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拉风有拉风的好处。
此时的殷知寒不明白没关系,后面就能体会到拉风的好处了。
关万山也希望体验到这种好处。
“你说这钦差大人,怎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半点踪迹都不露呢?”关万山百思不得其解。
茫茫人海,我要怎么知道钦差是谁?不知道钦差是谁,我怎么防他?怎么收拢他?
“大人,要不我们先别管钦差是谁了?”师爷无奈,您这都焦虑多少天了,有用吗?
关万山一顿,颇有豁然开朗之感,“对对对!先别管钦差是谁,只要不让他查,任凭他钦差有浑身本事,都无从下手。”
然而事情会有他想象的这么美好?
殷知寒表示:怎么可能。
此番殷知寒前来云州,就没打算轻拿轻放此事。
云州知府这些年胃口被养的越来越大,每年被他刮去的银子不知凡几,尔后又转眼翻脸不认,随便找了个货船违规载物的理由就将船队扣下。
殷知寒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若是不让他知道什么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不过初来乍到的,殷知寒也没做什么其他事,只每日都去云州的茶楼街巷转悠,听了一肚子的八卦消息。
许多看上去似乎莫名其妙毫不关联的消息,经过大数据系统的分析,却显露出隐藏在背后的脉络,彰显出本不为人知的蛛丝马迹来。
城门附近和渡口周围突然多了许多盘查的官兵;知府大人最近突然变差的脾气;大街小巷出现无数逃窜的流民躲避官差的追捕
种种小事的背后透露出云州知府定然是在寻找什么至关重要的人物,且对其十分忌惮,不然不会又开始传召暗示云州商会的众人上交账册记录。
说实话,殷知寒是真不明白云州知府的脑子在想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年在云州横行霸道惯了,对自己私下盘剥商户,搜刮税银这种行为毫不避讳,似乎全然不在乎商户们会不会出面反咬他一口般。
不对。
云州知府还是担心的,瞧瞧,这不就开始要账册了?
殷知寒跟着曹虎生在云州商会的各路掌权人面前混了个脸熟,转头就挨家挨户开始拜访上门。
当然,打着的名头是认识长辈们,多多交流经验。
事实上殷知寒干嘛去了?
“许叔叔,您与曹叔是至交好友,我不过是个初入商界的小姑娘,许多不懂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指教。”殷知寒客气有礼。
“殷姑娘这话就客气了,你们殷家人都有做生意的天分,不用在我面前谦虚。”
“哪里,知寒不过是想了解一下这关大人每年收受的孝敬究竟要多少?”殷知寒没有理会对方骤变的脸色,继续叹道:“唉,不瞒您说,我们家的货船被扣在渡口已经许久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关大人,无论如何都不给批文通过,您也是做生意的,知道这有些东西打的就是一个时差。”
“您说,关大人这么做,不是把我逼入难处?”殷知寒面色愁苦,一筹莫展。
“这我也不知道啊。”说不定就是你们殷家得罪人,我趟这浑水干什么。
“连您也不知道?”殷知寒故作惊讶,“许叔叔,照关大人这么继续下去,以后每年的孝敬只会越来越高,到那时,我们赚的银子全都进了他的口袋,辛辛苦苦一年也比不上他张张嘴的功夫。”
“那还能怎么办呢?民不与官斗啊。”许叔叹气。
殷知寒笑了起来,“许叔,您说关大人无事,怎么突然要我们的账册呢?”
“你的意思是”许叔不可置信地看向殷知寒。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殷知寒将商会诸人都拜访了一遍,看上去空手空脚,一身轻松地离开,实际上却带走了大量的重要数据。
是夜。
殷知寒坐在将眼前翻飞的数据整理归纳记录,只觉得触目惊心。
关万山在任这么多年,每年搜刮的银钱简直称得上豪奢,而按照每年的趋势来看,殷知寒用来说服商会众人的话即将变成现实。
也许,这也是殷知寒走了这么多家,都能成功说服他们的重要原因。
有了账册还不足够,大燕律令对商户的保护并不算高,朝廷官员盘剥商户的惩罚最多就是削官,殷知寒可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
关万山搜刮如此多的巨额财富到底意欲何为?这些银钱到底去向何方?
殷知寒情不自禁想起了关万山的靠山——三皇子。
三皇子近些年逐渐显露出野心,殷知寒不知道他在朝堂上表现如何,但殷知寒几乎肯定,绝对是小动作不断,不停地扩张势力。
三皇子想靠着锦绣布庄收购殷家布庄,也正是因为急需银钱,关万山每年越来越大的胃口也表示三皇子党羽对银钱的渴求。
殷知寒忽然想起当时在假山上和燕星衍的对话。
“从六月份便开始赈灾”
“灾民却越来越多”
关万山动了赈灾银!
说不定,燕星衍此次离京正是为了调查此事。
否则实在是很难让殷知寒相信娇生惯养的皇子殿下能为了巡视产业这个借口千里迢迢跑到云州来。
但殷知寒并没有急着去验证这一事情,而是每天在大街小巷之间游走,不停地查探云州灾民的生存情况。
不得不说,云州的灾民们情况比京城灾民的情况差上许多。
能流亡至京城的灾民,不论近况好坏,起码能在京城达官贵人千金小姐们的施舍救济下勉强度日,但云州的灾民大多是从临近被淹州府就近逃亡过来的,大多身上带伤,还有无数病倒的孤寡老人奄奄一息。
殷知寒本想等证据收集充足以后再行动的,眼看着这种情况,哪里还等的下去?
正准备直接找燕星衍说明情况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
也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殷知寒穿越十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雨。
锋如利剑的雨丝冲向地面,反射出无数激越的水花,伴随着电闪雷鸣越来越急,像是天上的长河倒悬,倾盆而下。
曹婶担心殷知寒害怕,特地待在殷知寒旁边陪着,见状解释道:“知寒别怕,云州每年这时候都会下几场大雨,你别看现在下的大,很快就能停的。”
但殷知寒用肉眼统计着眼前的降水量,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云州附近。
“不好了!村长!地龙翻身了!”
“水漫过膝盖了!快收拾东西走!”
“快跑!!!!!”
“云河决堤了!!!!!”
哭喊声,求救声,在瓢泼的大雨里显得脆弱而渺小。
云河决堤在午夜时发生,伴随着阵阵雷声,悄无声息。
无数百姓在睡梦中被破门而入的大水冲刷流散,家破人亡。
关万山知道此事并不算太迟,当即便收拾行李想要逃走。
云河决堤可比他贪墨灾银还要严重。
云州建立在云河与青河交替之处,是沟通南北两岸的重要关卡,多年以来,每年都要对云河堤坝进行检查,就是为了防止云河决堤。
今年云河维修才不过半月,却在这场平平无奇的暴雨中决堤,关万山作为直接的负责人,难逃干系。
只可惜,云河的水已然蔓延到整个云州城中,水路湍急难以行船,陆路雨大,地上泥泞不堪也无法出行。
完蛋了!
钦差大人此刻才没工夫搭理他,燕星衍连夜撑着伞跑去堤坝附近查看情况,找了专门负责检修的工人询问情况,“今年的雨这么大?堤坝怎么会垮?!”
工人穿着蓑衣痛哭流涕,“怪我吗!?这能怪我吗!?我也想修啊!可每年上报上去的拨款都没回复,是要我拿自己的肉去填河堤吗?!”
燕星衍现在没心思追究这个,“怎么修?!需要什么!人力还是物资!”
“都要!都要!”
云河决堤的声音淹没在不绝于耳的响雷之中,云州城内的百姓是直到水淹进家门才反应过来出事的。
“快快快!把水弄出去!”
各家各户忙着清扫自家院落中的积水,殷知寒因为心中不安睡得浅,见状醒来在曹家帮忙,不曾想却有人在这时候登门。
“六殿下?”殷知寒惊讶地看着撑着伞浑身却湿透的男子,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何在这时候登门。
燕星衍没工夫客套,“云州堤坝决堤了,急需壮丁,曹家能出多少人?还有你能否联系上云州商会会长?先得安置受伤的灾民们!”
殷知寒二话没说应下,“明白,我这就去联系他们。”
燕星衍向后退了一步,防止身上的雨水落到殷知寒身上,站在台阶下,朝殷知寒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说其他便转身又走入雨中,匆匆离去。
殷知寒见燕星衍撑着伞只身一人,叫住燕星衍,“殿下稍等片刻!”
拿出蓑衣递给燕星衍,“雨太大了,这个比较好用。”殷知寒塞给燕星衍便转身去找曹虎生,与曹虎生说明情况。
“知寒放心,你曹叔这件事上没话说!我这就去办!”曹虎生把家里交给曹婶,带着三个儿子出门。
“老大你去找你许叔,老二去医馆,老三跟我走。”曹虎生吩咐完,带着墩子往河堤处跑去。
殷知寒见大雨依旧瓢泼,想了想燕星衍离开的方向,还是带上蓑衣跟了上去。
这么大的雨,这位殿下只身一人在外,可别出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