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狂欢
连栋的教学楼窗口灯火远远望去星星点点。
宋沅被叶文心从女生寝室推出来。
“我靠。”宋沅刚下到大门口就开始打颤，“这天气是人待的？”
“估计要下雪。”叶文心抱着个盒子，里面堆着各色的荧光棒，“不觉得很有感觉吗？跨年夜下雪，在教室里玩热了可以出来堆雪人。”
今晚的元旦晚会热闹非凡，全校停课狂欢，有些班级午休的时候就开始装饰教室了，宋沅课间趴在窗边看，对面高二门和窗贴满了各色各样的贴纸和气球，有人指挥，有人动手，闹哄哄的。
第四节课自习，大家也没什么心思，楼上的班级课桌和椅子拖动的响动很大，还动不动传来几声吆喝，叶文心也没按耐住，四方皆动，诸位同学人在此心不在此，再拘着也没用，干脆一声令下，号召班干部，也开始干了。
她话音刚落，同学们就炸开了。
宋沅准备了个节目。
和班上女孩子一起，排了个舞蹈。为了这个表演，她隔天就要抽一节晚自习，到艺术楼的空教室排练。
连着两周，宋沅只记得路上的风很大，夜空很美，舞蹈很难，改编很多，尤其她宋沅，跳得很烂。
宋沅每天回去的时候都在思考，她为什么要干这事呢？
这还得从两周前她撞见第一次排练现场说起，总而言之，就是被叶文心蛊惑！被叶文心吹飘！被自己后知后觉蠢到！
“下了再说吧。”宋沅这会儿没心思堆雪人，也没心思打雪仗，她裹紧外套，“再给我看看那视频。”
“你今天看了八百遍啦。”叶文心给她捧着手机，“别紧张呀，你跳得挺好的了，看多错多，要相信自己，你已经会了！”
“我当然会。”宋沅依旧盯着那舞蹈教程，画面里的女孩子身材苗条，动作流畅，“我就学学她怎么笑的，我怎么笑不出来啊……”
“自信！”叶文心说：“自信就好啦。”
宋沅于是给她扯了个自信的笑。
“……”数秒后，叶文心：“我是欠了你钱吗？”
宋沅这才开怀地笑了出来。
她们这边正聊得开心，孙茂和着几个男生从夜色中跑来，远远就哇出了声。
女生们刚刚宅在寝室里，全都细心打扮了一番，化了全妆，外套大衣里是衬衫配短裙。
姜辛玉会编头发，今晚舞蹈班的女孩子的发型几乎都出自她手，发箍和皇冠是当时统一订的一套，缀了碎钻，一闪一闪的。
宋沅化妆倒没费多大功夫，就是头发托付错了人，给了叶文心烫，烫出来个奇奇怪怪的羊毛卷。
此时此刻，男生们就在为同班女同学的美貌起哄，衷心赞美。
宋沅吹飘碎发，“文心，我突然有点害羞了……”
恶心得叶文心当下拧了她一把。
宋沅揉着手，“好痛的啊姐姐，完了残了，负责——”
叶文心心道好好的女孩子怎么就长了张嘴，“你知道为什么你同桌有对象但你只有哥们吗？”
宋沅听了这话，没有被惹怒，手臂搭上叶文心的肩头，微蹙着眉，诚心摇头，问：“为什么啊？”
叶文心正要说话，宋沅就被人从后面拍了，激得她倒抽一口气，回头，“靠，傻逼王山仁？”
“……”路过的王山仁懵了两秒，心想这人怎么骂人呢。
宋沅锤了把后背。
王山仁赶紧笑，道歉道：“我错了，不拍你不拍你，蛋总今天可以啊，太好看了吧，要表演吗？什么时候？记得通知啊，到时候我带着返哥一块儿来看。”
“好嘞没问题。”宋沅说必不给你通知。
她坚决拒绝把脸丢到宋返面前，练舞这事儿她都没跟宋返说。
然后王山仁转头就把这事告诉了宋返。
“卧槽！真的好看，蛋总绝了，你不知道，今天我刚进校门还有两大人站门口那块儿看，问我蛋总叫什么，直接打探名字，你说牛不牛逼。”
宋返正站得笔直给挂彩灯的同学扶桌子，闻言偏头，严肃地问：“大人？”
“估计是谁的家长吧，还提着水果什么的。”王山仁仰着头，没有注意到宋返的神情，“欸，胖子不行啊，全给整歪了，下来我来挂。”
宋返没有给他让路，“你告诉他了？”
“嗯。”王山仁顺手拿了张草稿纸，铺在桌子上，踩了上去：“我说那是我们蛋总。”
宋返拍了他一把，“你也挂歪了，下来。”
“我去……亲哥！”王山仁半身一颤：“咱下手轻点儿成吗？”
-
班上课桌椅被排到了靠墙壁的位置，围成一圈，中间留出的空地是舞台。那些叠成堆的书籍终于不再占据桌面，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零食饮料和荧光棒。
夜幕在拉低，升起的是教学楼连栋的灯光，各色的星点闪烁，音响的杂音混着同学们的呼喊，宋沅刚从班级后门挤进来，就有人在头顶“嘭”地炸礼花筒。
亮片细细碎碎洒了女孩们满头。
有人开始起哄，叶文心左手拉着姜辛玉，右手挽着宋沅，好不容易挤进了自己的小组，落了座。
宋沅脸色被烘得红润，随手开了罐雪碧，灌了两口。她的位置在里侧靠窗处，转头就可以看见对面整栋楼，仿佛在看高一年级的倒影。
讲台上孙茂在调话筒，老师没有来，宋沅从口袋拿出手机，突发感想，给宋返发了条信息：
我今天很好看。
大概隔了一分钟。
宋返：多好看？
宋沅：超级好看
[快乐旋转表情包]
她本来只是叙述一下心情，顺便逗一逗宋返，谁想下一秒宋返就一个电话打过来，宋沅被手机铃声震得下意识抬头，四周望了望，才接起了电话。
宋返那边比较安静，杂声听上去离得很远。
宋沅问：“你不在班上？”
“在走廊。”宋返说：“班上已经开始了。”
“哦，我这边也快了。”九班的大屏幕已经调到了晚会特制版ppt首页，“元旦快乐”四个大字可爱又喜庆。“你们班准备搞到几点？”
“晚自习放学。”宋返顿了下，又说：“爸妈说明天过来，今天不能玩太晚。”
宋政和周蕙兰都是早起党，说不准明天七八点就来敲门了，家里这两天有些乱，他们得在爸妈来之前收拾好，宋返也要盯着宋沅不能熬夜。
他们聊了两句，九班的音乐放得猝不及防，音量大得话也听不清了，宋沅觉得自己胸口都在震荡。
宋沅于是跑出来，走廊人多，她走到天台这边，找了个稍微安静又恰好能看见宋返的地儿，继续和人聊天。
“爸妈有说明天回家吗？”
“回的。”宋返穿得很单薄，外套里面是校服，靠在栏杆边上，有同学扛着东西过就搭把手，这边还不忘和宋沅说话：“他们还要来看大哥和嫂子，你想回家吗？”
“有点想，想看爷爷奶奶。”而且宋沅也好久没见到陆君渚了，“你呢？”
宋返说了些什么，宋沅这边却被人搭话，只见两个身穿厚棉服的中年男女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正用一种和善的眼神瞅着她。
瞅得宋沅一头雾水。
“小同学你好。”其中那个提着水果篮的女人开口，带点地方口音，“真洗净啊，班上这么热闹，是过新年吧？新年快乐呐……”
宋沅在想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她捂住手机，回道：“新年快乐，叔叔阿姨找人吗？”
阿姨摆手，男人对着她耳朵私语，期间目光往走廊那边眺望，两人还点了点头。
宋沅于是和宋返说拜拜，挂了电话，远远看着宋返进班。
她跟这对陌生的叔叔阿姨告别，也准备回班，不料那阿姨拉着她热情地往她身上塞水果篮：“别急走，带点水果到班上吃吧，你们学生爱吃这个，草莓、还有苹果……”
“不用不用、”宋沅连忙拒绝：“班里有吃的，您要是找谁，我可以帮您叫。”
“咱不找谁，你这么好看，送给你的，带去班上吃嘛……”
？
稀奇。
宋沅第一回见。应付了两句，匆匆脱身回班了，她不习惯和陌生人这样说话，总有种是在做梦的错觉。
-
今晚的主持是姜辛玉和孙茂，他们念完主持稿，班上在第一个节目上台前，熄灭了原有的日光灯。
教室暗下来，连串小灯的微光映在宋沅的脸庞，宋沅把荧光棒嗯得咔咔响，和着节拍挥舞着，眼弯起来笑，眼波像是含了一夜的星光。
大家玩闹着，时间过得很快，叶文心没定性，几乎不着座，四处奔波，终于完成了巡回演出，转到了宋沅身边。
“蛋，”她一骨碌坐下来，疯狂拍她：“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吗？下下个就是我们了！”
“哈？这么快？”宋沅还沉浸在眼前的相声里，闻言微笑凝住：“我没准备好。”
“没事儿后台准备，我们第九，得上了。”叶文心从抽屉里掏包，拉着宋沅的手臂，把她拎起来，“候场去。”
所谓的后台，就是后门外。宋沅在外面吹冷风，坚持到最后一刻才把外套脱了，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怕冷，孙茂在报节目单的时候，她还在温习舞蹈动作。
“别紧张沅沅……”姜辛玉牵着她的手，鼓励道：“顺利！”
宋沅反手握住手更颤的某人，“我不紧张！”
叶文心在打气，班上的气氛已经推起来了，宋沅往走廊那边的十二班带了一眼，就跟着女生们上了台。
一场舞蹈跳得额头冒汗，女生们出色地完成了演出，宋沅惊奇地发现自己既没有忘动作，也没有乱拍子，开心极了，还没有下台，就在伴奏的尾声里抱着姜辛玉，非常快乐地对着记录员的镜头比了个耶。
刚演出完，呼声还没落，宋沅就悄悄溜出了班，“我去串个门。”
班外边站了不少人，宋沅先转身去了卫生间，绕了一圈才回来。
她一个人，戴着兜帽，大步走到十二班后门口，扒着窗沿，一个个人头点过去，里面有一个男生在唱歌，这歌声和前段时间宋沅听过的那位有异曲同工之妙，宋沅听得表情复杂，问题是她在一圈人里没点到宋返……
宋沅突然冒出点奇怪又诡异的想法。
“宋沅。”
然后宋返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宋沅踮起的脚放下，“咦？”
这走廊有几个人，都认识他们，宋返走近，挡住了宋沅，目光落在宋沅脸上。
“你怎么在外面……”宋沅指着里边，“我差点以为那台上唱歌的是你。”
宋返挑了挑眉，回答：“我看演出。”
宋沅心咚咚地加速跳动，从宋返这样的眼神和语气中推断，她好像知道是什么演出……
“什么演出？”宋沅明知故问：“好看吗？”
宋返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像个偷看的流氓。”
宋沅哈哈笑出声，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可以想象王山仁拉着宋返和一些别的班的同学围那儿看的场景，她心情轻松下来了，开玩笑道：“我是不是该给你在班上留个座儿？”
“那就不用了。”宋返说：“慕名而来。”
慕某人口中超级好看的名。
那亮片还沾在宋沅的头发上，宋返把它们拿下来，握在掌心，“确实超级好看。”
走廊里的人走进去，又出来了一波新的，教学楼上空轰轰然放起了烟花。
宋返牵起宋沅的手，把她往走廊尽头那边带，他牵得牢，像是牵小孩。
这外面停了几张课桌，宋沅后背抵着桌沿，前面宋返手撑在桌角，隔着恰好的距离，安全地圈住了她。
宋沅在走动时感觉到肩带滑落，她伸手去拨，看见宋返偏开了头，耳朵又在悄悄变红。
宋沅看着看着，突然没把持住，也不管有没有人注意，仰颈，轻轻碰了碰宋返的脸颊，说：“你也好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