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结算
在屋里耽误了一会,余清秋带来的人已经几乎把屋外的残局收拾干净了,曾晚跑出门时,只瞧见一地散得十分混乱的药草、篮子和木架,和地面上零星几处血痕。
那头正被几名没见过的官差问话的卞熹和小厮们,一身的衣着整洁如初,却不像经过一场大战后的样子。
曾晚心生疑虑,问了余清秋,才知道方才的情形,盛怀言一个人,一把扇,轻飘飘地便把这院中挑事的一干人等全都打趴了,然而最重的也不过是受伤晕了过去。
“这些人确实该死,”余清秋冲身后经过的官兵点了点头,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道,“但判他们死刑的,不该是公子,这一点,公子是有分寸的。”
这话倒是没说错,曾晚也觉得如李志之流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这么一刀杀了,反倒便宜了他们。
看来此番又是她担心的多余了。
曾晚笑了笑,扭过头,想去看一眼身后那位“一切尽在掌握”。
却没瞧见那个本该跟着自己出来的身影。
她分明听见自己身后有脚步声来着,怎的还凭空消失了?
“余公子。”有人在唤余清秋。
曾晚转回身,瞧见来人头顶黑色高帽,身着紫色官袍,双手拢在一处,朝余清秋作了个揖道:“一应案犯皆已缉拿完毕,此处的善后事宜,下官已交由一得力助手,若是没有别的安排,下官还有其他证据需要搜寻,先请告辞。”
余清秋道:“大人请便。”
那人便领了大批官兵,陆续退出了院子。
“厉害呀清秋!”一行人前脚出远门,后脚,曾晚就对余清秋竖起了大拇指,“刚才那个官应该位份不低吧?快给我说说你这次都做了什么,叫人家对你这么毕恭毕敬的!”
余清秋眼神闪烁了一下,冷着脸没有回答,须臾,忽然朝曾晚身后行礼道:“公子。”
曾晚闻言回头,看见盛怀言学着自己的样子,一边走一边竖着个拇指,似是觉得极有意思。
行至二人身前,才好奇问道:“这是何意?”
曾晚将竖起的拇指对准余清秋,道:“我在夸清秋厉害呢,你看他此番独自行动,既保护了卞熹,又及时搬来救兵,你方才没瞧见,那些官员对清秋的态度可是……”
“曾姑娘为何不夸夸我?”盛怀言忽然道。
曾晚眉飞色舞的神态一顿,扭头看向他。
若论功劳,此一整件事中,头一位的当然得是他。
曾晚原也想着得好好夸赞他一番,可满腹的华丽辞藻,在面对这人的一瞬间,却不晓得该从何起头了。
“你……”曾晚愣愣地看了他一会,抬起手,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活像个莽夫,“也不错,嗯,不错。”
这话说完,连她自己都有点听不下去,随口胡诌了一个借口,便扭头赶紧跑了。
自是没有看见身后,余清秋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难得露出的一丝幸灾乐祸,和盛怀言毫不客气的一记眼刀。
虽说此刻是走了,最后曾晚还是缠着卞熹给盛怀言脸颊上的伤口做了个精细的处理,才放心地和盛、余二人一同离开医馆。
至于钱富昌,老爷子难得寻着故友的徒弟,又与卞熹颇为相投,都不消曾晚试探,便主动提出要包了医馆今后的一应开销。
人也留在了医馆。
一行三人本欲在东市分开,曾晚又不知想起了什么,硬是拉着余清秋往食肆去。
她离开了一个午市,这个时辰,食肆里已经没有多少客人。
被曾晚从客栈拖来看店的盛静娴正窝在大堂一角,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
从宫里偷跑出来的时候,她原本把这趟旅程计划得极好。
这是三哥哥封王之前最后一段自由时光,她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错过了这次机会。
什么三山五岳啦、庙坊长街啦,凡是三哥哥从前出宫回来好生炫耀过的,她都要缠着他带她去见见。
而且还有那个人陪在身边,虽心意不通,能日日见着,总也是好的。
可结果呢?
三哥哥抓贼抓出了个莫名其妙的朋友,开始整日整日地不见人影。
“闷葫芦”说是家里有事,也消失了很久。
可他家不就是宫里么?宫里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官,什么事还非得劳烦远在天边的人?
最奇怪的就是晚姐姐了。
那两位失踪前好歹还知道撂个缘由给个预期,可她倒好,兴起就走不说,还总把这么大个店铺丢给她,小孩也丢给她。
她怎么说也是堂堂公主殿下呢,没有人陪她玩就算了,竟然还要在这看店看孩子。
这叫个什么事儿嘛!
等他们回来,她非得给点颜色瞧瞧不可。
想到这里,她愤愤地吐了两片瓜子壳出来,忽然听见有人在唤她。
扭头一瞧,是曾晚。
手边的小不点腾地一下就窜了出去,她下意识也要站起来,但想起自己方才做的决定,嘴角一撇,靠在椅子上,佯装生气,没有理她。
曾晚像是早有预料,拉着小曾岭笑嘻嘻地朝她那走,边走还边讨好道:“辛苦我们小静娴啦,让我想想,要不这几日食肆的收入都一并交给你,如何?”
盛静娴扭着脖子,噘嘴道:“不要。”
曾晚道:“那,我关店几日,专门陪你玩?”
盛静娴似是挣扎了一下,半晌,仍旧噘嘴道:“不要。”
曾晚偷笑,这才不紧不慢地侧身道:“那你瞧瞧,我把谁带回来了?”
这回,盛静娴的神情终于松动了一下。
曾晚身后,余清秋笔挺地站着,青衣执剑,一副清爽利落的少年样,漆黑的双眸间似有眼神闪烁,却在盛静娴打眼扫过来时又恢复了平静,恭敬抬手道:“小姐。”
“闷葫芦!”只一瞬间,盛静娴好好的计划便溃了堤。
她根本掩盖不住满心的雀跃,蹦跳着就要往人身上扑,余清秋微一抬眼,神色大惊,却是一时间拿不准该躲还是该接,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忽又听得盛静娴在他眼前“哎哟”一声大叫。
这一下,余清秋彻底抬起头,关切一看,才发现是盛怀言从旁,拿扇柄敲了下她的脑袋。
“三哥哥!”盛静娴揉了揉被他敲的位置,脚步一顿,欣喜道,“你也回来了!”
余清秋暗自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挪到盛怀言身后,隐下气息。
却不想又听盛怀言笑道:“小五,我可是和你的‘闷葫芦’一起进的门,怎么你光看见某人,却看不见我呢?可真叫哥哥寒心啊。”
余清秋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被这么一揶揄,盛静娴反倒清醒过来,甩了她哥一个白眼道:“少来,你就是故意躲在后面,不然你这么大一只,我还能看不见吗?”
盛怀言轻声一笑,展开扇子摇了摇,没再说话。
曾晚领着弟弟站在一边,看够了戏,仿佛终于想起这里是她的地盘,颇有地主之谊地上前打了个圆场,总算是将这兄妹二人和一个红脸怪安抚下来。
总之卞熹的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系统任务也已经基本达成,接下来的几日,曾晚没什么可忙的,便兑现承诺,陪盛静娴四处闲逛玩耍。
买买东市的胭脂水粉和衣装首饰,逛逛西市的戏本评书和酒肆茶阁。
起先那两个男人还会派一个出来陪陪她们,但逛着逛着就发现,要么是盛怀言总会在曾晚和盛静娴因为某个角色起争执的时候出声恐吓盛静娴,要么就是余清秋全程一声不吭地当个拎包木偶,让曾晚觉得实在是不好意思。
二人在让谁陪这件事上各有各的心思,索性一个也不要了,姑娘家的自己玩个自在。
有一次在一家衣裳铺,盛静娴自己花钱没数,把身上带的银子花完了,来找曾晚借的时候,曾晚随手便递给了她一个钱袋子。
递完了才发现,她方才试衣服的时候把身上的东西胡乱一丢,掏出来的竟是盛怀言的那只。
这倒是无妨,因为曾晚心想他们闫家既是有那个“借出去的东西便不必归还”的家风,那先前必定也发生过这种事情,盛静娴一定见怪不怪,没什么好解释的。
谁成想盛静娴的反应却比自己想象中大了不少。
“三哥哥当真说,不用还了?这是他原话??”盛静娴道。
曾晚点了点头。
“见了鬼了,”盛静娴道,“那怎么每次我找他借钱,他不出三日就来讨债?”
曾晚一愣,问道:“我还以为你们闫家人都这样豪爽?”
盛静娴眼睛瞪得更大了,不可置信道:“豪爽也不是这么个豪爽法呀!而且我哥?我还是不信,这真是他的钱?”
这倒是叫曾晚糊涂了,只好点点头,苍白地证明这是真的。
盛静娴得了证实,又上下左右地翻了翻手中的钱袋,脸上的震惊之色忽然一变,露出一抹狡黠来。
于是在这之后,她们看上的所有东西,买单的都变成了盛怀言。
曾晚其实是很心疼的,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原本鼓鼓囊囊的小袋子一点一点瘪下去,最后趁盛静娴不注意,才悄悄塞回自己怀里。
如此又过几日,系统结算终于来了。
长宁任务成功已是定数,无非就是多了一些任务奖励,系统金币自不必说,升级灶具和店铺的机会曾晚也是能用便用了,左右也没什么影响。
系统这回又奖励了她一枚玲珑水晶,但此次不比沫城,眼下没什么亟需她兑换心愿的地方,曾晚便将水晶存在仓库里,留待日后再说。
所以真正让她关心的就两件事,接下来去哪,还有系统送她的一面写着店名的旌旗。
有了这面旌旗,她这座流动的小牛餐车总算更像样了。
这是好事。
可关于如何挑选下一个地点,却让她犯了难。
之前挑中长宁,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随手。
这结果嘛,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事情是该办的都办了,也算造福了一方百姓,可这过程中的艰险刺激,倒是叫人不免后怕。
那这次该怎么选呢?
她微微扶额,望着系统给出的几个陌生地名,头疼半晌,忽地眼前一亮。
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人可以问么?