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别怕我
而救走沈司呈,重伤红莲的自然是青竹。
“少主,你没事吧。”
青竹憨厚的摸摸脑袋,言语神色皆是关心。
“无碍。”
此刻,沈司呈一双寒潭般的眼眸显得深沉无比,眸光闪动中,流露出复杂之色。
倘若自己旁观柳红之死,让江子倦知晓,他会如何?
那般温润如玉的人,只怕会厌恶自己心肠狠毒罢。
只是……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当江倦知道柳红的事后,对于此事,他感慨万千。
自己这只“蝴蝶”产生的效应,对边缘人物都已产生影响。
那身处漩涡中心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为期三日的商讨会落下帷幕,昆仑阁在众世家宗族中出尽风头,气焰嚣张。
江清飞事事为儿子考虑,早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以便回到浔阳好好疗伤。
便决定第二日动身。
第二日,一行四辆马车,徐徐出发。
砰——
行至半途,就在这时,江倦等人遭到攻击,车夫发出一声低哑惨叫,捂着脖子颓然倒入车内。
死状惨烈。
江倦急忙从车内出来,放眼望去,车队已被二十来名黑衣人围困住。
为首者挥了挥手,顿时之间,黑衣人全部取出弓箭,密密麻麻的箭矢穿透夜空,闪着寒光射了过来。
江清飞脸色猛然一变,朝众人喊道:“箭上有毒,小心!”
“到我身后。”
沈司呈沉声说道,把江倦小心护到身后,自己则握着一柄剑刃,朝道道飞剑斩去。
对方人多势众,又以生命相博,不多时江倦一行人已落下风。
江倦虽躲闪紧避,但却被逼得十分狼狈。
他一时不察,被箭矢堪堪擦过肩头,顿时鲜血浸湿衣襟。
“江清飞,交出沈司呈!”
黑衣人见局势已稳,让手下一众人停下。
江宗主并未回答,而是焦急的在人群中寻觅江倦。
但夜色笼罩之下,战局又十分混乱,根本找不到人。
而江倦此刻正一动不动地躲避在角落中,长发凌乱,被汗水浸湿,湿漉漉地散落脸上。
当沈司呈的手碰到他时,江倦抬头,乱发后的一双眼睛充满了警惕与防备。
沈司呈心里一缩,说不心疼都是假的。
带着温度的手慢慢抚上江倦脸庞,将脸上发丝顺正,语气柔和如呵护易碎珍宝一般。
“没事了,没事了。”
沈司呈默默的靠近了江倦。
轻轻揽过对方颤抖冰冷的身躯,见到他肩头伤口时,神色一瞬间阴沉的可怕。
“小心。”
江倦瞥见沈司呈的身后,那人已手握兵器,暗中逼近。
“嗯。”
沈司呈阴沉的双眸难掩偏执,只在低头注视江倦的瞬间,尚叫人能窥探到几分温柔人性。
“闭上眼睛,好好休息,我带你回家。”
话音未落,一只手宽大手掌慢慢遮住江倦的眼睛。
江倦睁着眼,视野里几乎一片黑暗,只有指缝间透过一缕微光。
恍惚间,他似是看到无数的血水化作飞雨。
在这暗夜中伴随声声惨叫,弥散空中,坠落在泥土上,迸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糜烂味道。
江倦因中箭毒,此刻神智迷蒙。
但他小兽般的察觉到,沈司呈的呼吸越来越近,堪如烈火燎原,灼烧自己。
这一切,让江倦心生畏惧。
他僵直颤抖的身躯朝后退了一下,躲开对方。
下一刻,沈司呈伸出还带着许些血迹的手,绕到了江倦后颈,指尖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和触感,轻轻抚-摸着。
“别怕我。”
多么温柔的话语,却不容江倦后退半步。
等再醒来时,江倦发现自己已回到浔阳,挣扎起身向外看去。
院中空无一人,几棵玉兰树在风中摇曳,微风拂过,清香自来。
这一切恰如穿越而来那日,只是一切物是人非。
回想起遇袭沈司呈弑敌一事,他一己之力,就可虐杀对方数人。
江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生起。
原来……
从头到尾,沈司呈都瞒着自己。
他不但早已恢复修为,而且更胜往昔。
“倦儿。”
江夫人见儿子苏醒,眼含热泪的急走到跟前,“感觉如何。”
“我没事。”江倦摇摇头,“爹和沈司呈呢?”
“你爹没事,受了些皮外伤,只是沈公子……”
江倦急忙问道:“沈司呈怎么了?”
江夫人眉头紧蹙,“沈公子受伤颇重,已昏迷数日了。”
昏迷?
江倦如今仔细回想突袭那日,想忆起沈司呈到底何时受伤,但当时受伤中毒,记忆模模糊糊。
“我去看看他。”江倦说完,便要起身下床。
“倦儿,你……罢了。”江夫人见儿子如此坚持,只能叹息妥协。
客房内,一个镂空香炉正漂浮起淡淡檀香味,清新淡雅。
床上沈司呈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几近透明,薄唇更是毫无血色。
“沈司呈,你为何不信我。”
江倦走到他的面前,根本看不透眼前这位性子偏执多疑的沈氏少主。
经历如此多事,大到以性命相搏,本以为他早已放下戒心,坦诚相待。
真相却截然相反。
“我原以为,我们之间是有信任的。”
江倦清澈黑色的眸子定定看着沈司呈,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不得不深吸口气平复心绪,沙哑的嗓音中充斥着无尽悲伤。
“但是现在,我感受到了背叛。”
一腔热血,皆付之东流。
江倦站起身来,转身,洒脱的抬手拭去泛红眼尾的泪滴,随即抬步向门外走去。
“我错了。”
沈司呈惨白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袂,眉头紧蹙,目光坦诚,似是乞求谅解。
若是往昔,江倦可能会嬉笑逗弄一番,打趣他为狗崽崽。
但今时今日,江倦微微偏头,随即手上用力一扯,抬步离去。
二人之间弥漫诡异气息,江夫人是操心不已,只能找上了自家儿子,希望可以开解一二。
“倦儿。”江夫人拍了拍儿子的手,“你是不是和沈公子有什么矛盾?”
江倦眉头微蹙,脸上露出举棋不定的神色,半响才说话。
“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成为沈司呈的朋友。”
现代世界的他独来独往,孤家寡人一个。
如今突然穿书,有在意的朋友知己,似乎尤其在乎别人的背叛,与格外珍视这份情谊。
“娘知道沈公子本性良善,如今突发变故,他难免有所改变。”
江夫人握紧儿子的手,语气温柔。
“每一份感情都以尊重为前提,娘不想看到你失去这个朋友后会后悔。”
江夫人的话让江倦有些愣住,自己会在失去后懊悔么?
回想起初到这个世界的迷茫与初心,好像无不与沈司呈有关。
罢了,罢了。
江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澄,“我知道了。”
“那你和沈公子好好聊聊。”江夫人嘴角隐去一抹笑容,起身离去。
江倦看到径直走来的沈司呈,这才明白,上了自家亲娘的贼船。
“对不起。”
沈司呈直接江倦身畔,蹲下,手臂搭在膝盖上,歪着头,凝望着他。
“我现在只有你了。”
所以不要怕我。
更不要把我推开。
江倦耳尖微红,游移的视线终于停在沈司呈脸上。
那是一双满含歉意的眼睛,清澈坦诚,却又夹杂着许多江倦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沈司呈身子放的那么低,抬眼仰视的模样。
仿佛诚心诚意如同献祭,要将自己全部奉献于神邸一般。
深情、卑微。
江倦喉咙滚动两下,看着沈司呈,终于吐露出几个字。
“知道了。”
突然想起沈司呈不是修为被废了么,那怎么突袭时和高手没区别。
难道捡到男主的金手指?
“你的修为怎么回事?”
沈司呈摸了摸鼻子,心虚道:“秘籍可重塑金丹。”
你还骗我说根本没有秘籍!
“我……”
江倦无语凝噎,沈司呈简直就是一个影帝,演技好到可以直接拿小金人。
从朔月花溪山林到现在,几番波折磨难,就差把命都交代了,才终于说出来有秘籍。
“公子,宗主有急事找你。”一个小厮急步走到二人面前。
“知道了。”
江倦心中暗自思量,可能是关于遇袭有新情况发现。
“走吧。”
江倦说完起身,伸出一只手,作势要拉沈司呈。
沈司呈眉眼弯弯,笑容满面,自信搭手,怎料江倦突然撤手,让他摔了一跤。
“跟你学的。”
江倦话语开心,如同孩子一般,显示是被对方狼狈样子所取悦。
刚走进书房,江倦便见江宗主面色凝重,头疼似的看着桌上一本籍。
见二人进来,他语气些许焦急,“倦儿,沈公子,你们快过来看看。”
江倦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让素来稳重的江宗主如此?
走近一看,古籍上几个大字告诉了他答案。
——揽星取月
这是揽星宗的剑招!
“江氏祖上曾与揽星宗十分交好,彼时,揽星宗还未成派,自创招式,钻研武学。”
江清飞继续向他二人说道:“这本剑谱,是当年与江氏探讨时留下的。”
“遇袭时,领头的黑衣人与我交手,剑招隐隐与古籍记载相似。”
“可揽星宗是正道之首。”江倦有些不敢相信。
原书中的揽星宗,那可是后期要带队剿灭轩辕老贼的。
“如今也只是猜测。”江清飞将古籍收好,“没有证据。”
“沈司呈,揽星宗与你们沈家可有世仇交情之类的?”江倦问道。
沈司呈摇摇头,“并无仇恨,也无深交。”
无仇,却杀人灭门。
无交情,却目的明确,知道沈家有绝世秘籍。
看来想要查清这件事,只能……
“我想去揽星宗。”
江倦平淡的话语,如同一声惊雷,响彻在二人耳边,惊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