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黑
邵文之在商场说期待的话让温昭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结果就是在电脑前坐了一上午，也没点儿新进度。
杨悦从旁边经过，看到她蹙眉的表情表示惊奇：“你怎么了？”
“不舒服？”
温昭摇头，“没事。”
杨悦转头看图，像是想到什么，她凑近问：“你这个已经签单了？”
“不清楚。”温昭看她探究的眼神，解释说，“季总监谈的单子。”
杨悦弯腰，附在她的耳边小声问：“你之前和季总监认识？”
温昭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之前？”
杨悦往窗边看了眼，“没上班之前。”
温昭顺着她的目光往窗边看，坐在那的人是上次摔鼠标的那个，叫何欣。
何欣一直和季雅不对付。
季雅作为一个月前新调来的领导，何欣不知道从哪听到的消息，说她是走后门来的，这段时间总是明里暗里的嘲讽。
温昭从来不参与，偶尔听过两句也不当回事，但没想到还能说到自己头上，“何欣跟你说的？”
像是怕她误会，杨悦连忙撇清关系，“我随便听到的。”
温昭动手敲键盘，“听过就算了。”
杨悦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到边上，“你不生气吗？”
温昭满不在乎地说：“为什么要生气？”
杨悦欲言又止，“她说的比较难听。”
温昭大概能猜到，无非是说她巴结之类的话。
其实从这段时间来看，何欣说后门的话也不是无迹可寻，毕竟还是有不少人反应季雅的反馈意见不专业，不像是懂设计的。
不做设计，却是设计总监，难免遭人闲话。但是她有人脉，走着业务的方向照样能有单子接。
而且跟在她手下还是有好处的，比起业务员拉的单子来说，季雅谈来的都是大客户。
作为一个刚晋升为设计师的人，温昭不会认为自己是那个能被看上的人。
但她偏偏选了自己。
温昭挪回视线盯着电脑屏幕，淡声说：“嘴长在她身上，我总不能去捂。”
看她这不动声色的表情，杨悦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温昭很清楚，要是真像何欣说的那样，季雅被塞进公司是因为家庭或者总裁的缘故。
那何欣却不怕得罪她，要么是太天真，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撑腰，不然就她那把讨厌摆在明面上的做法，早被辞退了。
温昭揉揉太阳穴，她实在不想参与这些职场弯绕，现在这情况多挣点钱比什么都重要，早一点攒够钱，云念脸上的疤就能早点淡掉。
思绪跑的有点远，温昭强行把注意力拉回图纸上。
不过经过这一打岔，倒是让她有了点头绪。
紧赶慢赶了两天，总算赶在约定的时间出了效果图，不过温昭之前没有留邵文之的联系方式，主要还是季雅那边沟通。
季雅抬头，“已经确认过了，合同他等会儿来公司签，你把详细报价表发我一份。”
“好。”
“你到时候也过来一趟。”
季雅交代完没多久就催温昭过去，说是人到了。
温昭进去后才知道过来的不是邵文之，而是他们之前提过的徐让。
徐让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办公室甚至比她还熟悉。
他弯腰指着桌上的花问：“这花还没死？”
季雅看过去，“托你的福，没死成。”
徐让给花浇水，“那还是你照顾的好。”
两人闲聊了几句，季雅随口问：“邵文之怎么没来？”
温昭本来还在整理图纸，听到这话不禁放慢了速度。
徐让坐到沙发上翘起腿，语气闲散，“他忙呗，之前这事不是说让我来办，谁知道他后面又怎么想的，非要抽时间去跟你们量房。”
“上次别墅装修也没见他这么上心。”
季雅给他递了杯水，“说不定是要送人。”
徐让啧了声，“他送人何必亲自来看？”
“那要看送的是谁，万一是金屋藏娇。”季雅笑了声，话里的意思不知道在嘲讽谁，“你们这群公子哥不是最爱这一套？”
徐让不服气，“你别伤及无辜好吧，梁……”
似乎察觉到旁边还有人在，徐让瞬间收了声，转移话题说：“到点该去吃饭了，我请客。”
“温设计师一起吗？”
温昭听出话里的客套，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后找借口说：“不了，我手里还有点工作没完成。”
刚才进来没注意，徐让这会儿才发现对面这张脸实在养眼。
对美人徐让的态度一向很友好，闻此语气愤愤地朝季雅吐槽：“这都到下班点了，你们公司真是压榨人。”
说完他顿了顿，朝着温昭邀请道：“要不你考虑下我们公司？”
温昭扯了下唇角，语气平淡：“这里挺好的。”
“多一个选择不是更好？”
本以为他是开玩笑，结果还真从口袋里掏出了张名片。
季雅推他一把，“在我面前挖人？还这么明目张胆？”
徐让把名片塞过去，乐呵呵地说：“我挖你也行。”
“你少做梦。”
温昭垂眼看手里的名片，上面烫金的文字十分显眼。
「邵氏集团」
装修队伍开始动工，温昭去过几次现场，邵文之这个业主倒是一次也没去过。
不过作为邵氏集团的领导者，好像确实没这功夫来监工。
那天送走徐让后温昭查了下，邵氏集团是个家族企业，业务遍及各个领域，主要负责的是医药方面。
光从邵氏集团这个名字来看，多少能猜到邵文之的身份，而且那天徐让也透露了点，和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不过邵氏集团总部离这起码跨越半个地图，温昭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到南川来买房，甚至说要精心设计。
回想那次车站巧遇，他肯定不止来过一次，显然不是一时兴起的。
也许真是季雅说的那样。
用来金屋藏娇。
这事和她没任何关系，也不是她能多想的。梦之所以叫梦，就是因为不切实际，更不可能成为现实。
温昭清楚知道这一点，索性这段时间的梦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背影。
平复好心情，温昭找到之前李鑫推的房东微信，上次加上后简单看了些图片，但因为时间问题一直没去现场看。
趁着今天清闲，温昭和房东提前打了声招呼，约好下班后去看房子。
要租的地方离公司不远，坐两站地铁就能到，不过因为市区车多，从地铁站出来后还要经过个天桥。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天桥上的人很多。
温昭从人群中穿过去，刚到中央，就听见一阵哄乱声。
身后的人在喊：“好像有人要跳楼了！”
“在对面。”
温昭闻声驻足，抬眼往对面的大楼上看，果不其然在楼顶看到了个女人。
女人穿的很单薄，目光呆滞，半条腿悬在空中。
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
温昭隐约听到哭声，奈何周围太吵，根本分辨不清是哪传出来的。
正费解着，突然有人大叫：“还有个小孩！”
旁边的一个大姐感叹：“造孽啊，自己要死还带着孩子，这妈也不知道怎么当的。”
“就是啊，真是不负责任。”
温昭脑袋嗡嗡响，突然间刺痛来袭，眼前霎时变得灰蒙蒙的。
背后冒了层虚汗，温昭看到周围的人在走动，密密麻麻乱作一团，扎眼疼。
“小昭，妈妈太累了。”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温昭大口喘着气，感受到有股力推着她向前。
脚下虚空，全身轻飘飘的。
“妈妈带你走好不好？”
“只会痛一下，很快就会解放的。”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温昭睁大双眼，挣扎着想要从黑暗里挣脱出来。
“很快……”
有个声音在脑内不停回荡，细声颤抖着，“再往前点，马上就不会痛苦了。”
“温昭。”清润的声线伴着风灌入耳中，像是淤泥池中落进了一滴清水，清脆动听。
飘渺的女声被击散，温昭睁眼循声望去，只见一团雾蒙蒙的黑影正朝着自己过来。
不过眨眼功夫就到了跟前，化成了个人形的虚影。
温昭下意识往后退，撞到栏杆后直接抱着臂蹲下。
“温昭。”男人清冽的声音带着些许关切，“你蹲着干什么？”
温昭身体一抖，脱口说：“我没哭。”
“什么？”邵文之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一丝迟疑。
蹲在地上的姑娘身形纤瘦，头埋在手臂间露出细长的脖颈，看起来脆弱不堪。
她重复，“我没哭。”
邵文之这回听清了，顺着她的话说：“没哭的姑娘。”
“你要不要起来？”
眼前一点点恢复了色彩，温昭晃神，看清面前的人后不禁怔住。
余晖映射下来的橘光勾勒着男人深邃英挺的五官，在柔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笑着问：“我拉你？”
伸过来的手修长有力，手背青筋微浮，骨感明晰。
温昭搭住他的手腕，下一秒被轻而易举地带了起来。
天桥上的人越来越多，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对面大楼，没人关注到这边的情况。
因为拥挤，两人离得相当近，隐约间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香，不浓却让人安心。
温昭清醒后拉开两人的距离，客客气气叫了声，“邵先生。”
邵文之看她一眼，“你记起我了？”
温昭有些窘迫，刚才那一瞬她仿佛被带入了别人的世界，黑暗无光，只有重叠的人影在眼前来回晃着。
还有那虚无的女声。
所以看到黑影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躲。
温昭垂下眼，“邵先生……”
邵文之嗓音里带着笑意，打断了她的话，“不是说叫我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