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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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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街上的人流也比方才稀疏了不少,唯有望云楼前的那片坊区仍旧热闹,仿佛聚集了原本散落在四处的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几人目不斜视,抬腿便往楼里进。

    “哎哎,票呢?没票不让进啊。”一名伙计打扮的男子拦下他们。

    盛怀言横眉扫他:“?”

    盛静娴赶紧拿出方才买的两张票。

    那伙计看了票却仍摆手,道:“两张,只能进两个人。”

    盛怀言懒得和他废话,随手甩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道:“够吗?”

    伙计当即眉开眼笑:“够!够了!”

    望云楼内的布置还和方才没什么两样,人却是都换了几轮,几乎没一个熟面孔。

    盛怀言指着最拐角倚栏作画那人道:“就是这个画师?”

    盛静娴点头道:“对,但我方才问过他,他说没有见过晚姐姐。你怀疑他有问题?”

    “不,”盛怀言道,“他若有问题,不可能还待在这里。”

    盛静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见上一秒还在否认的三哥信步朝人走去。

    一番交涉后,他带回来几幅画。

    “三哥哥,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帮晚姐姐买画?”盛静娴有些着急,转念又觉得奇怪道,“而且我听说这画师生意可好了,画出来一幅都就被人抢着买走,竟然还有剩的?”

    盛怀言将画摊在桌上,道:“确实不剩几张了,但好在都有用。”

    几人凑上前去看。

    这画师走的是写实派,画中呈现的风景人物全都真实无比,还能辨认出大体的样貌。

    余清秋一眼便瞧出了端倪,对盛静娴解答道:“这些全是楼内的景象。”

    买画之人想要的无非同曾晚一样,是画里记录下的“雪夜天河”,那么这些将视角局限在楼内的普通画作,自然就会无人问津。

    但对想要找人的他们来说,这些画却弥足珍贵。

    “小五,”盛怀言道,“你看看能不能在画里找到曾姑娘和那个自称客人的人。”

    经过盛静娴的讲述,盛怀言基本排除了宫里派人劫走曾晚的可能。

    整个过程中,那名自称客人的男子最是可疑,几乎可以断定他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但若是宫里派来的,以他们行事的缜密程度,断不会如此不加掩饰地出现在盛静娴面前。

    这也是他之所以能保持冷静到此刻的原因。

    只要不是宫里人捣鬼,至少说明他们的计划还没有暴露,那么曾晚遭遇性命危险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眼下只要找到那名男子,有了线索,他一定能找到她。

    “找到了!”盛静娴将手中的画作递给盛怀言,并指着一处道,“就是他,可是他旁边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盛怀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脸色骤变。

    盛静娴指着的人,样貌平平,普通无比,却衬得画中与他说话的那名男子愈发特别,他通身穿金戴银,神色也是一等的嚣张,把腿高高翘在凳子边,丝毫没有有钱人家公子的气质,倒像个暴发户家的纨绔。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江家那个混世魔王吗!”盛静娴高呼道,“江鹏!他怎么会在这?”

    盛怀言眼前一黑,捏着画作的手指渐渐收紧。

    江鹏,江家。

    怎么会,真的是江家?

    -

    曾晚沉默了一会,决定选择性忽略掉这个话题。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

    按照绑架一贯的套路,她以为自己会被带到某个不见天日的小库房里,可是眼前分明就只是间略显富贵的普通卧房。

    大约是极相信软筋散的威力,绑架她的那位“客人”把她带到这就不管了,弄得她现在根本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回事。

    系统尽职尽责地把她脚上最后那点软筋散消了,打开地图道:“宿主,地图上显示,此处名叫胡宅,是……”

    “胡宅?”曾晚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又很快疑惑道,“谁啊?”

    “……”被打断说话的系统好脾气地继续道,“涧川县丞,胡驭川。”

    “胡驭川,”曾晚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终于想起来道,“是那个软脚虾!”

    她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捞了一件翡翠玉器来把玩,“看不出来他一个县丞,这么有钱?”

    系统这回没搭她的话茬,提醒道:“宿主,胡驭川和您有矛盾,根据系统测算,这种情况下您受到伤害的概率高达80,咱们还是快跑吧。”

    “有这么高?”自从方才解锁了系统的保命功能,曾晚现在底气特别足,不信道,“胡驭川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用下半身思考的低等物种,要不然也不会混这么多年还是县丞,你别太高看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响起的一阵笑声,把曾晚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房间的门在下一刻从外面打开,那人边开门边道:“只听闻曾老板美若天仙,不想还是个快人快语的妙人,不错,我喜欢。”

    曾晚根本来不及躺回床上装样,就同来人对上了眼。

    -

    “殿下!”余清秋率先发现盛怀言的不对,迅速扶住他的手臂。

    盛静娴被他喊得一惊,从画作上挪开视线,待看清后,也惊呼道:“三哥哥!你怎么了?”

    面前之人背部微躬,一改方才自若的神色,脸色倏地苍白下来,盯着画作的眼神仿佛失了焦,紧抿的嘴角露出一半唇色,却是比脸色更加惨白,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闷葫芦!我哥这是怎么了?”盛静娴焦急道。

    余清秋想把盛怀言扶去一旁的椅子,盛怀言硬撑着抬起手摆了摆,他只好从怀里拿出药罐,取了一粒棕色的药丸喂给他,见后者脸上的血色渐渐恢复,才实话道:“殿下在战场上受的伤,还没有痊愈。”

    “什么?”盛静娴看着虚弱的盛怀言,心疼道,“你们为何不养好了伤再回来?这样长途奔波,不是会加重伤势吗?”

    余清秋有口难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都是她哥自己的主意。

    “小五,我没事。”盛怀言垂着脑袋,撑着桌角,笑着安抚道。

    药效正在发挥作用,他能感受到后背的剧痛正缓缓消散,“你替我看看,这些画哪里还有那个客人和江鹏。”

    “三哥哥!”

    “听话,”盛怀言挺了挺腰背,好像完全恢复了似的,掀起眼皮,温声道,“还要不要找你的晚姐姐了?”

    “要!”

    小姑娘好骗得很,三言两语的功夫当真信了他没什么事,便将注意力放回了画作上。

    而在她身侧,盛怀言重又垂下头,一滴汗珠从他的额头悄然滑落。

    战争后期,落钦自知时日无多,背水一战,学他搞夜间偷袭,动用全部兵力围了齐军的大营。为了撕开一道裂口,盛怀言以一敌百,被敌方的将军从背后重伤,伤口自右肩划向左腰,血肉模糊。

    作为回报,他反手收了对方的脑袋。

    但这伤实在是太重了,自那一战后,落钦的士气彻底地一蹶不振,他也一直卧病中军,这才腾出空来,给曾晚写了那封信。

    好在他自小习武,身体底子不错,伤势恢复得很快,往回赶的路上也没有怎么发作过。

    这一下,纯粹是因为瞧见江鹏,急火攻心,才牵动了伤口。

    无论曾晚失踪背后是否真有江家的授意,单是以江鹏其人在上京的恶臭名声,和他扯上关系,就不是一件好事。

    “三哥哥,还有这几张,”盛静娴把另外挑出来的画作铺在桌上,“不过,他只有第一张在和那个来找晚姐姐的人说话,其他的,也没什么异常。”

    盛怀言一眼扫过几张画,问道:“你第一次过来的时候,看到江鹏了吗?”

    盛静娴摇头道:“我记得当时,画上面江鹏坐的位置是空着的。”

    “也没有看到他离开?”

    她又摇头,“那时候忽然来了一个游行队伍,我和小岭都顾着看热闹,兴许是没注意到。”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江鹏其人,行事一贯招摇,又长了一张欺骗性极强的脸,走到哪都不免要沾花惹草一番,像这样悄然离去,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除非他确实没有出现。

    一个大活人总不会凭空消失,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盛怀言放下最后一张画着江鹏站在楼梯拐角的画,若有所思地看向楼梯背后的那堵绘着巨大花鸟图的墙壁。

    墙面与最宽阔也是视野最好的一面围栏相对,巨大的花鸟图案从一楼整面地延伸上来,描尽春夏秋冬之美景,许是用色偏亮的缘故,众人眼中,这些常见的自然景色竟显出了几分富丽堂皇之感。

    “冬”的那一部分在最上面,也离几人最近,画得乃是一处拱门后的庭院。

    盛怀言抬手拂了一下墙皮表面的颜料,道:“这有个暗门。”

    “暗门?”盛静娴也伸手去摸墙皮,却并未看出什么。

    “几位客官!”半截楼梯下有人出声唤道,“可有需要小的帮忙的地方?”

    伙计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上跑,很快就来到他们身边。

    盛怀言打量了他一眼,将画作折了一半,递给余清秋,并使了个眼色。

    余清秋当即意会,冷着脸上前问道:“劳驾,打听个人。”

    那伙计看他脸色如此,小腿一抖,险些以为自己听见的是“打个人”,隆冬时节的愣是吓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余清秋也不管,把折成一半的画作往伙计面前一杵,指着江鹏道:“此人今日可曾来过望云楼?”

    伙计看了一眼,道:“没有,没见过他。”

    另一边,盛怀言仍在观察面前的墙壁,背对众人轻笑道:“小兄弟的眼力和记性这样好,怎的会在这里当伙计,岂不屈才?”

    伙计干笑两声道:“客官这是何意?”

    “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你连辨认一下的时间都不需要,就可以直接下结论,难道靠的不是卓绝的眼力和记忆?”他转过身来,看向他,“可惜你的眼力还是有些不够,怎么没看出来,这画里画的就是今夜的望云楼?”

    余清秋在他面前摊开全部的画作,伙计瞳孔一缩,却很快又笑哈哈道:“客官这就消遣小的了不是,望云楼一夜人来人往,小的哪能记得住所有客人的脸呢?”

    这就是厚着脸皮也要装作不知了,连盛静娴都看出他在撒谎,挥着小拳头道:“你胡说!三哥哥,给他点厉害瞧瞧!”

    余清秋闻声拔剑,伙计吓得往后直退,又被盛怀言一手拎了回来。

    他不像余清秋那样暴力,反倒很好脾气道:“记不住没关系,那这样呢?记起来了吗?”

    伙计眼前出现了一袋明晃晃的钱袋。

    “哎哟,客官您这……”他伸手要去够,盛怀言却没让他得逞。

    “小兄弟,我们只是想找人,无意惹事,你给我想要的,然后拿钱了事,多好,何必非要搞得这么血腥?”他抛了抛钱袋,仍旧好言好语。

    伙计看了看凶神恶煞的余清秋,咽了口唾沫,道:“我说,我说。”

    盛怀言所料非虚,那楼梯的整面墙壁后果然藏着一个巨大的空间,机关门刚好设计得与墙面画作里的拱门重合,叫人难以看出端倪。

    也难怪从外面瞧着并不逼仄的望云楼,上到二楼来会变得这么小。

    而望云楼之所以要做如此设计,乃是因为这门后藏着的,是一个未经官府批准的赌坊。

    一进门,乌烟瘴气的环境就熏得盛静娴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捂着鼻子跟在后面,穿过周围叫嚷着下注的人群,看得眼睛都直了。

    几人跟着那伙计走出赌坊,发现望云楼竟还有另一处门,只是门上挂着玉器铺的招牌,恐怕那些进赌坊的人,走的就是这间门。

    “再往后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伙计道,“那位公子在这里备了一驾马车,带着那姑娘,应该是朝东边去了。”

    待伙计走远,盛静娴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还真给他钱啊?”

    盛怀言笑了一下,对余清秋道:“这个赌坊,明日叫县衙的人来查了。”

    盛静娴:“?”

    “小五,”盛怀言似乎注意到什么,朝一边走去,“你知道有句老话说的好吗?”

    “什么?”

    余清秋和那位一直跟着几人的黑衣护卫也一齐看过来,等着三皇子赐教。

    盛怀言笑了一下,“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余清秋:“……”

    这么匪气的话是从哪来的老话??

    他赶紧转头对满脸问号的盛静娴轻声道:“别学他。”

    话音刚落,便听黑衣护卫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殿下高招!”

    “……”

    “好了,”盛怀言从旁边的花丛里翻出一只千纸鹤,“接下来小五就别跟着了,清秋跟我,你替我把五公主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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