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托马
吃饭的时候从托马口中得知了他的来历，绫人沉思片刻，转头径直询问瑟瑟：“我记得最近古田婆婆说过，有一位家政官辞职回家了，古田婆婆还在苦恼吧。”
“是吗？”瑟瑟刚刚还在发呆，听到绫人这样问，她想了想，才点点头，“好像有听说过。”
她没事一般就呆在书房里，也还是前两天去厨房帮绫人端夜宵的时候听到那边的帮厨在闲聊才知道的。
托马愣了一下，从他们的聊天内容里听出了点什么信息，果不其然，绫人下一秒就向着他问，“你愿意来神里家做家政官吗。”
托马眼神闪了一下，尽管来到稻妻的时间不长，但神里家的名号他当然听过，他来这里不久就通过打零工时与人零碎的聊天打听清楚了稻妻这片土地上最基本的政治关系，与蒙德直截了当的西风骑士团不同，稻妻的政治关系错综复杂，在雷电将军的统摄下分为三奉行，此外还有雷神眷属八重宫司掌管的鸣神大社，而其中掌管文化民生体系的社奉行，便是这位少爷口中的神里家，这应该是一个大家族。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以活下来，对一个年仅十四的异邦少年来说，稳定的工作并不好找，他甚至连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住所都没有，这位神里少爷的善心对他来说就是雪中送炭。
“好啊，非常感谢！”托马毫不犹豫地向对面的少爷和他身边不知道什么身份的少女奉送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会尽我所能侍奉神里家的！”
这是他这两天观察所得的稻妻人交际的语气，与蒙德的自由随意截然不同，绝大部分需要的交际用语都是必要的礼貌用语。
瑟瑟朝托马也微微笑了一下，她对这个来自蒙德的少年也很感兴趣……或者说，其实是对他背后的国家很感兴趣。
吃完饭后又等了一会儿，雨才终于渐渐停下来，那只吃饱喝足的小猫雨一停就飞快跑开了，绫人与托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瑟瑟在一旁跟着，怀里抱着绫人与她买的书，惯常的不言不语，托马问需不需要他帮忙拿着，瑟瑟摇摇头，托马却好像误会了什么，他窘迫地抓了抓后脑勺，“啊，抱歉，忘了衣服还是湿的。”
“嗯？”瑟瑟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才意识到因为淋了雨的缘故，他的衣服依旧湿漉漉的，“回去之后我带你找古田管家。”
“唔，瑟瑟回去之后不管我了吗？”绫人手握成拳支着下巴，刻意问了一句。
托马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打了个转，默不作声地往一旁撤了两步，瑟瑟却完全没有意识到绫人的语气里暗藏了点别样的情绪，“我会先把书放到书房的，把托马带给古田管家我就回来收拾书房。”
“好吧，那我在书房等你。”绫人无奈道，转头对托马客气，“瑟瑟就是笨了点，如果需要的话，你主动开口对她说就好了，不要等她自己发现，那样恐怕就要等到地老天荒了。”
托马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被贴上笨蛋标签的美少女，她面色如常地抱着一摞书，好像完全没有听到绫人说的话。
然而瑟瑟在想当初不是她主动去帮绫人解决落花的烦恼的吗，她又不是木头。
倒也不是完全没听见绫人的玩笑话。
回到神里家之后，绫人没有真的让瑟瑟把书搬到书房，他自己接过了那摞书，瑟瑟便拉着托马去找古田管家。
神里屋敷因为还是社奉行大人的办公场所，来来往往的生人不少，但是大部分都是衣冠楚楚，至少穿着体面，像这样落魄的少年着实罕见，更何况长了一副纯粹的异邦人的脸。
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侧目，托马颇为不自在，视线游移片刻，才落到了瑟瑟握着的他的手腕上，瑟瑟的手很凉，与即便是少年人淋过雨也依旧发烫的体温形成了鲜明对比，更何况女孩子的手软得不可思议，像是被棉花糖包着，任凭托马再聪敏机智，他也不过十四岁，根本连女孩子都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啊。
终于找到古田管家的时候，她看到的就是神态自若的瑟瑟，以及被她拉过来的脸已经红成了熟番茄的可怜异邦少年。
“瑟瑟好呀，听说绫人少爷和你出去了一趟，已经回来了吗。”古田婆婆和蔼地问候了一句，才看向她身边的人，“这是……？”
“古田管家好，我们回来了，这是绫人少爷带回来的人，来应聘家政官，他叫托马。”瑟瑟回答，又转向一旁的托马，“托马，这是古田管家，目前负责神里家内宅的一应事务，之后你暂且由古田管家管理。”
把人带到之后，瑟瑟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便准备回书房做自己还没做完的事，小少爷和那一堆书还在等着她，只是在走之前额外又拜托古田管家找人带托马先换一身衣服，如果再不换衣服，恐怕会生病的。
目送瑟瑟沿着走廊走远，托马才收回视线，重新和古田管家客客气气地自我介绍了一遍，古田管家笑得很亲切，像是邻居家的奶奶，引着托马朝仆人们居住的地方走去，又把神里家的大致情况和家政官的工作职责向他介绍一遍，最后带他来到一处空房间，“正巧，之前走的那位一直都是自己住，这个房间在他走之后也空了下来，你就住在这里吧，床铺和衣物我稍后派人送来，如果你有不懂的可以在瑟瑟回来之后请教瑟瑟，她的房间就在隔壁。”
托马不由一怔，“隔壁？”
看绫人少爷和那位瑟瑟小姐关系亲密的样子，他还以为他们是……呃，嗯，咳咳。
古田管家还以为托马不好意思，她笑呵呵地安慰，“不用担心，瑟瑟会解答的，我看她还是挺喜欢你的，临走之前还要叮嘱我为你找一身替换衣服，她向来内向，很少会这么关心别人。哎呀，说起来你和瑟瑟很有缘分，她和你的来历都差不多。”
“差不多？”托马疑惑地问。
“瑟瑟是老爷和夫人当年路边拾到的孤女，无处可去，就留在了神里家，一开始是做些洒扫庭院的工作，后来去照顾绫人少爷与绫华小姐，现在在绫人少爷的书房做事，家政官的事务，她也有许多熟习的，指导人至少是没问题的。”古田管家随口道，她对瑟瑟的来历也明白个七七八八，瑟瑟生性内敛，甚少与他人交谈，这些信息是大家知道也仅知道的，哦，再加一条，瑟瑟的厨艺非常奇特。
托马把这些信息记在了心里，口中应下来，又向古田管家道谢，再具体问清楚了家政官要做的事项和他负责的区域，才把古田管家送走。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床铺和衣服，托马换好衣服后关上门坐在房间里发呆，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没有点灯，只是望着透过窗纸照进来的月光沉默不语。
这一切实在过于跌宕起伏，在今天下午的时候他还是饿着肚子在淋雨有家归不得的狼狈处境，现在已经暂时稳定下来了。
短短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呼出口气，重新挺直了腰，无论如何，一定要做好当下的工作，无论是为了报答绫人少爷的好心，还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活下去。
正当他收拾收拾准备睡觉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哪怕在夜深人静时也并不突出，只不过托马听觉灵敏，他立刻想到了古田管家曾说过的瑟瑟住在他隔壁的事情，手动得比脑子快，在他意识到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门里，与恰好路过他的房间的瑟瑟四目相对。
瑟瑟依旧穿着傍晚那一身红色的和服，月光下她人比裙摆上的花朵更艳丽，托马莫名红了脸，支支吾吾一会儿才憋出一句“非常感谢”。
“这句话还是留着对小少爷说比较合适，我并没有做什么。”瑟瑟一弯眼睛，慢悠悠地回道，“难不成你想提前谢谢我教你做家务，那样的话一句谢谢似乎不够哦。”
明摆着的调侃，对瑟瑟来说属实少见，如果绫人在说不定会感叹一句，可惜托马太紧张，他慌张地摇摇头，瑟瑟却很淡定，“放心，古田管家既然把你安置到这里，就是想让我带着你，不过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小少爷的书房，基本也要中午和这个时候才有时间。”
有人教又是认识的人，已经很不错了，托马哪里会挑时间，他思来想去，还是把那个瓶子吊坠拿出来递给瑟瑟，“其实这个是我小时候做梦梦到的一个吟游诗人送给我的，醒来时就在枕头边了，妈妈说这是风神大人的馈赠，希望你能收下，就当是，我将风神的庇护送给你。”
这一次瑟瑟没有拒绝，她接过来，小瓶子安安静静地躺在手心，借着月光打量，能够看到微弱的青色荧光在闪烁，她沉默片刻，倏然一笑，“看在这个东西的份上，如果你以后做出了对神里家不利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保留你的生命的。”
怎么会有人用这么甜美的笑容，这么温柔的语气，说着这么可怕的话，说句实话，不是很有威慑力。
托马暗想，但他还是认真地点点头，“神里家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帮助了我，我也会尽我所能侍奉神里家的！”
“这种话，依旧是对小少爷说更合适，”瑟瑟说，她退了一步，“谢谢你的东西，不早了，快睡吧，晚安。”
“晚安。”
托马关上门，摸着胸口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