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彼时，初见
荒野的小路上，夏月初正朝着陆妍所在的牧黄村前进。
在她不曾注意的高空中，一袭淡紫罗裙的女子安静地藏身于连绵的浮云间，正默默将目光投向着她，眼中若有水波流转。
正是刚从剑宫赶至此间的慕殇云。
她送给夏月初的香囊中，那缕元神说是为了保护她，但还有个功用她当时埋在了心里，没有告知。
循着那缕元神，她可以随时寻到对方，关注着她。
看着地面上那道赶路的轻盈身影，她的眼中流露出温柔与追忆。
自己这徒儿还是那么娇憨，与印象中并无两异，看这样子，一会儿可能还要去沼泽的方向冒险。
上一世，夏月初是大概在进入九州一个月后才来到飘渺剑宫，当时她天资聪颖，被长老看中，招进内殿，通过考核便可以成为正式的内殿弟子。
飘渺剑宫看似宫中一体，但真正入了宗门，便会知道，一个庞大的体系运作肯定需要分而治之，也需要上下尊卑的等级规划。
其中，一般刚入门的普通弟子都默认先在外殿修习，并且会分配一些经验丰富的内殿弟子进行日常的指导。而其中根骨不凡，悟性过人者，可以通过内殿的长老考校，晋升为内殿弟子。
而内殿中的小部分佼佼者，若是得到众位长老看中，成为长老的亲传弟子，则又更上一步。
如今，每一位长老基本座下都有两三位弟子，当然，也有不走寻常路的那位七长老，门下已经是满满当当。
其余长老劝过几次，他却想着把他们的弟子也收过来。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管了。
而前世的夏月初，也正是被七长老看中，还没晋为内殿弟子，他就已经起了收徒之意。
那日内殿大考，有不少与夏月初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修士前来参加，作为宫主，她也殿上观考。
参考者众，但她，唯独被那个少女撩动了心弦。
大考之上，少女选的本并非剑道，而是少有人选的炼丹之道。
虽说是剑宫，但内殿有三，剑殿、体殿与修殿，炼丹之道若是过关，理应进入修殿。
剑殿自不用说，乃剑宫主殿，殿内常年剑气纵横，弟子众多，整体的修为是宗门的中流砥柱。
体殿则是一些加入宗门，但与剑道无缘的弟子，最终改为体修，以炼体为主。剑宫内，体修的功法与传承也不欠缺。
至于修殿，功法道途五花八门，炼丹算是其中一种，还有医道、毒道、阵法，甚至御兽都有。
说好听些，是宗门的后备力量，说难听些，是进错了宗门，带着其他宗门的修行之法来剑宫混。
不过，也有能在此道有成者，像是七长老，便是典例。
想必，七长老当初也是看上初儿在炼丹之道的坚持，与他的过往有几分相似。
而自己，却是被少女炼丹时的颦笑打动，动了凡心。
自她入修仙之途，结金丹、化元神，再到后来的入道，几乎都是一人走过，原本，她也迟迟未曾起过收徒之想。
彼时的夏月初，在九州之日尚短，修为也不过筑基。
炼丹虽不太讲究修为，但要入门，筑基的底蕴还是有些勉强。
台上的少女运作着体内不多的灵力，努力催动着那制式丹炉内的凡火。
而与她同台之人，都是九州修炼已久的修士。没有玩家，会在这种时候以最需时日熬炼的丹道来考入剑宫。
少女娇媚的鹅蛋脸上凝出一滴滴的汗水，顺着脸颊流至玉颈，最后又沾湿了衣领。
纤细柔嫩的双手因为灵力不足，不得不朝着丹炉越来越近，掌中已经泛起红意亦不退缩。
也是那时，慕殇云的视线在众多天之骄子中，被修为算是低微的夏月初吸引，久久不能离开。
她虽并非在丹道浸淫，但也见过不少等级各异的炼丹师。那时，她看得出少女的手法其实问题不大，只是灵力的硬伤让她捉襟见肘。
旁边，一枚枚丹药从其余参考者的炉中飞至手上，散发出各种药材的香气，而夏月初的丹炉，才只被焰火微微烧红，距离她要成丹的火候还差了一些。
以慕殇云的实力，轻松就能穿过台下的距离，看见她几乎贴上丹炉的双手已经在高温中烫起水泡，但仍坚定地挥发出灵力，保持焰火的势头。
白玉般的手臂在长时间的炙烤与压榨灵力中，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手臂主人的脸上，却只有少女不变的坚毅。
当她的丹药出炉，同场的比试也已经结束，她是最后一个完成考核之人。
不过按照约定，只要完成，七长老便会收她为徒。
少女的脸上虽然难掩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与喜悦。
考核前后，其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对于慕殇云来说，不过眨眼之间。
但这次，她望着那道身影，感觉时间，难得地拥有了意义。
成丹的香气从各个丹炉中慢慢飘向四方，混杂着好几种丹药的味道，绕于梁木之间，大殿之内。
慕殇云轻易就分辨出属于夏月初那枚丹药的香气——一股带着微苦的清香，那是雪木参与蛇香草混合后的特有气味。
萦绕着药香的大殿之中，七长老带着和蔼的笑意，走到众弟子的前方，一一宣布着能晋升为内殿弟子的名字。
被他点名的弟子有的泰然自若，早已成竹在胸，而更多的则紧握双拳，脸上浮现出激动。
等到了少女的身前，他投去赞赏的目光，微微倾身，准备拿起被少女放在手背上的丹药。
——其实不过是走个过场，当少女丹成的一刻，他已经将她视作了自己的门下小徒弟。
说起来，若是他那一堆不成器的弟子得知有了个如此伶俐可爱的小师妹，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七长老的笑容更深，马上要触及丹药的手微微加快了速度。
就在即将拿起丹药宣布收徒之时，七长老只觉眼前一花，少女与丹药都已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白衣胜雪的尊贵身影，十分眼熟。
“宫主？”，待他辨出面前之人的身份，心中更是疑惑。
他不明白此时，为何以往淡漠的宫主忽然好似有了干涉弟子选拔的意思。
“她，我要了。”
慕殇云转身，背对所有殿内的弟子与长老，看向一脸茫然的少女，傲然的身姿挺立。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这里可是聚仙州乃至整个九州最顶尖的门派，而开口者，更是几乎一州之主的存在。
所谓“我要了”的意思，自然不可能是那些邪道的什么以少女为炉鼎之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你可愿做本座的徒弟？”
哗然声于此刻又变得寂静，所有人都屏气看向殿中的两道身影。
闻言，少女茫然的神色更添几分呆萌，娇憨地看了看一旁的七长老，有些为难。
她早早就得到了七长老的承诺，与他有了约定，此时，面前的女子突然横插一脚，似乎还身份极为尊贵，一时让她不知所措。
七长老此时也还没转过弯来，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宫主，挠了挠头。
直到慕殇云转过头，深深地朝他看了一眼：“七长老，对于本座的收徒可有意见？”。
他挠至脑后的右手一下子僵住，反应极快地摇头：“小初，既然慕宫主看上你，那便最好不过，还不见过师尊？”。
少女茫然的神色渐渐有了明悟，向前两步走至那比她稍高一些的女子面前，乖巧地行了个并不标准的拜师礼。
那之后，她们便是师徒。
往昔之事，如浮光掠影，从慕殇云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闪过，正如那一世的最终，祭仙池下，她意识消散前所见的光景。
而此刻，路上的小徒，一身充满丛林气息的装扮，洋溢着青春美好的气息。
比起前世的后来，夏月初如今还略显青涩，特别是自己收她为徒后，似乎整日的欢脱模样。
精致的面庞虽然还带着些婴儿般的圆润，但身材却已经颇为诱人，在豹皮软甲的包裹下，修长的腿迈着优雅而矫健的步伐，加上削肩细腰，真有几分像是驰于原野之上的雌豹。
慕殇云心间一片柔软，而后，竟升起几分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左手无意识地抚上耳垂之下的颌颈。
“初儿，上世，是为师犯下大错。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她的心跳竟稍有些快，这对于拥有顶尖修为的她几乎是无有的境况。
也许是因为前世的愧疚，也许是
看得久了，慕殇云莫名有些羞耻感，自己这般偷看初儿，似乎像那凡间的变态一般，她有些担心，被夏月初知道，会不会嫌弃师尊不端。
越是这般想，慕殇云越是有些不能自已，师尊的身份让她的理性告诉自己，不该如此，可不知意欲何为的另一种冲动，让她不甘离去。
即使宫中还有大小事务等着自己处理，但此刻都不如徒弟的那一抹笑意在自己心头的分量。
她思来想去，决定继续再跟着夏月初一段。
毕竟，自己刚收下初儿作为弟子，还没悉心教导过，就连之前她入月狼谷，她也选择了相信她的能力不多插手。
而这次，对方似乎有去沼泽之地的意图，沼泽之地不比宗门附近的山谷，暗藏的危险更为致命，她自然要随行保护一阵。
若是确定她安全，自己再回宫便是，反正重要的事情早已交代了长老们去办。
即便是宫主，也总要抽出时间陪伴弟子成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