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不过并不是所有故人都乐于见到这些变化罢了。
当开宁帝神清气爽地看着从云州呈来的邸报，脸上的笑容无论如何也难以掩饰时，在场的诸位朝臣都对邸报的内容心知肚明。
这些日子皇上脸上少有笑意，其原因也不外乎是担忧身在云州的六皇子罢了。
无情帝王的一腔慈父心肠似乎尽数给了那个他一手带大的六皇子，其他皇子谁也没有这么大的分量。
老实说，若不是这位六皇子平日里看起来实在是不着调，皇上也对其少有赞扬，许多朝臣都会忍不住将自己的砝码投注到这位皇子身上。
好在这一切都是如果。
毕竟就连六皇子他爹许多时候都不太能忍受自家儿子，更何况他们这些外人呢。
相比之下，还是身份高贵，性情温和的三皇子更令人心服些。
不过三皇子真的性情温和吗？
燕星朔冷笑一声，对自家父皇偏到胳肢窝的心极为不屑。
无论自己做出多少努力，表现的有多优秀，都难以在父皇心里留下什么印记。
只有他那家财万贯性格恶劣的六弟才是父皇的心头宝。
而今燕星朔看着开宁帝遮掩不住的笑意，烦躁不已。
燕星衍怎么就没有病死在云州呢？
还好死不死的挣下令人刮目相看的功劳。
这怎么可以呢？
燕星朔心情阴云密布，与看起来晴空万里的开宁帝截然相反。
下朝后，与燕星朔交好的朝臣有递给燕星朔怜悯眼神的，也有朝臣报以未尽的叹息，更有甚者欲言又止地上前拍一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不说，只摇着头离开。
显然许多朝臣都为燕星朔感到不值。
燕星朔面上还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嘴角带笑，似乎全然不介意开宁帝的偏心。
这一表现更是惹得众人叹息不已，多好的三殿下，为何陛下却总是看不见呢？
开宁帝却并不这么想。
他维持着开怀之色，看着殿内朝臣们的各色反应，眸光深沉。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咬人的狗不叫。
自家老三是什么性子，他这个做父皇的还能不清楚？
好好一个儿郎，偏偏生了个妇人性子，斤斤计较敏感多思，开宁帝十分看不上。
这次也未尝不是想提点燕星朔，什么是兄友弟恭。
这孩子，太凉薄了。
心不狠的人，成不了帝王，但心太狠的人，却成不了好帝王。
开宁帝并不死板，有野心是好事，但若是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便不是什么幸事了。
只可惜，这个道理如今的燕星朔并不明白，更不想明白。
开宁帝看着燕星朔被众人围住的身影，暗暗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人呐，许多事情只有自己经历过才能明白许多从前看不破的东西。
燕星衍便有这种深刻体会。
明明不过月余，可当他重新踏上京城这片土地时，却只觉得恍如隔世。
随行队伍浩浩汤汤，燕星衍是和殷家众人一路坐船回来的。
这次不知为何，燕星衍状态奇佳，到京城时精神抖擞，全然不像是赶路许久的旅人。
“殿下，我们就此别过罢。”殷知寒辞别燕星衍。
殷家要往城东走，而燕星衍显然需要径直回宫复命。
燕星衍点头，转身走到殷老夫人方才登上的马车前请辞。
殷老夫人心情还算晴朗，本以为凶多吉少的云州之行，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莫名其妙什么也没做，就这样逃过一劫。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殷老夫人只觉得雨过天晴，殷家又焕发出新的生机。
“多谢六殿下一路护送，日后有机会记得来看看我这糟老婆子。”殷老夫人说着有些感伤，这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再见了。只愿这孩子一切安好，能平平安安长大成家。
好歹也算是半个沈家后人。
燕星衍并不知道殷老夫人突如其来的怅惘，他还打算过几天就去拜访殷老夫人呢。
对这位模样有几分肖似母妃的殷老夫人，燕星衍还是颇有好感，不提沈殷两家的渊源，单就殷老夫人年轻时的传奇经历便让燕星衍心生佩服。
“姑祖母放心，星衍定会时常上门拜访，只希望您到时候不要嫌弃才是。”燕星衍笑道。
殷老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孩子嘴可真甜。
殷知寒暗暗鄙视地看了燕星衍一眼。
这一路上燕星衍都惯会装模作样，装乖卖巧把祖母哄的心花怒放，眉开眼笑。
转头还背着祖母用挑衅的眼光看着自己，茶味十足。
燕星衍若是知道殷知寒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定然叫苦连天。
天地良心，我那绝不是挑衅的眼神好吗！？
只可惜，依着殷知寒对燕星衍的了解，除了挑衅的含义，殷知寒解读不出其他意思。
此时的燕星衍与殷老夫人气氛和乐融融，全然不似要离别的样子。
好在燕星衍还得回宫复命，当他的随侍轻声提醒时候不早后，燕星衍终于踏上了回宫的路。
“父皇！儿臣终于回来了！”燕星衍一进宫便撒欢似地奔向等在宫门的开宁帝。
兜头给予开宁帝一个热忱的拥抱，甚至还非常豪迈地将开宁帝原地举了起来！
“皇上！”开宁帝的随侍们吓了一跳，七手八脚地围上来想要扶住两人。
周围的朝臣们也俱是面色一变，被燕星衍如此莽撞胡闹的动作惊吓到。
开宁帝脸色一黑，原本满腔的激动与快慰瞬间垮掉，只剩下熟悉的恼怒。
这臭小子！
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简直让朕颜面尽失！
开宁帝黑着脸让燕星衍将自己放下来、实在气不过这个没分寸的熊孩子，抬手拍了燕星衍一巴掌。
还以为这混小子成熟了不少，没想到还是这幅孩子样。
燕星衍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挨了开宁帝一巴掌以后却笑地更加开怀。
只觉得通体舒泰，活似打通了任督二脉。
就是这熟悉的感觉。
燕星衍心满意足。
人群中的燕星朔也心满意足。
呵。
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住，蠢货一个。
燕星朔不着痕迹地瞥着周围的朝臣们，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开宁帝看着自家傻儿子脸上灿若朝阳的笑容，也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
他原本还有些愧疚将燕星衍派到那般危险的境地里去，不知该如何面对妍淑留下来的这个孩子。
被燕星衍这么一搅和，瞬间找回了熟悉的感觉，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开宁帝就忍不住絮絮叨叨：“你说你这孩子，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有什么事吩咐下面做就是了，偏偏你要自己顶上去劳心劳力的，若是天下所有管理者皆如你这般，这得累死多少人？”
开宁帝此话一出，燕星衍还没什么反应，周围人就忍不住心惊肉跳。
皇上这语气分明就是将六皇子当做上位者来教导！
虽说也有可能是因为六殿下皇子身份的原因，但值得皇上特地提点，却还不见半分恼怒，只有一腔慈父心肠，如此耐心劝导之人，实在是令人不得不多想啊！
燕星衍毫无知觉，非常乖巧地点头称是。
开宁帝见燕星衍如此乖巧，倒是又心软下来，没忘记表扬燕星衍：“不过你知道亲力亲为，懂得承担该承担的责任，这很好。”
好男儿自当如是。
看着方才还怒不可遏的皇上瞬间和颜悦色，众人对燕星衍的评价不免又高看几分。
能在这瞬息之间让皇上软化的人，也只有这位六殿下了。
依皇上的态度，未来的事情还说不好到底如何
心思活跃者蠢蠢欲动，却发现这位似乎深得皇上看中的六殿下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按理说六殿下这次在云州算是立了功吧？
稍微有点脑子或者野心的人，势必要乘胜追击才是。
可这位殿下干什么去了？
似乎把这件事全然抛至脑后，又成了从前那副游手好闲的样子，若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除了以往常去的地方之外，还多了个尚书房。
只可惜这位殿下去尚书房也不是学习的，而是憋着坏捣乱，总是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刁难夫子们。
了解内情的人可不就摇头叹息？
皇上一直将此事搁置未提，谁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想法。
六皇子一向又不喜拉拢朝臣，偌大的朝堂，也没什么人替他申诉。
这位爷倒好，连自己都不放在心上。
那可是他拼着命换来的功劳，真就这么置之不理了不成？
谁也没看懂燕星衍的想法。
但燕星衍确实没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在他看来，他不过是借着圣旨奉命出去游玩了一圈罢了，虽说遇到云州出事，但他又没什么贡献，好悬没把这件事办砸了，哪还有什么脸面去邀功？
不去请罪都是燕星衍实在拉不下脸，悄悄躲起来了。
待我学成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定不会像如今这般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燕星衍抱着这样的想法，乐此不疲地去请教尚书房的夫子们，为了验证许多他与殷知寒交流的难题，甚至在宫内折腾出一个微型的实验地，换着花样模拟各种水利设施。
说来还得感谢殷知寒，若不是殷知寒当时提供的各县水患预测分析报告，燕星衍还想不到这法子。
殷知寒都能在脑子里模拟出这些可能，本殿下实力雄厚，直接动手模拟又有什么问题？
那必然是手到擒来，不足挂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