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燕星衍万万没有想到殷知寒手里居然有这么致命的东西。
这份账册对燕星朔或许不痛不痒，但于关万山而言已足够致命。
桩桩件件，无不显示着关万山不仅搜刮商户税银，还挪用赈灾银两物资，甚至连维修河堤所用经费也不放过。
这份账册呈上去，关万山在劫难逃。
燕星衍神色严肃起来，慎重地看向殷知寒：“这份账册来源可靠吗？”
殷知寒肯定，“当然，其中的部分内容还是结合当时从关万山拿出的记录同步的。”
关万山千算万算也想不到，本以为平平无奇应付了事的让殷知寒翻看历年受灾记录便行了，谁知道殷知寒自带了一个系统出品的扫描仪呢？
其实按道理来说，这种有关于一个州府记录的文书是不应该被殷知寒知晓的，毕竟其中显露出的信息若是被间谍知晓，足以窥探出该州府的兵力储备，物资流动甚至该国的综合国力都能窥见一二。
若不是当时燕星衍在侧，关万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松口拿出记录的。
而燕星衍的想法则要单纯许多，这可是定远将军带大的姑娘，还能是间谍不成？给她看了又有什么关系？
事实证明，关系很大。
燕星衍目瞪口呆地看着殷知寒，只觉得以往对这姑娘的印象还是太过浅薄。
本以为只是个娇生惯养古板无趣的坏心眼丫头，没想到却一直深藏不露。
那晚殷知寒看都不看就直接掷伞精准砸中关万山后脑勺时，燕星衍就有些吃惊了，不过想到定远将军一身武艺，殷知寒会点功夫也是理所应当，这才好险没把情绪表露出来，只暗自想着按照殷知寒这利索的身手，上次划船自己能赢简直侥幸。
当然，燕星衍是绝对没有想到那是殷知寒顾全他的面子，特地让的。
不愿服输的燕星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殷知寒有过目不忘本事，更有出类拔萃的计算天赋的，他立刻想到了上次殷知寒莫名其妙的昏睡，开始在脑海里浮想联翩。
按照话本子的老套路，应该是殷知寒离开汝阳侯府后另有奇遇，天降老神仙指点灵通，从此一路飞黄腾达，狠狠打脸汝阳侯府的故事。
那么现在殷知寒进行到哪一步了？
燕星衍犹豫不决，有种看破殷知寒小秘密，却不能言说的快慰。
殷知寒并不知道燕星衍从某种神奇的角度猜到了某些真相，还忧心自己将这份证据摊给燕星衍的行为是否正确。
想起燕星衍在关万山面前对自己的维护，殷知寒一度觉得自己方才不该松口。
“殿下若是觉得为难，出门以后，您只管当做什么都没见过便是，剩下的交给民女便是。”
反正早就得罪三皇子了，殷知寒并不惧怕继续得罪下去。
燕星衍怫然不悦，“你这话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开什么玩笑？就是燕星朔本人犯事了好吧，要是燕星朔本人犯事了确实比较麻烦，但一个关万山而已，燕星衍才不怕得罪三哥。
我可是奉命行事。
燕星衍仗着有命在身颇有些肆无忌惮。
“这种事你就别强出头了。我烦一烦就算了，对你他可不会这么客气。”
燕星衍还不知道他的好三哥什么德行？
说好听点叫谨言慎行严格要求自己，说难听点就是阴险狡诈，斤斤计较，从小被皇贵妃教导的一板一眼，死脑筋的不行，背地里却又是告黑状的一把好手。
燕星衍最烦燕星朔打小报告了，所以小时候连带着对初见时便觉得违和的殷知寒多了许多偏见。
小动物般的敏锐直觉告诉他，殷知寒并不想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乖巧规矩，燕星衍这才总想着揭开她的面具，让她原形毕露。
事实证明燕星衍的眼光果然毒辣，燕星朔和殷知寒在某种程度上确实相似。
他们都能对自己狠下心来，但不同的是，殷知寒比燕星朔多了许多人性。
咳咳，这便说太远了些。
“反正早已得罪了三皇子殿下，民女并不担心这个。”殷知寒表示无所谓，这梁子早便与燕星朔结下了，再多一些又何妨？
“关万山可与王掌柜不一样。”燕星衍并非瞧不起殷知寒，而是朝廷要员与布庄掌柜，在燕星朔的眼里二者的分量必然无法相提并论。
“行了，别争了，这事交给我便好。”燕星衍将账册塞进怀里，打定主意要想办法送到开宁帝面前。
关万山最近做事是越来越功利了，明显能看到成绩的工作便尽心尽力，维修河堤清理路障什么的倒没问题，但处理流民和受灾民众时便太过不耐，常常粗暴的采取一刀切做法。
云州城里百姓们对关万山的怨声载道已经愈演愈烈，快要压抑不住，爆发出来了。
但就在燕星衍寄出账册不久，还未收到开宁帝的回音时，云州城内停滞许久的隐患，却抢先一步暴露了出来。
原本滞留在云州的积水慢慢褪去，百姓们泡在水里许久的家具也逐渐显露出模样，云州城里的生活也在逐渐恢复秩序，但
云大夫嗓音忧愁，“是我疏忽大意了，本来大灾过后便最容易引发瘟疫，怪我，都怪我。”
站在通风的凉亭内，被面巾斗篷笼罩的云大夫离殷知寒与燕星衍远远的。
殷知寒亦脸色沉凝，云大夫所说之事难道她就不知道么？当时还因为燕星衍将伤患集中到官衙而犹豫过，后来却因为其他事情耽搁，未能及时想起防护，也没有做好应对措施。
燕星衍犹自抱有幻想，“也许是你们多心了？其实他们不过是简单的风寒而已？”
简单的风寒？
这话说出来谁信？
短短半日内，云大夫突然接到了几十个个疑似风寒症状的病患，身为多年老大夫，这点警觉性还是有的，赶紧查验过病患们的症状，将他们单独隔离起来。
尔后特地找到燕星衍提醒此事。
燕星衍正翘首以盼开宁帝的回音，却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
一旦云大夫所言为真，以眼下云州城人员流动的密集趋势，必须立刻封城。
更为致命的是，需要倾覆无数的人力物力甚至于要用无数条人命才能堆积出一份不知道能不能有效治疗方案。
“唉，老夫也希望他们只是简单的风寒啊。”浑身上下紧紧裹住的云大夫在这尚未褪去暑热的八月初秋显得格格不入。
“但以如今云州的情况，必须谨慎行事，不能出半分差错。”是风寒还好，若是瘟疫，一旦扩散开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殷知寒知道云大夫为何如此，不外乎是担心接触过疫病的他传染给自己二人罢了。
“沈公子，老夫虽然常居云州，但也有三两好友游历过京城，沈家的当家人是何身份，老夫还是略知一二的。”云大夫眼神锐利，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
“请您下令早日封城，及时遏制云州疫情！”云大夫年迈的身躯慢慢弯了下来，慎重其事地向燕星衍行礼。
燕星衍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想要扶起云大夫，“您不必如此，我这就去便是。”
殷知寒却立刻想起出门前曹婶提起的消息。
祖母和兄长从京城赶来，如今已经快到云州了。
殷知寒本来是想找燕星衍询问云州与京城的陆路通畅情况，没想到刚好撞到云大夫提起此事。
祖母和兄长身体本就虚弱，可不能让他们进云州冒这么大的风险。
此时正一路缓慢地向云州而来的殷家众人是万万没有想到云州又出变故的。
殷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一路舟车劳顿，又心有牵挂不得安枕，面上疲色难掩，还关切殷沉商的身体状况，生怕从未出过远门的殷沉商水土不服，难以适应。
殷沉商自上次昏迷后便一直在加强锻炼身体，但毕竟底子虚弱，连续不断地在马车上颠簸还没有倒下，已算难得。燕星衍那种皮实的富家公子颠簸了一路都能病倒几日，更何况殷沉商这位本就身体不好的病弱之人？
神情委顿，全凭着接殷知寒回家的信念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这时候青玉就不得不感念萧溪朵借来的四位侍女姐姐了，若不是她们悉心提醒，处处照料，就凭殷老夫人和殷沉商的身体情况，早就倒了下来。
这也是为何殷家车队行动如此缓慢的原因所在。
好在行至中途便和云州曹家联系上，得知了殷知寒的具体情况，不然青玉也做不到安心跟在殷老夫人身边，一路张罗周转。
一边提防着流民们暴起，一边小心着山匪的出没，一心一意保护着众人的安危。
“青玉姑娘，我们离云州还有多久？”殷沉商掀起车帘轻声问道。
白皙的俊脸透着疲惫之色，神情却难掩想要见到殷知寒的欢欣。
青玉收到了殷知寒从曹家寄来的信，原本欣喜的神色逐渐沉凝下来，听到殷沉商询问，沉声道：“原本只需半日便能到了。”
“原本？”殷沉商显然注意到青玉的用词，心生疑虑。
青玉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殷沉商信上的消息，殷沉商却已经注意到青玉手里的信，跟着紧张起来，“可是知寒来信了？云州又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见青玉神色为难，殷沉商焦急不已，“青玉姑娘，有什么事，请不要瞒着在下可好？”
到底怎么了？
青玉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缓缓艰难道：“云州，怕是要封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