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纪竹西面朝窗户站着,一只手扒着防护栏向外张望,另一只手兴奋的向后招:“亲爱的,快来看,好漂亮的蝴蝶。”
倪贺双手背后,一步一步靠近,听见纪竹西仍在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蝴蝶,城里的蝴蝶大多不是白就是黄,带花色的也没多好看,我”
纪竹西的声音戛然而止,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她诧异的低头,看见腹部插着一把刀,刀身没入腹腔,一双环抱着她的手里正握着刀柄,左手无名指带着定制的铂金戒指,右手手背上有颗红色的小痣,熟悉的那样刺眼。耳边传来亲昵的话语:“宝贝儿,疼吗?”
密密匝匝的亲吻顺着她的耳廓延伸至肩头,疼痛使得她不得不呼吸艰难的张着嘴喘息,她的头被一只手按住强行扭转与身后的人亲密地接吻,整个人被死死的禁锢,丝毫不得动弹。
来不及思考突然一阵抽离感,尖刀被拔了出来,带出猩红的液体,浸湿了裤腿,染红了地面。
纪竹西感觉喉头涌上一阵血腥味,想呕,然而不等她做出反应,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
她痛苦的五官错位,剧痛之下拱起身子,却与身后的人更加密不透风,她甚至能感觉到倪贺兴奋的蓬勃。
她的手不受控的抖动,她想推开那双手,可使不上力。
刀再一次被拔了出来,然后再刺下,一次又一次,猩红的液体进入胃部,进入肠道,还顺着嘴角往外淌。
纪竹西手脚发麻无力,只感觉寒意逼人,不得不紧贴的身后的人取暖。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顾不上疼痛张着嘴急促的呼吸,腹部顺着呼吸起伏,加快了血液流淌。
她觉得头晕的抬不起来,视线越发模糊,滑落前只来得及问了一句:“为什么?”
倪贺心悸如鼓,汗珠不断从毛孔中渗出,浸湿了枕头。他从挣扎中猛的坐起来,一束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缝中直射他的眼睛,他眯起眼转过头,抬手遮住了光线。
“是梦。”他呼了一口气。
倪贺抹去额头的汗,触及却是一脸的黏腻,他双手定在眼前,惊恐的无法呼吸,手上尽是粘稠半干的血迹。
瞬间,刺鼻的血腥味涌入鼻腔,他跳下床踉跄的奔进卫生间趴在洗漱池上呕吐起来。
他打开水龙头,冲掉一池的污秽,在手上倒了半瓶洗手液,不断的搓拭。
惨白的卫生间顶灯愈发衬托了他脸色的苍白,梦里的场景不断浮现,眼泪不受控的落下。
“不,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倪贺揪着头发试图安慰自己。
手机的闹铃声在卧室骤然炸起,他宛如惊弓之鸟缩进墙角。闹铃声不屈不挠,大有一副抗争到底的架势,许久他惶惶不安的走进卧室,拿起手机,闹铃的提醒上赫然写着——宝贝儿该起床吃早饭了。纪竹西。
“啊”他惊声尖叫着把手机扔回床上,手机陷阱柔软的被褥,顿时被掩埋。
“竹西,竹西”他嘴里不住的喃喃道:“对,竹西。”
他找遍了家里,没有纪竹西的身影,甚至,没有纪竹西生活过的迹象,衣物,鞋袜,洗漱用品什么都没有。唯有双人床上并列摆放的枕头昭示着似乎有这个人存在过。
倪贺从被褥里翻出手机,在通讯簿里找到了名为纪竹西的电话,迫不及待的拨了过去。
电话里传来的是冰冷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无法接通,为什么是无法接通?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却被正在不受控颤抖着的双手出卖他此刻内心的恐惧。
“血迹,血迹,找到血迹。”他开始仔细搜寻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床下,沙发下、衣橱,书柜,浴缸,甚至打开了冰箱和洗衣机,整个房子里一滴血迹也没有找到,除了他的双手。
他蜷缩进沙发,双臂抱膝,头深深的埋了进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那么爱纪竹西,即使背弃了父母远离家乡,他的心从没动摇过半分。他每日只想抱着她,亲吻她,直到永远
抱着她,梦里的画面再次浮现,倪贺个子实在是高,比纪竹西高出一个头,他最爱从背后环着她的腰把她完完全全的抱在怀里。
就是这个姿势,他握着尖刀环着她的腰,刀身刺进了她的腹部。
所以,只有手沾到了血
倪贺从臂弯中抬起头望向落地窗外,太阳已然下山,夜幕笼罩。
落地窗,那个位置,他曾经与纪竹西在此愉悦。他们的家在江边,楼层高,在这儿,他们可以在愉悦的极致中将江上的美景尽收眼底。
纪竹西还喜欢在看见窗外的乐趣时,抓着防护栏招呼他去同看。
他左手的拇指习惯性的去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触及却发现指根上空空如也,哪里来的戒指。
戒指是他和纪竹西定制的,内壁刻着两人的名字的字母缩写,一人一个,他又开始在屋里翻找,一无所获。
他瘫坐在客厅的地上茫然的再次望向窗外,猛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他们家的窗户,没有防护栏。
不,纪竹西从不爱趴在窗边往外看,她惧高,那次的愉悦还是在他半哄骗半强迫下做的,做完之后纪竹西恼的不肯理他,他哄了好久,从客厅哄到浴室再到床上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了纪竹西老家的宅子。
那时纪竹西对他说老家有栋空置的宅子,从来没回去过,要他陪着回去看看。
那是栋小二楼,在村子的尽头,周围没有人家,孤零零的一栋,他们俩爱及了,卯着劲儿一趟一趟的拉砖拖水泥,把小楼从里到外收拾了一番,商量着每年夏天回来度假。
小楼焕然一新的那晚,他们俩毫无顾忌畅快淋漓,恨不能吃了对方。
倪贺头皮发麻,急不可待的抓起车钥匙,跌跌撞撞破门而出。
他期盼这只是纪竹西开的玩笑,也许引他去老宅,只为了给他一个惊喜。
他把车开的飞快,半路开始淅淅沥沥下雨,离老宅越近雨势越大,最后甚至雨刮器已经跟不上倾泄而下的大雨,他在黑暗的模糊中疾驰。
天刚刚擦亮的时候雨停了,倪贺看见了老宅的影子。
满身泥点的汽车轰鸣着扰断了村民的清梦,引来了鸡鸣狗吠,还有打开门窗的骂骂咧咧声。
一路的脑袋空白,终于在他站在小楼门前时恢复了神志。
他在门外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几个深呼吸后,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冲的他往后一退,他的心仿佛跌进了看不见的深渊般万念俱灰。
他强忍着作呕的冲动顺着地上的血迹找到二楼。
站在楼梯口他看见了那扇装着防护栏的窗户,与梦中的窗户毫无二致,翠绿的木质窗框嵌着六块玻璃,铁质的栏杆上赫然可见暗红干涸的血渍。
倪贺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借着窗户上射入的光线他看见了地砖上一片猩红,他腿软的站不住,不得不扶着栏杆蹲下。
他不知所措的去触碰无名指的戒指,结果又扑了个空。
血迹无不在向他昭示那个不是梦,他亲手刺死了自己的爱人——纪竹西。
尸体,尸体不在,倪贺站起来,眼前一片黑,脸色苍白,额头大颗大颗的冷汗滴落,手脚轻轻颤抖,低血糖的症状迫使他不得不再次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含着。
这是他长期的习惯,纪竹西最爱巧克力,是为纪竹西备着的。
缓解后他打开翠绿的窗户,天已经大亮,窗外夹杂着雨后湿气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冲淡了屋内的血气,他贪婪的深吸了几口,思绪逐渐清朗——处理血迹,找到纪竹西,无论是死是活。
他想顺着梦境寻找答案,沮丧的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梦里的情景变的模糊不堪。
倪贺踌躇片刻果断的转身从浴室里接了一盆水开始擦拭地面。
血渍很快染红了清水,他换了一盆继续擦拭。
一天一夜不吃不睡,他的体力很快耗尽,虚弱地靠在墙边看着半干的地面,想着仅仅擦拭干净无济于事,如果警察来调查,发光氨仍然能显示出血迹存在过的痕迹,并且不会破坏血迹中的dna,还得找一瓶含有次氯酸的漂白剂破坏现场。
倪贺不是理科生,高中毕业后再没有接触过化学,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些这么清楚。
他半躺在沙发上迷瞪了一刻钟,很快,在厨房旁边的储藏柜中找到一瓶漂白剂,离开时看见厨房的台面上端端正正放着纪竹西的手机。
纪竹西来过,他感到胸口发闷,几乎喘不上气,颤颤巍巍的拿起手机,手机开着,电量满格信号满格,屏保是他和纪竹西的合照,两人笑容满面的看着对方,眼里含情,只有对方。
他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他的眼里确实只有纪竹西,可谁知纪竹西是怎么想的呢?
他关上手机拿着漂白剂回到二楼,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找不出根源。
乡下周围多是泥地,潮湿的空气附着在每一处,黏腻的浑身不舒服。
处理完小楼里的一切他觉得饥肠辘辘,又饿又累,随意煮了碗面吃完便睡下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倪贺困的睁不开眼,爱谁谁吧,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咔哒”一声,是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一道阴影投射在倪贺头顶,有人在轻声呼唤:“贺哥,我回来了,你不瞧瞧我吗?”
倪贺觉得冷,他蜷缩身体仍然抵挡不住寒意逼人,他心里觉得不对,现在是6月,怎么会这么冷。
头顶上的声音又响起:“哥,你再不看我,我就和他走了,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这个声音死死的卡在他的胸口,迫使他强迫自己睁开双眼。
房间被黑暗驱使,可他能清楚的看见纪竹西,铁青色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肢体僵硬的摆动,腹部上几个清晰可见的刀眼,血迹已经干涸。
纪竹西死死的盯着倪贺,好像在对他说:“你为什么不来陪我,你不爱我了吗?”
倪贺猛的惊醒,发现自己还躺在沙发上。
天黑了,外面又开始下雨,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进屋里,吹散了他满身的黏腻激起一阵寒气,翠绿的窗户被吹的“吱嘎”作响。
他起身拿起桌上的漂白液空瓶,然后一愣。
是满的。
他狐疑的走进浴室,盆和抹布都是干的,安安静静的躺着。
手机呢?他摸遍全身也没找到纪竹西的手机,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放在了裤子口袋里。
又是梦?倪贺无法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