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争吵
初春已至, 冰雪消融,万物生机勃勃。
绿植抽出新鲜的嫩芽,为这春天点缀出一抹嫩绿。
今日是初一, 按照规矩,府中之人都应去给老太太请安。
因而岑锦年同岑锦华一早便起了身, 洗漱打扮完毕, 便往瑞竹院去了。
行至瑞竹院外, 恰好碰见了迎面而来的裴舟。
岑锦年见状,眸中瞬间浮现浓浓的喜意,若不是顾忌着她阿姐还在这,说不定她早就往裴舟奔去了。
裴舟瞧见二人,立即弯了弯唇,笑意温煦。
暗自往岑锦华瞥了一眼,只见她神色淡淡。
不过许是因着岑锦年同他的关系, 近段时日她待他的态度倒比先前好了些许。
岑锦华往身旁一脸雀跃的岑锦年看了过去, 随即无奈摇了摇头,心中却是有些不解,明明他二人天天都在见着,并且还十分腻歪,如今不过是恰好碰上罢了, 怎的这般激动?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同苏邵并没有这般互相道明心意,正正经经地在一起过,所以她理解不了这种心绪。
想起苏邵,岑锦华神情不禁僵了一下。
怎么又想起他了?难不成是这些时日他不死心老在她面前晃悠的缘故?
唉,也罢,不想了。
没有再理会他们二人,抬脚便往院里走了进去, 特地留了空间给他俩。
片刻后,便见如今只剩下他们二人,岑锦年没有多想,二话不说,抬起脚便往裴舟奔去,扬起的裙摆显出一个飘逸的弧度。
她站定在他跟前,轻轻勾起他的手指,仰头同他撒娇,“你怎么也来得这般早?”她的声色温柔,目光亦温柔,如临溪而绽的娇花,哪哪儿都是温柔的。
裴舟反手握住她的手指,无声笑道:“想早些见到你。”
“什么呀!”岑锦年忍不住嗔道,看他的眼神也无意中带了些骄纵,“我怎么没发现,你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
裴舟挑了挑眉,有些不以为然,“这倒也算不得甜言蜜语,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岑锦年脸上笑意更浓,朝
他轻“哼”了一声,“还说不是甜言蜜语,惯会哄我开心!”
裴舟捏了捏她的手心,满脸宠溺地望着她,“好了,我们先去给老太太请安。”满含柔情的目光中只有她一人的存在。
他的话音一落,岑锦年便想点头应下。
只不过她还未来得及动作,便有一道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哟,□□地就在这你侬我侬,是准备不再遮遮掩掩了?”这语气听着便不太友好。
循声望去,只见二房的三小姐岑锦宜领了个小丫鬟,正往这边走来。
不用看她脸色,光是听她语气中的夹枪带棒,便知晓她此刻心情定然不太妙。
待她走近,岑锦年还未说话,又听她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也不亏是首辅大人最疼爱的小女儿,即便心仪的是个无用的商人之后也无所谓,只要喜欢就行。”
岑锦年:“”
裴舟:“”
岑锦宜话落,又往裴舟瞥了一眼,眼底的轻视丝毫不掩饰。
也不怪她瞧不起他,毕竟谁让他裴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家寡人,投奔到这岑府中,这么多年了,却一直碌碌无为,连个功名都考取不到,只懂得天天捣鼓那两间小铺子,赚那几两银子,有何用处。
岑锦年本想着她许是对自个儿的婚事不满意,又见她双眼红肿,显然是哭了一夜,便不想同她计较。可瞧见她眼中对裴舟毫不掩饰的轻蔑,她也瞬间变得不快起来。
当即敛了笑意,漠然地看着她,“也不知三姐这商人无用论是打哪儿听来的,且不论商人如何,至少我的阿舟能靠自个儿养活自己,不像某些只会念几句酸诗的穷秀才,科举考试缕缕落榜,贪生怕死,毫无担当,都已经及冠了还得靠老父母养着,连自己作出的承诺都能抛之脑后。”
她的语速不缓不慢,声音听着也是温温柔柔,只不过说出口的话却是字字扎在岑锦宜心上。
毕竟前些日子岑锦宜闹出的笑话,府中上下谁人不知。
也不知这岑锦宜是如何同京中一个姓王的穷秀才
勾搭上的,只不过同那人见了几次面,听那人念了几句伤春悲秋的酸诗,便被他给勾得魂都没了。
她心知家中长辈断然不会将她嫁给这个王秀才,同那王秀才商议一番,便欲图私奔。
却不想在准备私奔那一日,事情败露,被人绑在了家中。
岑柏得知此事,自是勃然大怒,当即命人暗中绑了那王秀才,带到他跟前。
都还没开始教训这人,他便已经开始求饶,将所有的锅丢到岑锦宜身上,说是她勾引的他,私奔之事也是她提出来的,同他并无半分干系。
这些话自是被强押着躲在屏风后的岑锦宜听见了。
得知真相的她自然又惊又怒,狠狠给了那王秀才一巴掌之后,便气急攻心晕过去了,醒来后又是好一番哭天抢地。
岑锦宜就这般被人生生揭开伤口,脸色当即变得不好起来,一双眼睛睁得直圆,怒瞪着岑锦年,指着她恶狠狠道:“岑锦年,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岑锦年自然不惧她,“不是三姐你先挑衅的吗?”
而站在岑锦年身旁的裴舟眼见着两人就要大吵起来,担忧她们会动手,赶忙将岑锦年往后拉了拉,伸手挡在了她跟前,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岑锦宜见状,更气了!这姓裴的难不成还觉得她会动手?她是那般没有礼仪气度的人吗?简直可笑!
不过,要岑锦年说,这岑锦宜就是泡在蜜罐中久了,不知人间疾苦。那姓王的要才无才,要家业无家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她要当真跟那穷秀才私奔了,不出三日,她便绝对受不了。
更何况那姓王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是想攀高枝,借此出人头地罢了。
岑锦宜不服,立即反驳:“那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那你又凭什么说阿舟无用?”
岑锦宜咬了咬牙,气势汹汹道:“他本就无用还不能让人说了?”
岑锦年简直要被气笑,这都什么歪理,“那我说的也是事实,你凭什么不让我说?还有,阿舟很好!你不了解就不要轻易诋毁旁人。”
岑锦宜伸直了脖子,脸色也涨得通红,“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她将这句话迅速说完,便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拔腿就跑了,生怕再接着吵下去自己会输掉气势。
岑锦年见她吵不过就跑,却是怒极反笑,这都什么人啊!强词夺理的不是她吗?
裴舟见岑锦年眉头拧在一块儿,双唇抿得紧紧的,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我都不在意,你同她计较什么,免得气坏了自己。”
不过是个无脑的傻子罢了,这样的人他还不放在眼里。
岑锦年见他不恼,嘴角反而还挂了淡淡的笑意,当即便觉得更恼了,随即转而狠狠瞪向他:“你不帮我说话便罢了,你居然还敢笑我?裴舟,你有没有良心啊!”
话落,心底还随之涌起了一抹委屈。
裴舟见状,赶忙将她拉进怀中,“没有没有,我哪敢笑话你,只不过是觉得,你这样,很可爱!”
岑锦年虽觉得有些恼,但也不抗拒他的动作,只是仍旧嘴硬:“呵,我才不信你!”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这不是看你如此能说会道,一个人就能把她气跑吗,那我又何必出手?”
裴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抚:“好了,我们不同她一般见识,还是快些进去,别让祖母等久了。”
岑锦年努了努嘴,这才低低“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蝇。
走进院中之时,岑锦年还是觉得气,她都舍不得说一句裴舟不好,岑锦宜凭什么这么说他?
虽说岑锦宜心眼不算太坏,可这人着实蠢了些,也难怪祖母会给她寻那门亲事了。
走进大厅,只见岑老太太已经端坐在上首,大嫂李阳清同岑锦华坐在左侧,右侧则坐了岑锦宜姐妹二人。
原以为她们来得挺早,却不想还有更早的。
岑锦宜见岑锦年朝她望去,立即将脸瞥开,似是全然不想同她对视。
岑锦年倒是无所谓,左右想了想,总归还是她更气些。
岑锦年同裴舟给老太太请了安,便坐到了左侧去。
又过了一会儿,柳元容同岑柏正妻王氏也到了,还有王氏那不到三岁的小儿子岑锦彦也被抱了过来。
小家伙生得可爱,小脸白白嫩嫩,圆嘟嘟的,瞧着极为讨喜。
老太太抱了会岑锦彦,想起岑锦宜大婚一事,便朝岑锦宜望去,叮嘱道:“既然婚事已定,便好好跟着嬷嬷学礼,再学着好好管家,将来嫁了人,可就不像家中这般,什么事都有人为你打点好。”
老太太声音有些冷,听着颇为严肃,毕竟岑锦宜差点同人私奔,做出这种有辱门风之事,她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岑锦宜闻言,只觉心中委屈至极,虽说她如今也已知晓那姓王的不是什么好人,可祖母给她寻的这门亲事她亦不喜。
大理寺左寺丞的二公子她先前远远见过一面,瞧着极为傻气,只会端着一脸傻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
她刚想反驳些什么,可才一抬头,对上老太太满含威严的目光,她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生生把委屈咽下,乖乖应是。
她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自然也落在了岑锦年眼中。
其实那大理寺寺丞的二公子为人端正,才识亦不浅,瞧着虽然憨厚了些,但却是个正人君子,从来不流连烟花柳巷之中。
且这左寺丞家中人员简单,主母也是个仁心的,后宅也不会有那般多的勾心斗角之事,她若是嫁过去了,想来也不会有人敢给她难堪,更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
岑锦宜接收到了岑锦年的视线,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甘心。
她不是心仪裴舟吗?
她倒要看看等祖母知晓这件事后,还会不会同意她跟一个商人之后在一块儿?
思及此,便立即朝岑老太太看去,扬了扬头,嘴角含笑,故意道:“祖母,我这当姐姐的婚事都定了,那阿年同裴舟表哥的婚事何时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