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公交
宋返洗过澡出来宋沅已经把方便面煮好了。
味道从某人房间里飘出来，宋沅隔着半掩的门喊：“宋返，过来吃夜宵！”
这人总是担心宋返一顿不吃会饿死。
宋返套着件纯白t恤，随便吹了下头发，走到门前，站了会儿才推开。
整个房间弥漫着香味，泡面味下可以闻到淡淡的清香，是平时宋沅衣服和头发上的味道。
宋沅在浅褐色地板上搭了个折叠式的小书桌，粉色的泡面锅放在上面，除此之外就只有两双筷子和一杯牛奶。
“坐。”宋沅先洗过澡了，头发随意卷起扎成丸子，把筷子递给宋返，盘坐下来，双手一合，“可以开吃啦！”
少年人似乎有不竭的活力，这人不过趁着泡泡面的间隙滚床上摊了会儿，就不困了，现在她最爱的东西是泡面，最期待做的事是把泡面吃完。
宋返看她两眼放光，觉得晚饭没吃的人倒像是她。
大灯亮着，床头柜的台灯也亮着，空调没开，只有一台风扇对着空气摇头乱吹。
宋返在对面坐下，宋沅掀了锅盖，捞了两筷子面条在盖子上，随后把锅推给宋返，自己捧着锅盖吃。
这是他们吃泡面的惯例，以前宋凌严在的时候就三个人一起吃，不仅有泡面还会买很多烧烤串串锅巴，宋凌严跟带孩子似的，新晋爸爸的那种带法，笨手笨脚，两个小的分一个盖，一顿下来吃得两人浑身是油，事后谁上火了老大还要被宋妈妈训。
要是再多几个哥哥姐姐，还会加上啤酒，浇在肉上滋啦滋啦的，辣椒粉喷漆似的洒，只不过宋沅和宋返是不能沾的。
后来宋凌严上大学工作了就剩宋沅宋返两人凑在一起吃泡面，宋沅爱死了这种吃法，因为这样可以省了洗碗的活，这让她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
“找个纪录片看吧？”宋沅点开手机，屏幕光照到她干净的脸上，她把筷子头摁脸颊，摁出一个坑，手指在界面上划着，“看什么呢……舌尖上的中国？”
宋返指了指锅：“不是还吃着吗？”
宋沅用筷子敲盖，宋返说：“看看看。”
于是两个人一起就着纪录片用了顿大餐。
宋沅其实没吃多少，光顾着盯屏幕去了，纪录片也能看出笑点，乐得面也不夹，除了前面两筷子，剩下的都是宋返给的，她是典型的嘴上说着胃口大，其实最早歇筷的那种人。
不过宋返也没给多，这人很养生，养宋沅的生，前段时间丢宋沅零食的人正是他。
吃完后宋返收拾桌子，俯身将那杯牛奶推过去：“把这个喝了，早点睡。”
“不……”宋沅猛地抬起头，突然一下子和宋返离得很近，她把剩下的话忘了，丈量着眼前的距离，近到似乎只有三厘米，谁稍微动一下可以磕上对方的额头，甚至可以清楚闻到对方身上沐浴露的气味，一个薄荷味，一个牛奶味，宋返先愣，随后宋沅也愣住。
有、有点近……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对彼此无比熟悉，每一次对话都平淡而自然，你弄一点儿声音我就能听懂那其中的语言。
可是当有一天某个简单的动作会引起恍惚，某种乱想肆意地过界和生长，什么东西就已经在偷偷变化了。
为什么要愣住？
如同面对不知道方程式的化学反应，那时候宋沅还没有意识到，她只觉得见了鬼了。
“呃……”宋沅率先捂脸，“面吃脸上去了？”
宋返缓慢坐回来，摇头。
“那我脸上有脏东西？”宋沅换了个姿势捂脸。
宋返清嗓子似地咳嗽，“没有。”
好尴尬的对话。
宋沅爬去照镜子，整个人埋在那里，“嚯，这人谁啊，好俊一张脸，也太好看了吧！”
空气都凝滞了三秒。
宋返还在咳，一边咳着一边撑起来，把桌子迅速收拾了一通，“赶紧睡吧你。”
说着连锅带桌子地跑路了。
呼！
门关上时宋沅松了一口气，但她很快又疑惑道，她为什么要如释重负？刚刚明明什么、什么、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只是看了个舌尖上的中国而已，连红烧牛肉面的汤也没喝，也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为什么镜子上的自己脸红得像高粱？不仅是脸，还有耳朵，她反手把镜子按下，啪，再也不想照镜子了。
-
第二天两人都睡过了头。
早上宋沅在床上翻滚，翻着翻着滚到了地上，她眼睛没睁开，手指在摸寻着床沿，想爬回去，摸着摸着就碰到了盒子，她捏了捏，霍然睁眼，是昨天倒了一半在杯子里的纯牛奶。
宋沅把牛奶盒一推，继续做梦，然后浑身酸痛地硬醒，爬起来发现已经十一点了。
魔咒一般的吃饭时间。
宋沅觉得自己头疼腿疼哪哪都疼，她开门去洗漱，搁宋返房间门口站了会儿，正想掀条缝看……
“起了？”宋返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
宋沅耸肩一震，她抱着自己手臂远离某人的房门，嗯嗯了两声。
宋返起得早一点，九点半，在楼下广场打了会儿篮球，现在提着早餐回来。
宋沅一片乱糟糟的，游魂般坐在茶几前，抱着杯子喝温水。
宋返把小米粥和奶黄包放桌上，“先吃点。”
顶着昨晚的丸子头，宋沅抓过来勺子，从茶几底下抽出书，边吃边看，“罪恶罪恶，居然睡到十一点。”
宋返看她没有要捯饬自己的意思，就知道她今天是不准备去学校了，他从冰箱里拿了罐冰水，说：“下午去哥那里。”
“嗯？”宋沅听了这句才提起点精神，“去哥那儿干嘛？”
宋返说：“看看今天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宋沅翻日历的时候才发现这会儿已经算不上夏天了，天气虽然照旧热，甚至更热，但十月……
“十月八号！”宋沅叫了一声：“大哥嫂子的结婚纪念日！”她叫完之后又皱起眉头：“那我们去干嘛？”
当电灯泡？
十六岁的电灯泡？
还一去去俩？
“小漪宝周岁宴，你在想什么？”宋返给了她一个眼神。
小漪宝是宋凌严的女儿，宋沅宋返的小侄女，大名宋一漪，前段时间刚好过了一周岁生日，选了今天这个日子摆酒宴客。
宋沅问：“爸妈要来吗？”
“爸晚上来，妈已经到了，在大哥家。”宋返今天坐得远远的，也不知道在看窗边哪只花。
“行，那我们傍晚去。”
如果说要去看嫂子和小侄女，宋沅是恨不得现在就冲去的，只是她浪费了一早上，不学习的话会有罪恶感。
所以下午时光自然是用来干题的，“两个小时刷数学，两个小时物化生，再换个衣服……”宋沅安排得明明白白：“大概四点出门，可？”
闹钟放书桌中间，两人排排坐。
“你几张卷子？”宋返问。
“两张数学卷，物化生各一张。”宋沅答道。
“文科没作业？”
文科当然有作业，但是和宋返一起学习当然要做最难的，不然怎么蹭讲解？宋沅做事总不会错。
宋沅：“嗯嗯哼哼。”
“……”宋返压下被她抖起来的书角：“做得完吗？”
宋沅奋笔疾书：“你闭嘴我就能做完。”
于是宋返全程闭嘴。
宋沅今天手感极佳，做得飞快，对了答案之后也没什么问题，错误有是有但是不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最后一张生物卷写得字都要飘出来了，周岁酒还没吃上，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荡漾成这样。
宋返能感觉她躁动的心，桌子抖一次他就抬眼看一次，看到卷面的时候又把目光收回来，倒不是宋沅字难看，而是她的字很有一种潦草狂野的气势，abcd总要写出括号，还一个更比一个胖。
这便是没有被字帖规劝过的字吧，一笔一划都是独属于宋沅的风格，再挑不出第二个能写这么一手好字的人了。
某人惦记着吃酒的热闹，三点五十五就完成了任务，风风火火跑去房间换衣服，又风风火火冲出来：“我的衣服呢？”
宋返:“你说哪件？”
“上次哥带我们去买的那套。”
“不是被你扔衣柜里吗？”宋返想也没想，说：“左侧第三层。”
“噢！”宋沅再次窜回去，三秒后房间里传出轰轰隆隆的声音。
“动作轻点。”宋返伸手按了按鼻梁：“你拆家吗？”
里面拆家的人惊道：“嚯！你是不是钻我衣柜里偷吃东西？真的在第三层！”
“……”宋返有点不想带这人去酒宴了，这哪里是去参加人家酒宴的架势，这是嫁女儿的架势吧？
-
半小时后二人走在去哥哥家的路上。
宋沅穿了裙子，淡蓝色碎点连衣裙，配白色帆布鞋，洗过的头发是自然的纯黑色、稍微带点卷曲，没有扎起来，一直落到裙子的腰线上。
宋返等她出来的第一眼有点发愣，很久没有看宋沅穿过裙子了。
宋返问：“你……不冷吗？”
宋沅挎了个小狮子图案的小包，此刻热血沸腾，“不冷啊。”
宋返帮她把包挎正，“怎么没穿哥买的？”
“因为我想穿裙子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宋沅当然也有，好日子自然要穿得更好看，“怎么了，被我好看到了？”
她今天说出这句话，就一点儿也不会不好意思了，所以昨晚就是个错觉，宋沅踮着脚走路，整个人像花开在春风里。她开心，一路上缠着宋返讲话。
宋返没接话，走到车站附近，宋凌严家离附中比较远，又拐，骑电动车要点时间，为了省点钱两人准备坐直达的公交。
宋沅临上车还叽叽喳喳，不停问宋返，“好看吗好看吗我好不好看？”
没等到某人的回答，就被后面的人流挤着，愣是给推上了车。
然后又被宋返及时地捞回来。
嘭。车门关上，车子发动，这会儿也没到下班高峰期，十路车上却都是人，连空座都没得一个。宋沅还没来得及郁闷，一路给蹭到了窗户边上，不知道谁在背后推她，顺着那力直接撞向宋返的手臂。
“啊！”这声音听着就很疼。
宋返当下避开，连忙托起她下巴，目光在她脸上梭巡，“磕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