对她施加巨大的痛苦,但她的确是掀起了那块钢板,——碎裂的金属稀里哗啦地摔在地上,缠绕成模糊的启示的电线也被她重新拉扯开来——真不可思议!
心脏砰砰直跳的莫西莱尔迅速将奄奄一息的花生搂在怀里,奋力地向雪坡上爬行着。
好在愚笨的丧尸那僵硬的关节和肢体不适合爬行这个动作,否则雪地上少不得要再上演一出精心动魄的追逐战。
一些坑底的丧尸不懂得弯腰降低重心,没走上雪坡几步就会笨拙地跌倒,这些笨头笨脑的傻瓜们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并很快就彻底摔倒成了一团,只能在底下冲着雪坑顶部的莫西莱尔愤怒地嚎叫。
莫西莱尔沿着来时留下的记号向基地的方向疾跑着,心中因恐惧而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却让她忘记了所有伤痛和疲乏。
顺着狂风自由奔跑的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畅快过——她觉得自己似乎跑赢了风浪、跑赢了暴雪,甚至都跑赢了时间与那无处不在、如影随形的死亡!
钻进基地内的莫西莱尔拖过一块斑驳的、锈迹斑斑的铁板掩盖在了缺口上,一下便将黑暗、大雪及狂风一同阻挡在走廊外头。
她终于回来了——穿过了重重暴雪,并成功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平安地回到自己的小窝,——还带回了我们可爱的猫咪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