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生病
宋返在七路车站台找到宋沅，她埋着脑袋，身影被雨幕掩盖，宋返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乱糟糟的头发。
宋沅挂了电话没多久宋返就来了，她猜测宋返打电话时已经到了车站。
“能站吗？”宋返蹲下来扶她，撩开她的头发用手心试她额头的温度，“什么时候发的烧？”
“不知道……”宋沅站不起来，像只虾米一样，也不让人拎，“我吃了退烧药。”
昨晚吃了退烧药，早上起来温度就正常了，但现在好像又烧了起来。
宋返帮她戴上卫衣帽子，在她面前蹲下，把人背起来，“带你去医院。”
“别告诉哥。”宋沅整个人瘫在宋返背上，痛是真的痛，安心也是真的安心，很莫名的，她看到宋返就什么都放心了。
这是习惯，下意识的念头，不知不觉已经扎得很深。她终于让克制服从了情感，在这一刻妥协了多年来养成的本能。
宋沅撑着伞挡两个人，伞在风里晃得颤巍巍。
宋返说：“撑后面，挡到路了。”
雨太大了，伞最多只能盖头，这场面有点悲催，宋沅沮丧地说：“你晚自习怎么办……”
宋返说：“你说呢？”
宋沅心想肯定是凉了。
宋返叫的车等在停车场外面，他把人放进去，跟司机交代了两句，一摸宋沅后背全湿了，他脱了外套，让宋沅换了。
宋沅说：“我会晕车……”
宋返从她包里翻出了保温杯，给宋沅倒了口茶喝，“马上就到。”
“你怎么说到就到……”宋沅靠在软皮座上像没了骨头，悲壮地夸赞道：“有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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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区医院。
宋返拿过药单和输液单，问了医生好些问题，稍微放心后带宋沅去挂水。
针头下来的时候宋沅偏头，宋返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温热须臾间传递在指间，似乎可以深入到血脉。
护士姐姐笑着说，“小妹妹不疼的哦，已经好了，一共三瓶，葡萄糖冲管子，大概两个多小时，坐得住吗？”
“不疼。”宋沅说：“坐得住，谢谢姐姐。”
“不客气。”护士姐姐收拾托盘，给宋返让了座位，嘱咐他有事叫她。
宋返点头，挨着宋沅没打针的这边坐，不动声色地松了手。
“你们班纪洲说帮你请过假了。”宋返一边看宋沅药的说明书，一边说道。
宋沅肚子没那么疼了，这给了她闲工夫想别的，比如她挂个水怎么把宋返的晚自习也给赔进来了的问题。
又比如宋返为什么会来找她。
她沉默，无意识地抓宋返的外套袖子，耷拉着眼皮，靠着假寐，兴许是宋返的外套很暖，她居然有那么会儿睡着了。
宋返看着输液瓶，快没了就换，输第三瓶的时候宋沅醒了。
她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转了个向，因为宋返的侧脸就在咫尺。
输液室灯是冷色调，宋返的眉骨、侧脸、鼻梁和下颌线在灯光下很分明，暑假晒黑的肤色养白了些，比起宋沅的白皙，他的脸更能看出血色，如果他睁开眼，就更有锋利感，不过那时宋沅大约无法这样明目张胆地看他。
宋返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高冷、叛逆、不好亲近和凶，宋沅应该是唯一一个觉得并且相信他可靠的人。
宋返确实挺可靠的。
宋沅再一次觉得。
没有血缘牵连、没有同窗的情分，但他就是悄然无声地成为自己身边最合理的存在。
宋沅盯着他，手指悄悄挪过去，靠近宋返凸出的腕骨，突然顿住。
我在干嘛？
宋沅回过神，忙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心虚地环视四周，输液室门口走进两个人，宋沅有点眼花不敢认，直到男生的声音响起，“蛋总你怎么回事？好点了吗？”
竟然是孙茂和姜辛玉。
这两人买了好些热乎的吃的，是特意来探病的，他们一来宋返就起来了，姜辛玉坐到宋沅旁边，一脸担心。
宋沅问：“你们怎么来了？”
姜辛玉说：“放学了啊，我和孙茂家住这附近，听纪洲说你生病了，我们就说来看看你。你这第几瓶了？”
“第三瓶。”这是宋返回答的。
宋沅复述了一遍，不可置信地说：“这么晚了？”
“对啊。”孙茂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本本子，“明早胡良有事不来，说是前两节课让我们考试，你可以在家里学习。别误会，不是这，这周练答案，你写了吗？叫返哥帮你对一下。”
两人体贴得仿佛对待一个进了重症监护室却意志坚韧的少女，宋沅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又感动，仗义地对他们拱手。
“怎么突然生病了？”孙茂说：“晚自习前面没人我都不习惯。”
“没事，小感冒。”宋沅勾着姜辛玉脖子说：“我同桌都没说话你不习惯个啥？”
“打掩护啊，前面这么大一个蛋总不见了，好家伙，晚自习总觉得老胡盯着我，我抽屉都不敢碰……”孙茂说得情真意切，把两个女生给逗乐。
抽屉不敢碰还不是一心念着玩手机，都是借口。宋沅笑完说：“坐在我后面都干嘛了？欠的，再说，等会儿拔了针头，我打人不挑日子。”
“呦，您可快点好。”
几个人堵这儿谈笑，护士被宋返叫过来拔针头，宋沅立刻就怂了，直到那细细的针离开她的血管，她才重新硬起来。
出门又闹了一会儿两对人才分开，雨势转小，到家时雨已全停了，雨伞歇在角落，宋沅站门口，看宋返开门，她站得很乖巧，像放学后跟着哥哥回家的妹妹。
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你换门密码了？”
“嗯。”宋返把宋沅的小箱子先提进了室内，走廊的光渗进屋里的漆黑，宋返没有再进去，陷在光影里，望着宋沅，说：“家里进贼了。”
给宋沅抖了一激灵，“我……”
糟糕，宋返好像知道了什么。
宋返知道的不是一星半点，昨天他接到陆君渚的电话，大致听完了事情的经过。
一边是好友，一边是宋返，两个都是宋沅最熟悉的人，陆君渚料定宋沅不会给宋返说这事，宋返则清楚宋沅为什么不会说。
宋返说：“昨天报警后调了监控，抓到了。”
宋沅有点吃惊，她其实隐约有自己的推断，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正等着听后续，宋返却突然停止了话题，他给宋沅撑着门，“以后不会再有了，先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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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是我干的。”视频那边的陆君渚正在踱步，“谁让你不老实，这事不报警还要等人再上门一次吗？”
“他敢，骨头给他锤烂。”宋沅说：“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陆君渚：“那还不是宋返查监控查出来的。”
“那还真不是。”宋沅早就有预感了，杨希宇那垃圾这回狂踩她怒点，宋沅要不是有比赛，昨天就能过去抽人。
这还是昨天在公交上宋沅向林萱试探出来的，不然林萱不会问杨希宇是否再去找过她的问题，她在意，是因为她清楚杨希宇找过。
宋沅翻着孙茂的卷子，那订正过的笔记潦草，看得宋沅很头疼，“不过我还是想不通他怎么知道我家大门密码的。”
“问宋返咯。”陆君渚说。
杨希宇曾经动过宋返的手机，而宋返的手机一般不锁，杨希宇相册一翻，几乎把宋返的底都给抄了。
“也是，你说得对。”
一切疑惑的切入点都在宋返身上，但是宋返却只说了个结果，把过程都省略了，像是刻意不向宋沅转告。
“这事儿宋返准备私了。”陆君渚搬过小型沙发，躺下了，“不过你别愁，这回你弟八成不会动手。”
宋沅突然想起什么，四处望房间，说：“陆君渚，那娃娃没了、”她手划出圆圈的形状：“我的垃圾桶也没了。”
“嗯啊，那是物证嘛，你还想留着当然没了，应该被宋返交出去了。你是没看见，昨天事情办得可快了，一下午的时间不到就抓到了人，那孙子脸挡得可严实，硬生生被宋返给认出来。”陆君渚说得仿佛自己在现场。
宋沅：“他还给你开了个直播是吗？”
“没有，全程没理我，把我给急的。”陆君渚先是怒，随后说：“不过我有郑千阳老哥全程转述。”
“郑千阳？”宋沅抖了抖，像是药劲发作，“你确定？”
“是啊，”陆君渚丝毫没有感觉到宋沅的大事不妙，确定以及肯定道，“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千阳哥哥。春光灿烂郑千阳。”
要完。
这还不得全家都知道？
宋沅并不是害怕杨希宇，也不是说这种事就不能说，她是怕家里的人顺藤摸瓜，知道点别的东西。
她垂着头改答案，“你说宋返要私了，怎么私？”
“这我就不清楚了。”陆君渚说：“你很奇怪诶，人不在你那儿吗？不自己去问还问我。”
陆君渚还指望宋沅打听到和她说呢！
宋返就跟她透露了那么两句，一句的意思是“我知道了”，一句的意思是“我解决了”，凭他们俩现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宋沅完全不知从何入手打探。
“宋返的私了就是动手。”宋沅说：“想不出别的了。”
“你怎么这样。”陆君渚说：“对你弟期望值高一点，他现在好歹是个高中生了。”
“高中生也幼稚。”宋沅今天一天都坐着，这会儿站着写字脖子疼，舒展手臂懒懒地靠在书架边沿，“我好想把凳子搬桌子上面站着写，但我怕进来的人觉得我有病……”
她话音刚落，余光就扫到了门口的宋返。
宋返手提着药，站那儿沉默了会儿，表情却像是没听到宋沅这句话，理智地说：“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