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替身
根据剧本情节的安排，有一个商人经营不善，把自己的钱全部赔进去了，还欠了不少亲戚朋友的钱。没有办法的商人走投无路之际，决定从自家四楼的阳台往下跳，以死来谢罪债主们。
演员在卧室内和家人的戏确实演得很好，可是，当他爬到阳台沿上的时候，却突然说他不演了。
副导演和演员说了几次，甚至告诉他会在他的身上绑一根安全绳，而且制片部门的人也会在二楼安装接他的尼龙网，只要他说完台词闭着眼睛往阳台外跳就行。
演员坚持不跳，在他的理解里生命重于这一跳。何况现在抠图技术这么发达，干什么要冒这个风险？
这个演员在剧中的戏不多，酬金相对来说也不高。他说自己万一跳下去有个三长两短，拿到手的酬金连吃药的钱都不够。
副导演告诉演员，剧中给每个人都买了意外保险。
演员和副导演吵起来，说副导演不安好心，巴不得他出事。
一片好心的副导演有口难辩，现场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杜若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况？她觉得作为一个演员，不要说跳楼、装死尸，就是被杀被砍等角色都应该认真对待。可是，眼前的演员哪里还有一点职业道德？连自己最本质的工作都做不到。
杜若没辙，只好在剧组征集替身，给出了跳一次五百的悬赏令。可是，偌大的一个剧组，竟然没有人对这五百元感兴趣。
按照杜若的脾气，她真想把这个演员开了。但是，对方恐高惧跳，她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把对方赶出剧组。
一时间拍摄陷入了停顿。
高慕尚其实也跟着剧组来到了现场，不过，在听到手下的人告诉他怎么一回事之后他并没有出面。他怕杜若找他要替身。作为制片主任，一旦出了事他脱不了干系。但是，相比较他亲自出面找人来做替身，那样的责任他几乎可以全部不接受。万一出了事，在他的下面还有一个执行制片主任龙旭可以顶雷。
当初他恳求周邵武同意让龙旭来做执行制片主任，不就是为了让他扛雷的吗？现在，高慕尚倒是很想看看龙旭怎么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杜若着急的不行，她知道高慕尚在现场，但是，她不会找他要人。他和吴琴那档子恶心的事已经在杜若的心里产生了化学反应，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让她看到就想吐。
杜若情急之下只能打电话给龙旭，说现场需要一个敢跳楼的替身，请他帮忙赶紧找下，费用可以商量。
龙旭明显地感觉到了杜若语气的急促。现场拍摄陷入停滞状态，弄得不好就有可能影响到演职员的情绪，进而拖慢拍摄的进度。
龙旭打电话给副导演问情况，在真实弄明白杜若的要求之后他告诉副导演，说人马上就到。
得到龙旭承诺的杜若心里稍稍安静了许多。为了确保替身的安全，她亲自带领场务、剧务和其他工作人员对安全防护进行了加强。不仅有尼龙网，还在一楼堆了好些纸箱、棉垫。
杜若在设计分镜头的时候，原本希望演员从四楼一跃而下，用一个镜头来展现欠债人的悲壮。
但是，眼下为了安全，她只能将镜头分切成爬上阳台外沿，再做一个假装跳下的动作，然后接地上躺着的状态特写。
如此打散镜头，悲壮的情境就没有了，只不过是反应了一个被逼跳楼的事件，和她希望表现的人物内心的挣扎完全不同。杜若心有不甘，但是，苦于没人能按她的要求做到，也只能遗憾地放弃。
龙旭很快出现在拍摄现场，杜若急急地迎上前，问他要找的替身在哪里？
龙旭指了指自己。
所有的人都觉得龙旭在开玩笑。大家知道，龙旭同样没有找到替身。
杜若更是一脸严肃地告诉龙旭，她宁愿删掉这场戏也不会让一个执行制片主任当替身来跳楼。
龙旭也不和杜若争执，找到副导演问需要干什么？
这个副导演是林梓懿离开剧组后半道从市演出公司请来的，以前龙旭在许建明公司做演出活动的时候就熟悉。见龙旭要演替身，也是一百个不愿意。
龙旭也不跟他理论，只告诉他说如果今天这个镜头完成不了，他这个副导演就必须自己上跳。
副导演一听就吓坏了。想到龙旭不跳就自己跳，他立刻把龙旭引到四楼的阳台上，告诉龙旭只要一个动作翻身骑上阳台沿就可以。
“为什么不直接跳下去？”龙旭不解，在他的理解里跳下去的震撼力才是最强的。
“我们分镜头拍，先拍一个骑上去的镜头，下面就拍演员躺倒地上的画面。”副导演解释道。
“中间坠落的过程不需要吗？”
龙旭不解，一个完整的镜头分切后效果就打了折扣，他想杜若应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拍不了。演员骑到阳台外沿上都不敢。不瞒你说，杜导在剧组五百征召替身做一次都没人敢。”副导演一脸沮丧地说。虽说下面有保护，可是，万一出事谁也担待不起啊！
为了五百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大家都不傻。
“你去告诉杜导，让她把下面的尼龙网和地上的纸箱、棉垫撤掉，我听她的口令往下跳。”
龙旭边说边往下看了看。从楼上到地面十几米的距离，对他来说问题不大。
副导演上下打量龙旭，一个劲地摇头。这有安全措施保护都没人敢跳，龙旭竟然要把这些保护措施撤掉，如果真要是出了事怎么办？这个主他做不了。
龙旭见身边的人和副导演一个表情，而且更要命的是他的眼睛看到谁，那个人就惊慌失措，拼命地闪避，以为龙旭要抓他们的差。
一直没有露面的高慕尚随时都在关注现场的情况。他觉得龙旭是在跟自己过不去。这部剧的负责人是导演，他想不通龙旭为什么要置自己于死地。当然，如果龙旭一心求死，他觉得适当推波助澜一下没什么不好。
龙旭在监视器前告诉杜若，他从上面往下跳，一个镜头。但前提是必须把下面的安全措施给撤掉，否则影响他。说完，他用手在监视器上比划他的落点。
围在身边的演职员听龙旭说完，没有人不认为他疯了。出风头的方式有很多种，龙旭竟然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拿自己的命来证明自己的胆大。而这个人竟然还是剧组的执行制片主任。
眼见龙旭坚持，杜若只好让人再去找一根安全绳，双保险，确保龙旭安全落地。
“没这个必要！”龙旭不乐意了。虽然他知道后期制作的时候可以消除绳子，但是，他还是觉得绑着绳子跳很别扭。
高慕尚晃荡到龙旭的面前，一脸关心地说：“龙兄弟，你应该听导演的，你的身份不适合做替身。万一跳砸了这可就是大新闻啊！你到时候光荣了，我们可就遭殃了。”
“呸，呸，呸！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不会讲就请闭嘴。”杜若火力全开，这龙旭还没开始跳，高慕尚就在这里阴阳怪气。
事实上高慕尚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龙旭的身份真要跳出了事，周邵武那里就过不了关。每次他去见周邵武，周邵武总是站在政治第一的角度考虑，说这部戏必须安全、高效地拍完，任何的闪失都不应该发生。尤其这是人命关天。
龙旭并不理会高慕尚。这部戏的导演是杜若，他必须全力相助。
高慕尚还在那里嘚吧嘚吧地假装劝说个不停，而明眼人都可以从他的话中听到了看热闹的玄外音。
龙旭厌恶地走开。今天凌晨发生的那一幕恶心到了他，现在，他任何时候看高慕尚都是一个伪君子，是个连儿媳妇都不放过，做人没有底线的大色魔。
高慕尚见龙旭走开，还以为龙旭是在调整心态，提醒道：“十几米高呢，还是不要跳得好。”
“很高吗？”龙旭撇了撇嘴，不屑道。
“既然你兄弟执意要跳，我也不能亏待了你。杜导，你前面说跳一次五百，我兄弟的身份不同，跳一次五千。就这么定了！”高慕尚说完抓住龙旭的手，“不过，如果你现在放弃，也没有人会说什么？大伙说是不是？”
“你怎么回事啊？”杜若已经不让龙旭跳了，没想到高慕尚这家伙还在这里将龙旭的军，他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见杜若脸色变了，高慕尚退后几步，自我检讨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了现场是导演说了算。对不住了，杜导，您请！”
杜若扭转头朝龙旭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着恳求。她真的不希望他这么做，哪怕是为了她所谓的艺术。
周围的人见制片主任和导演杠上了，也没有一个敢多嘴。
现场的气氛很尴尬。
龙旭见高慕尚在一旁得意地笑，冲他挤眉弄眼，心里很不快。他和吴琴之间的账还没跟他算，这家竟然当众希望看到他出丑。他冷笑一声，拉着副导演就上了四楼。
“你想干什么？”副导演大惊失色地问。
“等着瞧吧！”龙旭拍了拍副导演的肩头，看仔细，我先做一遍。不行，你再告诉我。
副导演吓坏了。看龙旭的动作他是想用行动来证明。他觉得龙旭玩得有点过头了。
“别，您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和死神博弈。”副导演希望自己的重话可以吓退龙旭。
龙旭心里那个气啊，一个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事的“跳楼”镜头，怎么在大家的眼里就是一次和死神的博弈了？他来到楼下，也不管杜若同不同意，把他从阳台哪个点出现，翻身而下的动作给摄影说了一遍。藲夿尛裞網
“主任，您可以跳，但是下面的保护措施必须留着。”摄影经历过的剧组不少，执行制片主任亲自上阵当替身的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也不希望龙旭有任何的闪失。
“听我的，我可以让导演满意！”龙旭不再说什么，找到化妆和服装老师，请求立即给他换装。
服装和化妆老师左右为难。杜若没开口他们不敢做；眼前命令她们的是执行制片主任，为了艺术勇于献身，她们敬佩却不赞成。
龙旭无奈转身重新来到四楼，冲副导演和周围的人瞪了一眼，不容大家反应，人就飞身上了阳台，在大家的惊呼中，龙旭翻身而下。
人们在一愣神之后，“呼啦”一下冲到阳台上，惊叫着往下看。
龙旭，正悠然自得地站在一楼的地面上，冲着大家挥手笑。
杜若几乎是在龙旭落地的一瞬间冲了过去。
“你看，我没事！”龙旭原地蹦了蹦，说。
“你不要命了？”杜若气得眼泪直流。这家伙刚才一跳，把她的魂儿都跳没了。
人们在一怔之后全都冲向龙旭。他们的手在龙旭的身上、腿部摸，一脸诧异地看着龙旭。
龙旭张开双臂，踢腿扭腰，接着再蹦了几下，坏笑着问杜若：“现在相信了，我可是很厉害得！”
杜若后悔死了。如果她知道他跳下来会没有事，就应该给他把服装换上，现在，要让她再看他跳一次，她还真的没有勇气了。
站在一边的高慕尚也傻了，他在众人的惊叫中突然看到龙旭飞身而下，不容他反应，龙旭在落地之前来了个燕子翻身，稳稳地站住了。
“需要休息一下吗？”杜若眼中满是关切和温柔。
龙旭摇头，朝服装招了招手。
一旁的服装心领神会，把早已经准备好服装给龙旭换上。这个年轻帅气的执行制片主任，用他实实在在的举动征服了她。她真是爱死他了！
虽然龙旭刚才很顺利地从四楼跳下，但是基于龙旭的举动太突然，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龙旭跳下的细节。
这次，看到龙旭要来第二跳，现场的每一个人都紧张得不行。毕竟是十多米高啊，如果有一点差错，不是摔死，断手断脚也是很有可能的。这样的情况，就是给一万块钱跳一次，他们也不会去做。有命赚，没命花的钱送给他们都不会要。
在杜若喊出开始的时候，龙旭回头看了看身后，翻身上阳台，再回望了一眼，扭头一跃而下。身体成大字在空中落下，就在背部即将接近地面的时候，他坠落的身体一个反转，双手撑地，脚尖用力，身体跟着弹跳开，接着挺身站起。
“太完美了！”人们在惊讶之余迅疾爆出了热烈的掌声。
此刻，还不等杜若喊停，服装小助理就已经飞身跑过去，一把抱住龙旭，嘴里兴奋地喊道：“主任，你太牛了，太厉害了！”
杜若看龙旭在极力推开女孩，脸上瞬间绯红。她扭转头问摄影：“怎么样？”
摄影朝杜若伸出大拇指。这是他在片场看到过的最飘亮的一跳，不仅起跳悲壮，而且空中下坠，四肢张开，很有一种要解脱的畅快感。
杜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紧握的拳头中汗津津的。就在刚才她喊出“开始”之后，她的心就急速地跳个不停，而且，她在他的身体飞出阳台之后，因为过度的担心，竟然忘记了看监视器。
“财务，财务，给我拿两万块钱来，现金。”高慕尚大声喊了起来。龙旭既然已经完成了他的替身工作，他也必须兑现他的话。
“不需要！”龙旭极力阻止。
“错！你这种大无畏的精神需要提倡。龙主任，您给我们树立了榜样，我们都要向您学习，这个奖励完全是您应该得的！”
高慕尚哪里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他必须告诉大家，是他这个制片主任用了激将法，才促成了这个镜头的完美拍摄。
“你收下吧，要不然高主任就要落个说话不算数的骂名。”杜若没想到高慕尚对龙旭竟然用上了“您”，这是真的被龙旭征服了的节奏啊！只是，她越听高慕尚说这样的话，她就越是觉得他虚伪。
龙旭见杜若开口了，只好从财务的手里接过钱，看了看，又放回到财务的手中，说：“钱，我已经拿了。现在，交给剧组用来给大家每天改善伙食，大家吃好喝好才能把工作做好。”
现场掌声雷动，谢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